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踏鳳閣(上)
如果論大薑王朝夜晚最繁華之地,不是皇城定安城,而是湖州境內那些挨著秦湖的大小城池。
每當夜幕降臨,其他城池閉城休憩的時候,這些城池才剛剛熱鬧起來,喧囂尚未到極限。
鹽城城東,便是秦湖湖岸,整個鹽城內外夜幕降臨以後,自然皆是熱鬧非常。
不管是城中的青樓,還是城外秦湖湖畔的花船畫舫,全是一些煙花之地。
活動在這種環境下的人,雖然一個個都是非富即貴,出手闊綽之輩,可這些人中就沒有一個是正經的。
其實也不能說不正經,男人嘛,誰不愛逛這些地方,沾花惹草。
相比城內,其實城外更熱鬧。
花船畫舫,多麼有情調的東西,每一艘花船畫舫之上,一到夜晚,基本上都是生意紅火,高朋滿座。
而在這些花船畫舫之中,姑娘最多,生意最好的則當屬百花坊了。
這個百花坊,正是丁牧和莫輕狂兩人白天進入的畫舫。
他們因為沒錢付賬,已經在裏麵待了一天,正在密謀踏鳳閣的事情,丁牧雖然有可以解決燃眉之急的東西,但那是薑靖送給他的,能不拿出來做抵押,自然還是放在他這裏比較好。
因此,他和莫輕狂就留在了畫舫之中,靜待夜晚的到來。
莫輕狂對於踏鳳閣表現的自信滿滿,在畫舫之中待著的時候,還真沒有客氣,該怎麼吃喝就吃喝,該怎麼玩樂,就怎麼玩樂,讓丁牧看的心驚膽跳。
以莫輕狂這種做法,一旦他沒能踏鳳閣成功,那他們一定會死翹翹的,到時候恐怕價值前兩白銀的龍紋玉佩都救不了兩人。
不過莫輕狂如此有信心,項雨也不好打擊他。
夜幕慢慢降臨,在廂房之中待了半個半天,兩人皆有一些疲軟,現在正戲馬上就要開始,他們才打起精神。
兩人在百合和牡丹的陪同下,走出了廂房,待了畫舫的艙外。
站在艙外,他們可以看見秦湖之上的燈紅酒綠,喧囂不似夜晚,反倒像是白天。
百花坊艙外此時已然聚集了不少人,這些人,要麼腰挎銳氣逼人的長劍,要麼手腰書卷氣極重的折扇,個個神態氣度都不似凡人,顯然一個個非富即貴,不是世家大族子弟,便是江湖豪雄後人。
類似莫輕狂和丁牧這樣的人,還真就沒有一個。
要不是兩人的氣度儀態不似常人,說句實話,單憑他們身上穿的衣服,恐怕就被趕了下去。
如他們這種穿著的人,頂多就是在鹽城中的青樓裏麵打打牙祭,再好一點便是在花船上風流瀟灑,想進畫舫,那還真是門都沒有。
莫輕狂和丁牧站在一起,兩人皆是環視四周。
莫輕狂的目光是掃視,一群以後,便收了回來,臉上神情毫無變化。
丁牧卻不同,他的視線每移動到一處喧囂之地,便會駐足半晌,眼中流露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一拳掃視完,已經足足過了半晌。
好在丁牧眼中神色隻是複雜,沒有表現出大驚小怪,山裏人進城的模樣,否則,他們兩個恐怕就麻煩了。
此時丁牧的心緒卻是是有些複雜,這種人來人往,燈紅酒綠,大肆喧囂的環境,讓他有些難以適應。他不是不喜歡熱鬧,隻是覺得這種熱鬧有些遠。
相較於沉浸在溫柔鄉中醉生夢死,燈紅酒綠,丁牧相對來說還是更喜歡仗劍行走江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要來的多一些。
興許是因為丁牧骨子裏便是一個純粹的俠客,也興許是他從小在山中培養出來的善良淳樸心性在作怪。
總而言之,丁牧有些想要逃離這樣的場景,他之所以沒動,是因為他知道自己現在還無法離開。
似乎是察覺到了丁牧的複雜情緒,莫輕狂伸手拍了拍丁牧的肩膀,難得一本正經的說道:“有些無法適應?”
丁牧聞言,點了點頭。
莫輕狂露出一個略微幹淨的笑容,他望向丁牧,“以後你就會適應的,初出江湖,便是這樣,受到條條框框的約束,其實說起來,我當時剛入江湖的時候,比你還要不如,隻不過都挺過來了。”
他的臉上有些唏噓之色,往事不堪回首啊!
