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禮兒四人望去,但見武襄場的高牆四角,各自立了一撥人,對場中形成合圍之勢,既不讓場下打鬥的人能破空而去,也不讓援手能從空中而來。
其中,東北角的高牆上站了四個人,在清冷月光下,居中的大漢臉上自左額劃到右頜的一道刀疤顯得格外突出,手中拄著一把厚背刀,不正是在下邑城內負責把守西門的刀廷十六人王之一,“長刀無痕”孫人屠?!難道是軍廷來犯?!
立在孫人屠身側的三個少年,想來便是他四大弟子之三了,其中一人在小禮兒、沈昭義、霍展白下邑城突圍而去時被霍展白重傷了,想來現下還沒恢複,而霍展白也為此付出了慘重代價,背部挨了深可見骨的一刀!
再看武襄場上,正前方應天書院的大門處,站了十來人,嚴嚴實實地把守著大門,目的和站在高牆上的四撥人無異。
而武襄場邊,一群應天護衛皆負傷在地,沒了戰力,武襄場上,有七處戰圈,其中兩處戰圈是一對一,明顯有方較弱,隻怕無法再支持多久了。有四處是群戰,應天護衛以及學生摸樣打扮的人正和軍廷的人纏鬥在一起。
還有一處戰圈卻是一敵三!
也是這個戰圈的戰況最烈,但見一名雙鬢斑白的灰發老者,寬大的袖袍揮舞,以一敵三,不是嶽老是誰?!
青少奔上前去,扶起一名受傷的護衛,道:“王大哥,發生了什麼事?”
青少是四人中最早來到應天書院的,浪跡江湖多年的青少不會因此自己是應天書院的學生而自恃高人一等,因此和一些護衛已經混得頗為熟悉。
青少口中的王大哥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是應天書院的老人了,任護衛副統領之職,今日便是由他當班,統領眾護衛。
王護衛語氣虛弱道:“軍廷大舉來犯,我們抵擋不住。”
王護衛也算是應天書院權力核心的那群人了,雖然是屬於最外圍的,但也耳聞過軍廷大名。
四人聞言,心中大震,果然是軍廷來犯!
軍廷竟然大舉進攻應天書院,實在是太出乎小禮兒四人意料了,小禮兒四人萬萬沒有想到,軍廷再勢大、再囂張也不至於敢如此光明正大的圍攻應天書院吧?!
秦誌揚小心翼翼地問道:“軍廷為何來犯的?可說了什麼理由?”
王護衛氣道:“軍廷仗著是勢力龐大,高手眾多,背後又有明將軍撐腰,侵犯他人還需要理由嗎?!軍廷說是來執法,我呸,我大宋朝太祖皇帝禦封的四大書院之首,豈能讓你軍廷來執法?”
聽到“執法”二字,四人心下一“咯噔”,知道是什麼原因了。
軍廷是衝著“殺虎四少”來的。
四人萬萬沒有料到,軍廷執法隊在下邑城內執法失敗後,竟然集結了更為強大的力量來到應天書院討要“殺虎四少”。
小禮兒忽然想到其四哥堅持要走的原因了,昭義說應天書院讓他心下不安,並不安全。
他們都不這麼認為,現下看來,起碼現在看來,他們是危險的。
因為場上的形勢對應天書院一方極為不利。
風少奇道:“應天書院隻有這些人的嗎?”
王護衛喘口氣,答道:“明天才是書院報到的日子,所以書院工作人員以及老師大多還沒來,高年級的學生來的也隻有少數幾人,他們已經參與到戰圈裏去了,院中的老師隻有嶽老、華老、唐老三人,所以我們才會抵擋不住。”
小禮兒四人明了了,場上兩處一對一的戰圈,當各有一人是王護衛口中的華老和唐老了,隻是不知道哪個是華老,哪個是唐老。
王護衛“咳咳”了兩聲,恨聲道:“若是武院院長大人還在,有他在此坐鎮,軍廷又何敢來犯。”言罷吐出一口鮮血。王護衛言下對武院院長大人倒是極為推崇。
風少聞言道:“郭大俠倒是極為推崇這位武院院長大人,本來他是寫了封親筆信與我,言道讓我交給武院院長,說院長看過信便必會讓我成為應天書院的學生,後來他知道武院院長棄職而去了,所以要親來一趟應天書院為我謀個學生的身份才放心。”
小禮兒奇道:“武院院長大人為何要棄職而去了?那新院長呢?”
王護衛答道:“我們也都不知道為何武院院長會棄職而去,聽說是朝廷聽信了讒言,迫其離開的。新院長還未到,是朝廷直接從東京調派過來的。”
青少看著場上的形勢,憂愁道:“現下我們勢弱,隻怕撐不了多久了,這可如何是好?”
小禮兒道:“我們突出重圍,去求援軍。”
王護衛聞言笑道:“援軍若是肯來,便早早來了。軍廷在此這麼大的動作,城內其他勢力能沒得到線報嗎?現下他們還沒來,那麼他們便是不願來援了,嘿嘿,都這麼俱怕軍廷,我們應天書院的人可不怕!”
