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穿著衣冠也是禽獸
丁牧心中到底是對自己的幹姐姐江城有著一些不同於姐弟的感情,聽到宋傑遠說他是來提親的,丁牧心裏便有些不大高興。
他本想找個理由把宋傑遠轟出去再說,可一想到江寧,想到江寧說過的那句蛤蟆想吃天鵝肉,他心中近乎本能的衝動就被他強行壓製了下去。
“原來宋公子是來提親的?得,您稍等,我這就去叫我們掌櫃的。”丁牧露出一副獻媚表情,將那五兩銀子塞進懷中,跑向了後院。
有錢人的銀子不要白不要,這是丁牧在聚財酒樓當了兩年店小二才總結出來的真理。
至於去叫江寧,丁牧也不是故意虛與委蛇,畢竟看看時間,就算丁牧不叫,江寧也應該快到酒樓中了。
而且,讓丁牧有底氣的也並不是江寧而是江城。
江城曾經對丁牧說過,不管是誰來提親,不管那個人有多優秀,她都不會嫁的。
江城說的話丁牧從來不會質疑,所以對於前來提親的宋傑遠,丁牧明白他是不可能成功的。
被丁牧叫到了酒樓中江寧看到宋傑遠的第一眼就認出來了他就是青牛鎮上如今風頭最盛,無人能出其左右的宋解元。
加上丁牧說了有人上門提親,江寧立馬明白了過來,他本來板著的那張看上去很嚴肅的臉上也露出了很濃鬱的笑容。
江寧走到宋傑遠身邊,滿臉堆笑的問道:“宋公子,聽說您是來我聚財酒樓提親的?不知道您的提親對象是……?”
畢竟是年老成精的人物,知道刻意拿捏姿態,聚財酒樓雖然是小門小戶,可現在是宋傑遠上門提親,江寧覺得自己必須要故作高深一些。
對於江寧的作態,宋傑遠並不在意,他好歹也是來向人家閨女提親的,這事若是成了的話,江寧怎麼說都是他的嶽丈,被自己嶽丈壓上一頭,他覺得沒有什麼不能忍受的。
宋傑遠在人前可是一個溫文儒雅才高八鬥的風流人物,自然是知書達理。
他麵對江寧的態度和麵對丁牧的態度完全就是兩個樣,這讓丁牧心中對於宋傑遠的認識又深了一分,給他打上了虛偽的標簽。
宋傑遠起身對著江寧拱了拱手,一副嶽丈在上小胥在下的模樣。
被鎮子上最大的風雲人物宋解元給這般恭維了一下,江寧還真有一些飄飄然不知所以的感覺。
“江叔叔,這一次小侄前來聚財酒樓提親為的就是貴千金江城江小姐,不知道江叔叔以為……?”
江寧恍然大悟道:“原來你是為了小女,這……”
這一次,江寧倒不是在故意拿捏姿態,而是真的沒法子一口答應下來。
他不是鄭岩,雖然勢力了一些,吝嗇了一些,可還做不出出賣自己女兒的事情。盡管在江寧的心中,宋傑遠絕對配得上江城,可他答應了讓江城自己決定,那就必須要江城自己來決定。
讓宋傑遠重新做下以後,江寧就對丁牧揮了揮手,“去把城兒叫出來,直接和她說宋傑遠宋公子上門提親來了!”
丁牧應了一聲,他和江寧之間的冷戰還在繼續,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觸了江寧的黴頭。
可他雖然跑著去叫江城了,心裏想的卻是反正姐也不會答應她的提親,雖然心中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高興,但一想到江城不會答應,他心裏的那點不快就煙消雲散了。
事情和丁牧想的並沒有什麼出入,那絡繹不絕上門提親的人好不容易安歇了下來,才剛剛開春,竟然就又有人上門,江城能高興嗎?
她放下手裏的事情,跟著丁牧往酒樓中走去,“弟弟,那個宋傑遠是鎮子上傳的沸沸揚揚的宋解元嗎?”
丁牧點了點頭,“對的,姐,就是那個鎮子上風頭正盛的宋解元,我看他也沒有外麵說的那麼好,有些虛偽,姐,你小心點!”
江城白了丁牧一眼,摸了摸他的頭,“姐又不會答應嫁給他,需要小心什麼?倒是你,在這裏說宋解元的壞話,可別再被我爹聽見了,不然就算我在一邊求情,爹爹這次也一定會鐵了心把你趕走!”
丁牧眼中閃過一絲惶恐,現在的他離開聚財酒樓也能活下去,可是一想到要和江城分開,他的心裏就翻江倒海一般難受。
等到江城跟在丁牧身後出現在聚財酒樓中,坐在凳子上的宋傑遠一眼就看到了江城。
驚為天人的宋傑遠不由自主的起身,走到了丁牧的麵前,要不是他和江城之間還隔了一個丁牧的話,宋傑遠說不定已經貼了上去。
不管聽別人說的再多,再好,都沒有自己眼見為實來的真切,看到江城的第一眼,宋傑遠就覺得鎮子裏的風言風語還是把江城的容貌給貶低了,這是他此時心中唯一的想法。
“美人來時花滿堂,春風十裏共芬芳!”
