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展白趁機歸劍腰間,坐下調息紊亂真氣,稍得平複。聞言起身,雙手握拳朝西道:“西方總捕是我高山仰止的前輩宗師,我作為一名捕快,西方總捕便是我畢生前進的目標!西方總捕並不認識我。”
西首的枯瘦老漢再次閉起了雙眼,似老僧入定般。
霍展白心知軍廷心中顧慮所在,他若是和冷名捕搭上關係,那麼他的命便可保了。隻怕小禮兒三人仍然在劫難逃,所以他選擇了實話實說,他若是貪生怕死,便也不會來強出頭了。
荊出漁心中大石落地,恢複從容笑態,道:“念你是個人才,你目前有兩條路,一是入我軍廷,頂替你殺死的青年人的位置,從此榮華富貴不在話下。二是,自斷殺我軍廷子弟的右手,便可允你生離此地。”
中年漢子開出誘人條件,隻想已是重傷、難以再戰的霍展白必會應邀,從而順利解決此間事情,自己麾下則更是多了一個潛力派人物!
沈昭義、小禮兒心中卻無一點波動,他們相信自己心中的判斷!
加入軍廷!
霍展白明白,加入軍廷,這可是江湖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想法,現下卻實實在在的擺在了他的麵前。軍廷不僅不計霍展白挑戰軍廷之威、殺死軍廷成員之前嫌,反而邀其頂替已死的東首青年人。這可是霍展白一步登天的絕佳機會!霍展白有的是天賦,有的是勤奮,卻缺少一個不錯的機遇,現下大好機會就擺在其麵前!若是入了軍廷,不出一年,霍展白必是江湖上響當當的一號人物,遠比這個廬州霍家子弟、下邑捕頭強上百倍!
若是之前,霍展白不假思索,必會應其邀請。隻是現下,雖然霍展白重傷在身、難以再戰,但霍展白已明確了其選擇的道路,他隻會堅定不移的走下去!
霍展白沒有回答,而是問道:“敢問荊先生,為何加入軍廷?現在軍廷居於何職?”
荊出漁還道霍展白心動了,是在考慮跟著他在軍廷會否有前途,聞言笑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是萬古不變的亙理。本座在軍廷不居實職,忝為人王之一,是本次執法隊的隊長。”
荊出漁竟是軍廷的人王之一?霍展白心中大驚,荊出漁的實力,放到江湖上,是一等一的絕頂高手,一般門派的派主都不是其對手,便是自家廬州霍家的第一高手、家主霍老太爺隻怕也不是眼前的荊出漁的對手,但荊出漁竟然隻是軍廷的人王之一。
江湖百曉生曾言,軍廷有護法人王,人王十六,不居實職,隨意行走,直屬總廷。
而荊出漁竟然是其中之一?軍廷竟然有十六個荊出漁這般的高手?霍展白輕歎口氣,軍廷,委實深不可測,難怪軍廷能在五年前的江湖大動亂中勝出。
霍展白歎道:“沒有第三條路嗎?”
荊出漁失笑道:“有。死路一條。”
霍展白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既食君祿,便要司本職。身為本地捕快,我絕不容許你們濫用私刑。還是那句話,若要殺了他們三人,便先殺了我。”
荊出漁頗為意外,“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行。既如此,我便送你上路吧。”
霍展白心中歎道,以他此刻重傷之軀隻怕是難以戰勝荊出漁了!但是他不會退縮,他的偶像西方總捕便是遇強更強、十八歲便斬下武功數倍於他的魔王,所以霍展白沒有理由退縮。
霍展白道:“請指教。”
荊出漁隨手拾起一柄刀,來到場中,背負雙手,並不打算先出手,神態閑適道:“本座已有十年未曾動刀,今日就讓爾等後進晚生見識見識聽潮刀法吧。”
霍展白衝向荊出漁,他準備拔劍,劍懸腰間,沒有劍鞘。當荊出漁看到霍展白正拔劍時,霍展白的劍已刺向其胸口。
荊出漁橫刀胸前,精確擋住了霍展白的劍鋒,而後握刀右手往前一震,化勁於刀身。霍展白想要撤劍卻頓覺連綿勁道由劍身直達虎口,而這時荊出漁的左掌拍向霍展白持劍手腕,劍器跌離霍展白。左掌拍向霍展白的同時,荊出漁同時拔刀出鞘,直劈霍展白胸前。
霍展白竟是不避刀鋒,左手出拳,狠命緊握荊出漁刀刃。霍展白左手掌心立時被割破,鮮血直流,霍展白不躲不避確是用肉拳擋住荊出漁鋒利刀鋒!
