劉鬆不是多慮,芮衡這種人慣常如此。他得勢時別人要對他敬畏有加,而落魄時還必須比平時更要禮讓三分。
不然,一頂趨炎附勢、忘恩負義的大帽子就扣在你頭上,摘都摘不下來。
芮衡再沒有官職,太後還是在的。隻要太後還活著一天,就沒人認為芮衡真的就此頹勢不起。
更有甚者,還認為隻要太後在,齊王這個反叛的大罪,也可以被洗白出來,保住一條性命。
這種風氣由來已久,離不開先帝遺留下來的糊塗賬。
皇帝憤怒,卻不得不忍。忍到了一定地步,鄭伯克段於鄢,就是這些人最好的前車之鑒。
劉鬆帶來的消息足以讓芮衡振奮,既然齊王是安全並且有所打算的,那麼他們還有翻身之日!
此時的芮衡顯然已經忘記了當初他是怎麼暗中唾罵齊王卑鄙,說齊王卸磨殺驢,把他當成一個隨時可棄的棋子了。
劉鬆被芮衡強留在府上用了一頓飯,吃得食不知味。硬裝著一張笑臉迎合芮衡,好不容易才挨到離開芮府。
劉鬆剛籲出一口氣,途徑一個小巷口的時候,暗地裏倏爾伸出一雙手。一手捂住了劉鬆的口鼻,另一隻手拖著他就沒入了小巷內漆黑的陰影中。
悶悶的求救聲沒有一點能夠傳出去,劉鬆再無蹤影。
陸玉均掌握了樓玨給他的消息,一個人前去搜尋齊王那些隱藏起來的兵力。
到現在陸玉均也對齊王這個人有一點稱讚,原本他還當這個殿下純粹仗著自己在朝中和太後積累起來的那點勢力就決心反叛。
原來這人還藏著不少東西。
可惜,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準備再多,也敵不過皇帝。
齊王的所作所為均被皇帝所探知,對弈之人連所有棋子落下之處都被對方了若指掌,這棋還怎麼下?
不過是也成了對方的一個,偽裝成對弈人的棋子罷了。
陸玉均來到南林子北邊的一個地方被頓時就知道了為何齊王會拉攏侯訊,讓侯訊掌握血莽幫。
這個地方雖說地方小又偏僻,但同時,就是這樣的特點,使此處成為最佳的隱藏地點。
這裏和蘄水略有些像,除了沒有像那裏那麼高的山崖,環境是比較像的,還有水源。
陸玉均背靠著樹幹坐在一根粗壯的枝椏上,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觀察著偽裝成山民的士兵。
這裏消息閉塞,興許大多數人都還不知道齊王在撫遠兵敗的事。
另說,陸玉均想起齊王在撫遠兵敗,不知道恩恪和寧祜等被齊王攻陷了的城鎮如何了?
隨即陸玉均又失笑晃了晃頭,將這些多餘的念頭甩出腦海,這不是他該關心的,總有朝廷派出去的將領去收複那些城鎮。
陸玉均定下神,視線聚焦在下方的“村莊”。
一個拿著鋤頭的漢子從不遠處趕來,對村口的人說了幾句話,上然後兩個人一起進了村子,直奔某個房屋。
兩人進去的房屋看位置,應當是村長之類的人的住所,推算過來,裏麵的人應該就是統領這些人的將領了。
就是不知,那個將領知不知道齊王兵敗的事呢?
陸玉均饒有興致地猜測,等著看那兩個人幾時出來。那兩人並未在房屋裏停留太久,很快便一起走了出來,並對視一眼,看起來有幾分遲疑的樣子。
兩人走了一段路後就分開了,看起來是各自回屋的樣子。
陸玉均摸摸下巴,思考下一步應該做點什麼。
既然來了這裏,隻是探對方深淺有些不符合他風格,之前也要給他們留下點禮物才好嘛。
陸玉均的心裏的壞水止不住地往外冒,咕嘟咕嘟的快要燒出一大鍋來。
藏匿在這裏已經近三年之久,若不是定期會有人給他傳來外界的消息,胡礱幾乎要覺得自己與世隔絕了。
每天在這個深山老林中練兵,日複一日,有時候他自己都會奇怪,究竟為什麼要繼續堅持……
或許,齊王殿下已經把他們給忘了也說不定……
這個念頭在前陣子突然傳來的齊王反叛的消息時被打消,他是雀躍的,因為他終於可以離開這裏,和齊王殿下一起做出一番大事業!
然而齊王遲遲沒有讓他出山,而是依舊讓他帶領他手下的將士留在這裏。
他們為了隱藏自己的存在,不得不在訓練的同時進行屯田,日子一長,有些士兵——可能也包括他自己——都差點忘了他們原本是士兵,而不是農夫。
不能讓自己沉淪於與世無爭下產生的低迷感,胡礱不斷加強訓練,給這裏的每一個人都傳遞著一個信息——
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使命!
這個做法看起來行之有效。
因為他們的精氣神回來了。
胡礱放開手裏的信鴿,讓它飛出村子,飛向密林的上空。留在飛離胡礱的視線範圍沒多久,一顆石子準確地打中了信鴿的肚腹。
連一聲哀鳴都沒來得及發出,信鴿頹然落下,直直落入陸玉均的手掌心。
方才陸玉均在村子周圍遊走了一番,正想著如何走下一步,就聽見了熟悉的“撲棱”聲。
是信鴿起飛的聲音。
陸玉均想都沒想,抬手就是一個石子,信鴿成功掉落,他也得到了一張沒來得及發出去的字條。
看了看,陸玉均忍不住笑歎,他果然很有先見之明。
字條再一次被綁上,被放置在空地中央的信鴿過了大概半個時辰後激靈一下醒了過來。
小腦袋四處轉著看了看,隨後撲棱著翅膀再次飛上天,繼續著它未完成的使命。
一抹笑容勾勒在陸玉均的唇角,他覺得,是時候該聯係一下那個人了。
鴿子飛越了並不遠的距離來到芮府,芮衡作為在齊王不在期間照顧和聯係胡礱的負責人,正因為胡礱的存在,他才沒有因為被困京城而嚇破膽。
事實上,他早已把胡礱當成了自己的下屬,而不是齊王的。
齊王和胡礱之間失聯太久了,久到給了芮衡迷一樣的自信,認為同樣的叛軍身份下,胡礱會放棄齊王而選擇芮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