宋傑遠此時當得上一個彬彬有禮,他口中吟誦者詩句,對著江城露出一抹溫煦若春風拂麵般的笑容,“江小姐,在下宋傑遠,早聞小姐生的如花似玉,貌美無雙,今日一見實在是驚為天人。”
江城溫婉一笑,給人一種花容失色的感覺,她一如既往的溫潤,如同涓涓細流,“原來是宋解元,聽說你是來向我提親的?”
直接開門見山,不做絲毫掩飾。
哪怕是麵對如今青牛鎮風頭最盛的宋傑遠,江城仍舊未曾生出動心的感覺,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丁牧說出的那個“虛偽”的評價起了作用,看到宋傑遠吟誦詩句的江城沒來由的心生一陣厭惡。
原本生的豐神俊朗的宋傑遠在江城眼中,還真就多出了一些不堪的味道。讓江城連和宋傑遠在一起多待一會都有些不太情願。
尤其是在看到宋傑遠點頭,用自以為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笑著問她願不願意接受提親的時候,江城甚至是有一些反感。
也不知道是去年入秋開始頻頻上門的提親讓她壓抑了很多的怒火,還是因為單純的就是對宋傑遠心有芥蒂,江城這一次的拒絕不像往常那般知書達理,而是直接果斷,“我不會嫁的,宋公子請回吧!我們聚財酒樓不歡迎你!”
江城說完這些話,掉頭就往後院走去。
留下宋傑遠一個人愣在原地,臉上表情陰晴變化不定,長這麼大,今天絕對是他宋傑遠最丟麵子的一天,而且那個損了他顏麵的人還是一名女子。
想到他在青牛鎮那些公子哥麵前誇下的海口,宋傑遠臉上就徹底陰沉了下來。
看到江城如此不留情麵的拒絕了宋傑遠,江寧心中就大呼了一聲“糟糕!”
特別是在他看到宋傑遠陰沉下來的麵孔的時候,那種不好的感覺就更重了。
他舔著一張老臉湊到了宋傑遠的身邊,本想說些話緩和一下宋傑遠的怒火,不料卻被宋傑遠直接推開。
等到宋傑遠快要走出聚財酒樓的時候,他才回頭森然一笑,深深的看了一眼江寧,“明天我會讓人把聘禮送過來,如果這聘禮你不收下的話,聚財酒樓絕對見不到青牛鎮後天早上的太陽。江掌櫃不要以為我宋傑遠在開玩笑,你心中清楚,我覺得能夠辦得到!”
說完,一甩衣袖,宋傑遠就走出了聚財酒樓。
直到宋傑遠的身影消失在了江寧的視線中,他才頹然一聲哀歎,“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丁牧在一旁看著這一切,看著江城憤怒的回到後院,看到江寧頹然無比的模樣,心中也生出了一些揮之不去的哀傷。
他不知道事情為什麼轉眼就成了這個樣子,不知道往常那些來提親的人為什麼沒有像宋傑遠一樣,沒有經曆過這些東西的丁牧有些懵懂和不知所措。
夜幕降臨的有些早,暮色很深。
早上鬧了那麼一出的江寧也沒有什麼心思營業,大白天的就讓丁牧將酒樓大門給關了,他沒有回後院,一直在酒樓中待著,丁牧就那樣陪著江寧在酒樓中待了一天。
到了往常打烊的時候,江寧才看向丁牧道:“小姐離開以後發生的事情你就不要告訴小姐了,以免她擔心。”
看到丁牧點頭,江寧便讓丁牧去收拾收拾,收拾完了就回去歇息。
至於他自己,則失魂落魄的往後院走去,隱約能夠聽到江寧的嘴裏還在嘀咕:“既然城兒說不嫁,那就不嫁!宋解元又如何?宋家又如何?我江家雖然是小門小戶,可還真就不信這個世道沒有了王法!我就等著看你如何讓我聚財酒樓見不到後天早上的太陽!”
丁牧還是不能理解,等他做完收尾工作以後回到後院,江寧房間中的燈已經關閉了。
江城捧著一本書坐在院子中,怔怔出神。
丁牧走過去坐下,叫了一聲“姐!”
江城才猛然驚醒,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麼。
丁牧看著同樣魂不守舍的江城,棱角分明的麵孔上那兩顆眼珠亮的有些刺目,他望著江城溫婉如水的臉龐,輕輕開口:“姐,今天你拒絕宋解元的樣子和往常比起來要凶了好多!”
聽到丁牧的話,江城恍惚的笑了笑,“別擔心,姐沒什麼事。姐就是覺得吧,有些人哪怕是穿著衣冠,都掩藏不了禽獸的本質!”
丁牧鬆了一口氣,但旋即又望向江城,“姐,你說的意思是不是指衣冠禽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