誰的人生中遇不到一兩個過不去的坎,既然邁過去了,忘掉就好,人總該學會往前看。
丁牧這一次沒有推開莫輕狂的手,他看了一眼莫輕狂,眼身變得比之前更加柔和。
周圍喧囂不斷,都在說著一些各種葷段子。
有些人也在說秦湖花魁的事情,秦湖花魁霓裳每月月中繞湖而行,五年來從來不曾變過。
這件事對這些常年快活在畫舫之中的公子少俠們,豪商巨富來說,已經見怪不怪。
他們沒有踏鳳閣的命,也就隻能是看看熱鬧,畢竟秦湖花魁的名號可不是浪得虛名的,不管從哪個方麵來看,霓裳都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美人。
這樣的女人,隻能遠觀不可褻玩,當然,若是近觀肯定是極好的,隻是他們隻能在心中想一想。當然,他們也希望有人能夠成功踏鳳閣,那樣他們也能夠順便欣賞一下霓裳曼妙的舞姿。
其實秦湖之上,也不是每天都有今天晚上這麼熱鬧的,如同今夜這般熱鬧的夜晚,每月隻有一次,由此便可料見霓裳在秦湖上的影響力有多麼大。
一言足以讓人去死,這不是誇張,在霓裳的身上,這事是真有可能發生的。
聽著身邊人的閑談,就是對男女之事不是太懂的丁牧心中都忍不住生出了一種想要看看秦湖花魁霓裳真麵目的衝動,更別說莫輕狂了。
他已經摩拳擦掌,恨不得霓裳用來繞湖的大船現在就到他麵前,而他立即飛身而上,瀟灑落地,來一出帥哥會美人的戲碼。
想到高興之處,莫輕狂竟然忍不住浪笑出聲,惹來身邊一群公子少俠們紛紛投來詫異的目光。
不過很快他們就別過頭去,不作理會,這樣的表情他們第一次聽說踏鳳閣這件事的時候,便有了,都是過來人,他們自然不至於以前輩的身份去嘲笑後輩。
丁牧悄悄的拉開了和莫輕狂的距離,莫輕狂那一副豬哥樣,他實在是有些受不了。
隻是丁牧剛剛退後,他的身體就被撞了一下,踉蹌幾步,又回到了之前站立的位置。
他來不及回頭看是怎麼一回事,便已經明白了過來,周圍喧囂聲四起,全都在叫著一個名字,他們的目光熾熱的望著同一個方向,沒一人看上去都有些瘋魔。
“霓裳來了!”
“秦湖花魁霓裳來了!”
……
一陣站叫喊聲此起彼伏,傳出老遠,震耳欲聾,這般聲勢,在其他地方還真是看不到。
丁牧捂著耳朵,循著其他人的視線望過去,隻能看到一艘紅漆大船,大船比當初丁牧在定江上見到的薑靖乘坐的那艘大船還要大,還要豪華。
船身上的紅漆反射著湖畔的輝煌燈火,亮的刺目,高達三十米的船身看上去就像是一隻巨大的海獸。
視線往上去,能夠看到那艘大船甲板上站著很多神情肅穆的人,這些人穿著統一的服飾,人人帶著武器,似乎是船的護衛。
除此之外,還能夠在船艙上看到數不勝數的大紅燈籠,那些燈籠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在光芒忽明忽暗的閃爍中,有很多年輕貌美的女子穿梭在其中。
船頭,立著數人,有男有女,年齡不一,可最中間一人卻是最引人矚目的,盡管她的臉上蒙著輕紗,可還是猶如黑夜之中突然升起的太陽,光彩奪目,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
她的穿著並沒有多麼華麗,隻是穿著一件素雅白裙,可就是那樣一條普通的白裙,卻依然襯托出了她的身段玲瓏。
在她婀娜的纖腰上綁縛著一條淺綠色腰帶,就如同春天裏的一抹綠意,給人一種略顯清新的感覺。
再往上看,雙峰雄奇,絕非人間能有。
任誰看過去,都會心生一種傾其所有,也要攀上那兩座山峰的感覺。
可接著往上看,等看見那一張哪怕蒙著麵紗也能給人一種純潔的如同出淤泥而不染的紅蓮花一般感覺的麵孔時,卻又能夠讓人對之前心中生出的齷齪想法產生一種惡心的感覺,這樣的女人,簡直就是天上的仙子,隻可遠觀,不可褻玩。
青絲如瀑,發絲隨風飄揚,如圖與生俱來最好的裝飾,給所有人眼中這個仙字一般的女子,畫上了一個完美的句號。
秦湖之上,嘈雜不見,僅深的隻有一陣陣略顯低沉的呼吸聲。
隻是純粹的呼吸,不夾雜任何帶有汙穢意味的低喘。
紅漆大船在隨著秦湖的水流越走越近,最後終於到了眾人麵前,停在了湖畔花船畫舫形成的弧形正中央,讓所有人都能夠看見大船上的一切。
就在大船停穩以後,大船之上,近百條麻繩如同仙女散花一般灑下。
隨著麻繩落下,鹽城東城門外的湖畔上,所有花船,畫舫,乃至是河岸上,都有人接住麻繩,縱身而起,各展所能,各施所長的往大船之上攀登而去。
這些能夠憑借著一條麻繩便能在空中高來高去之人,皆是江湖之中的少俠,他們一個個實力都不弱,雖然不至於以那麼小的年齡達到上三流中的一二三品,但卻也沒有一個人的武道修為處在下三流中的七八九品。
每一個人飛身而上之人,修為基本上都處在中三流中的四五六品。
不同於江陵燕三州處於江湖的邊沿,死氣沉沉,真正的江湖之中,生機勃勃,年青一代蓬勃向上。
與此同時,士族子弟也開始了士族子弟之間的爭奪,讀書人有讀書人的風流,他們一個個引頸高歌,大聲吟誦著自己所做的詩詞文章,隻要詩詞文章能夠入得紅漆大船站著的花魁霓裳之耳,那也算是踏鳳閣成功。
百花坊的甲板上,莫輕狂莫名其妙的望著那些飛升而上的人,一臉不解的問道:“他們那些人是在幹嗎?”
“踏鳳閣呀!江湖人和讀書人不同,需要通過霓裳安排人丟下的麻繩爬上大船,誰第一個上去,這才能夠擁有真正踏鳳閣的資格。而且,想要攀爬大船,也是需要資格的,必須要手握麻繩。”百合聞言解釋道。
莫輕狂聞言,悲呼出聲,幾乎抓狂:“百合姑娘,這些事情你怎麼不早說啊!”
就在之前,他已經抓住了一條麻繩,可是隨即又被他轉手丟了出去。
現在的莫輕狂滿臉糾結加鬱悶,恨不能狠狠的打上自己一巴掌,怪不得剛剛接住他丟掉的麻繩的那個人還對他友好的拱了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