王護衛回首豪言道:“兄弟們,還能站起來的,都跟我上!”
眾護衛轟然應諾,想要掙紮著站起來。
風少忙扶住王護衛道:“你們趕緊歇歇吧,你們這樣上去隻是枉送性命。”
眾護衛掙紮著,卻終究是傷勢太重,站不起來。
青少道:“大聯盟呢?大聯盟怎麼會袖手不管呢?”
王護衛道:“大聯盟盟主若在,必會來援。但是前些日子,大聯盟盟主率盟內精銳,誓師北上抗金了,這是應天城內人人皆知的事情。我看軍廷就是衝著應天書院和大聯盟空虛之際才敢來攻。”
秦誌揚歎口氣道:“大聯盟現下做主的是大總管俞九闕,他為人高調,鐵血手腕,江湖名聲並不大好,不見得會來援。至於滄浪劍派,放到江湖上,終非大聯盟這樣的頂級勢力可比,不敢出手,明哲保身,也是正常。我六伯前些日子返回江陵府了,江陵秦氏現下在城內沒有主事的人,也是不願輕易結怨軍廷的。其他江湖小勢力,更不用說了,是更加不會做出飛蛾撲火的舉動的。”
青少歎了口氣。
這一歎,歎盡了世態炎涼。
這時忽聽到東北首傳來清喝:“學生易苦兒支援來遲,還望老師恕罪。”
便見一青年男子從書院外的街上跳上牆頭來,一劍刺向“長刀無痕”孫人屠,這一劍劍光大盛,虛實無數。
孫人屠不退反進,揮刀迎上。
原來易苦兒卻並非殺招,實為誘敵之招,待孫人屠揮刀出擊,易苦兒卻撤去劍招,覓準刀向,腳尖一點孫人屠揮來的刀鋒,身子一躍,已然進入場內。
易苦兒並不願與孫人屠纏鬥,一招過後,已然躍進武襄場上,直奔一處戰圈而去。
王護衛卻是歡呼道|:“是易苦兒,他是三年級的學生,今年就要出去曆練了,乃是同級中的佼佼者,有他來助力,華老不危了。”
小禮兒四人點了點頭,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易苦兒行雲流水般的身法動作、輕鬆過掉“長刀無痕”孫人屠及其三大弟子的阻攔,躍入場中,已彰顯出其不俗的實力。
小禮兒四人同時也看傻了眼,這一身賣麵郎打扮的易苦兒是何人,正是晚上在桃李路口擺攤賣麵的少年郎啊,昨晚他們一行七人在郢都客棧喝得大醉,回來書院的路上便是在桃李路口的麵攤上吃了這位少年郎做的麵。
隻是小禮兒四人沒有想到這賣麵郎竟是應天書院三年級的學生。
王護衛又道:“華老是他的老師,哎呦,華老危險了。”
四人聞言望去,易苦兒衝向的那個戰圈裏,有一人竟然是“劍王”兆寒山,另一個滿頭白發徒手作戰的老者應當就是王護衛口中的華老———易苦兒的老師了。
從小禮兒四人來到武襄場的時候,華老的戰圈便成一方倒的局勢,倒的一方便是華老。
小禮兒四人看得清楚,華老完全不是劍王兆寒山的對手,華老能撐這麼久,完全是憑借著一股精氣神,因為他知道他不能倒,他倒了,場上微妙的平衡就會被立時打破。
兆寒山長劍舞動,殺招不斷,一浪快過一浪,華老完全是在沉沙劍法的壓迫之下,勉強拆招。但華老防守嚴密,所以劍王一時也奈何不得華老。
兆寒山劍招不斷,劍網大盛,越來越快,華老拆得了一招兩招,三招過後便力不從心,十數招後便勉力硬撐,五十招後便已露敗際,破綻頻出。
兆寒山終於抓住一個機會,一劍刺出,正中華老空門,劍鋒割破華老左肩,而後兆寒山一拳打出,正中華老胸口,華老吐出一口鮮血,飛跌出去。
易苦兒大喊一聲“不——”
易苦兒卻還是晚了一步,眼見恩師華老重傷於兆寒山手下。
易苦兒縱身飛躍,接過跌落出來的華老。
易苦兒悲喝道:“華老——”,雙眼淚光湧現。
華老看在眼裏,苦笑道:“苦兒,今日應天書院遭此大劫,你該躲得遠遠的,幹嘛還要蹚進這趟渾水。”
易苦兒悲聲道:“不,華老,沒有華老,沒有書院,就沒有今日的苦兒。華老有難,書院有難,我怎能坐視不理。華老,你且安心休息,這一戰交予我來。”
易苦兒劍指兆寒山,道:“我來與你一戰。”
兆寒山看都不看易苦兒一眼,持劍獨立,似老僧入定。
這邊華老受傷出局,而另一處一對一的戰圈裏,唐老也漸漸不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