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鐸這不算開導的開導約莫是起了作用，得到柯欽飛醒來了的消息的時候，陸玉均再見到那個一副懵懵懂懂樣子的人，除了同情，竟也沒了太多其他的念想。
莫錚現在一旁，看著柯欽飛被姚蕊雯悉心照顧，甚至拿著帕子給他擦嘴角殘留的糕點渣子。
睜著一雙大大的黑眼睛，柯欽飛眼裏滿是好奇地轉來轉去掃視站在他屋子裏的人。
然後轉過頭小聲地問姚蕊雯：“娘，這些人是誰啊？”
說話的腔調都是小孩子的奶聲奶氣。
陸玉均詫異地望向孟西澤，說好的失憶，怎麼一下子成了小孩子了？難道把十幾年所有的憶全給失了？？
孟西澤也沒想到是這麼個失憶法，麵對徒弟的注視，臉皮厚的老爺子一臉淡定地給他瞪回去了。
你問老夫，老夫問誰？
陸玉均無言以對，隻能看著孟西澤狀似“一切盡在掌控”地上前給柯欽飛把了把脈。
姚蕊雯眼帶擔憂，一瞬不瞬地望著這個失而複得的兒子，生怕他還會出點什麼事。
盡管柯欽飛是個罪行累累的人，他也是姚蕊雯的兒子。沒有母親會放棄自己的兒子，當然，韓可熙這種人除外。
孟西澤的神情一點點嚴肅起來，他的手一直放在柯欽飛的手腕上，陸玉均從認識孟西澤以來，除了當初剛見麵孟西澤給還身負重傷的他診治，就沒見過孟西澤給誰把脈需要這麼長時間。
“老爺子？”陸玉均皺著眉頭問了一句，相對而言，他還是比較希望柯欽飛這個人能好好活著的。
孟西澤終於放下了柯欽飛的手，看了陸玉均一眼後，對姚蕊雯道：“他這是夢貘的後遺症爆發了。”
夢貘？
訝異布滿了陸玉均的雙眼，夢貘是那麼久之前中的了，現在還有後遺症可以爆發？
難道之前提前了的走火入魔還不是嗎？
孟西澤竟然點頭道：“然，走火入魔與夢貘無關。”
還然……陸玉均啞然，沒想到他看出了柯欽飛中過夢貘，卻看錯了這夢貘的後遺症。
姚蕊雯握著柯欽飛的雙手，焦急地問道：“孟老……明兒他……這到底是怎麼了？”
孟西澤歎口氣，“他這是毒素侵腦，不止是失憶，也是失魂了。”
失魂，和離魂症類似，卻有不同之處。
離魂症通常會瘋狂無狀，看起來和之前走火入魔有幾分相似之處，然而離魂症有治愈的可能，雖然極低，到底是有希望的。
失魂則不然。
失魂者會失去某種感知能力，比如柯欽飛此時就不曾理解為何他會和其他人想象中不一樣，也不會理解為何姚蕊雯會哭泣。
柯欽飛無法理解別人的痛苦，也無法理解別人的快樂。
他有一個自己生活的世界，別人可以路過，可以與他交流，卻是無法在其中駐足。
於心認真聽著每一點解釋，黝黑的眸子多了點黯然，又在一瞬間恢複如初的堅定。
未待姚蕊雯再問孟西澤什麼，柯欽飛突然向於心伸出手去，癟著嘴道：“於心！你來！”
於心一愣神，見到柯欽飛臉上莫名出現的委屈表情立刻走了過去，站定後遲疑地看著柯欽飛舉起來的手。
眾人在一旁屏息圍觀，尤其是姚蕊雯，緊張的簡直要把手裏的帕子給撕碎了。
柯欽飛不滿她站著不動，俯過身去拉住於心的手就往身邊拖。
於心手足無措地不知該不該過去，那邊可還站著孟西澤呢！惹到了老爺子不給柯欽飛治病怎麼辦？
孟西澤摸著胡子笑得眼睛微眯，一閃身讓開了地方，示意於心過去。
於心鬆了口氣順著力道走過去，原本因她不肯往前走而生氣的柯欽飛笑了出來，俊俏的臉可說是亮了起來。
於心向來波瀾不驚，竟被柯欽飛這個笑容弄得紅了一張臉，以前因為她總是沒個表情而略顯乏味的麵容都俏麗了不少。
姚蕊雯成功激動地抓破了帕子，投向於心的目光已經帶上了看兒媳的慈愛溫和。
於心從手足無措變成了驚慌失措，以前需要盯著當敵人的姚蕊雯突然變成柯欽飛的母親不說，還以這種目光看著她，被柯欽飛拉住的手都有種要發抖的意思。
造成這一切的柯欽飛還毫無自覺地癟著嘴問她：“你為什麼站的那麼遠？”
於心張張嘴，幹巴巴地解釋道：“屬下……應當在此處……”
還沒解釋完，柯欽飛皺著眉頭不樂意了，“什麼屬下？屬下是什麼？你不是我媳婦嗎？”
於心：“\/\/\/\/\/\/！！！！”什……什麼媳婦……
姚蕊雯：“！！！！！！”太好了兒子失憶了還知道媳婦！！老淚縱橫！
莫錚：“……！！”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了兒媳不過還是很開心！
陸玉均：“……”這……不是柯欽飛很忠心的屬下嗎？原來此忠心非彼忠心啊。
孫浪：“？？？”說好的貼身近衛咋就成了媳婦了？他聽錯了嗎？？
於心自己比他們都震驚，一點也不明白這個“媳婦”的身份從何而來。
始作俑者柯欽飛見於心還是不理他，更加不開心，“你是我媳婦！就是我媳婦！不說話就是承認了！”
於心的臉從冒煙道滴血就是一句話都功夫，姚蕊雯現在已經不知道該為柯欽飛失魂而憂傷還是為兒媳有了而開心。
兩相矛盾之下，姚蕊雯表情複雜，手底下的帕子算是倒了大黴，徹底被分屍成碎片了。
莫錚幹咳兩聲，“孟老，這是……？”
他沒聽說柯欽飛和這個於心過從甚密，如何就突然叫她媳婦了？
孟西澤仔細觀察了於心此人很久，然後在柯欽飛的臉上梭巡，這才神秘兮兮地笑了起來。
“你們不用擔心，他隻是記得於心。”
“記得？？”姚蕊雯驚訝道，“明兒還記得人？”
不是說柯欽飛已經失憶加失魂，幾乎誰都不記得了嗎？
孟西澤老神在在摸胡子，“失憶當然是失憶了的，隻不過失憶再嚴重的人，總有些東西是忘不掉的。”
如同習武者的武功，習文者的文章，某些深刻在心底的人事物，總是忘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