荊出漁倒是一怔,沒料到霍展白對自己如此狠。便是這一怔的瞬兒,霍展白右腳踢起從其右手跌落空中將要落地的劍器,而後右手握劍,電光石火間、反手拔劍、劍如流光,直劃向荊出漁脖頸。
又是反手劍殺招,霍展白竟是以命搏命的打法!麵對強敵,霍展白似乎也隻能以命搏命,尚可有一線生機。可惜,荊出漁畢竟不是殞命此招下的青年人之流,千鈞一發之際,竟棄刀後撤,躲過反手殺招。
霍展白左手鬆開刀刃,左手掌已然被刀鋒刺爛,慘不忍睹,左手暫時算是廢掉了。
霍展白拔劍再刺,荊出漁剛剛險些便命喪霍展白劍下,此刻收起輕敵之心,慎重對敵。荊出漁側身躲過劍鋒,左掌運起勁道向左疾拍劍身,大力傳來,霍展白右手再次失劍。
荊出漁右掌運起摧心掌,擊向霍展白胸前重傷處,此掌若實,霍展白必死無疑。
霍展白顧不得傷勢,忙運雙拳護住胸口擋住荊出漁之掌。
掌勢勁大,霍展白連退十數步,口吐鮮血不止,此掌誘發了其剛剛調息時好不容易壓下的內傷。舊傷口添新傷,便是鐵打的人也要撐不住!
而霍展白連退之時,荊出漁卻踢起霍展白跌手的劍,劍指霍展白胸口,極速飛向後退中的霍展白。劍速自然要遠遠快於霍展白後退之速,眼看利劍已近霍展白胸前。
千鈞一發之際,霍展白堪堪側身避過此劍,同時伸出右手運勁握住將要飛出去的劍器,轉身正要再殺將上去!
卻見荊出漁已撿起了刀,劈向霍展白胸口,時間拿捏得極為準確,霍展白轉身麵向荊出漁之際便是荊出漁刀穿霍展白胸口之時!
這一刀砍來,霍展白頓落入必死之局。躲,後退,皆已來不及;迎上,更是將胸口直送入刀鋒下!
刀疾劈而來。
即便是霍展白全盛之時,也和“摧心掌”荊出漁差了不下一兩個檔次。
即便是霍展白重傷之際,也能以犧牲右掌為代價博得殺荊出漁之機。
稍縱即逝的良機,霍展白牢牢把握,劍如流光,險些劃破荊出漁的脖頸。
作為一名刀客,荊出漁果斷棄刀,終避霍展白殺招。
是荊出漁太幸運了?還是命中早已注定了結果?
早已注定霍展白不自量力的強出頭是徒勞的,徒勞地搭上自己的性命,成為江湖人恥笑的把柄?即使霍展白勝過荊出漁,那還有實力更為強大的閉目養神的西首老漢,甚至更有某個雅間裏還沒露麵的高手,他以為自己是江湖神話的締造者嗎?能以一己之力,平掉整個軍廷執法隊?
沒有,霍展白很有自知之名。他明白在強大的軍廷執法隊麵前,自己弱如螻蟻。但是他還是要戰。因為他心中有信念要堅持,所以他寧願戰死,也不願苟且偷生!雖然江湖上很多人為了生,卻像狗一樣的活著。
心之所向,無怨無悔。
所以他要戰!即使他戰死,他以身殉道了,卻也為小禮兒三人爭取到了更多的時間。多一分時間,便多一分希望。
似乎又確實是命中早已注定。
就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沒有多一分,也沒有慢一步,渾噩的下邑捕頭遇上了末路窮途的小禮兒三人。他們的相遇,與軍廷無關。
但軍廷的相逼,卻使得他們四人的命運都發生了變化。
小禮兒的自殺,使得場外的看客霍平醍醐灌頂,刹那證道。所以,小禮兒有恩於霍展白。以恩還恩,所以霍展白救下了小禮兒和楊世行。
心之所向,道之所至,所以霍展白要護著小禮兒三人。
雖千萬人吾往矣。
所以在死亡來臨的這一刻,霍展白的心很平靜,心中尚且苦笑,我難道真的要朝聞道夕死可矣嗎。
可矣?
不可矣!
因為沈昭義和小禮兒不同意。
沈昭義、小禮兒一直注視著場中局勢。荊出漁高出霍展白太多,所以霍展白完全是被壓著打,隻能靠犧牲自己左掌換來一個反擊之機,卻又被荊出漁急智化解。
他們已看出,和超出己方實力太多的荊出漁戰鬥,隻有隻攻不守、以命搏命,尚有一線生機!
沈昭義、小禮兒交換下眼神便已盡悉對方心中所想。
小禮兒離霍展白最近,猛地一撲身,拚命向霍展白而去,同時沈昭義揮拳擊向荊出漁。
小禮兒兄弟三人的情況,軍廷早有詳細密報呈上,是以荊出漁全然不顧沈昭義的攻勢,仍舊刀勢疾劈而去,勢要先立斃霍展白!
卻說大力襲來,霍展白被小禮兒飛撲出去,半空中打個旋便穩住了身子,而小禮兒卻已來不及躲避刀鋒,刀身霎時貫穿小禮兒右胸!
小禮兒隨時都有性命之憂的情況下,竟然紮起了馬步!
不錯,小禮兒在紮馬步!
小禮兒咬著牙拚命的穩住身體,鋒利的刀身立時大部分穿過了其右胸,刀柄和荊出漁握刀的右手立時在小禮兒的身前。
沈昭義小禮兒來的太快,是以荊出漁左手來不及運勁摧心掌,但隨手拍出的一掌也灌注了萬斤勁道,擊向沈昭義。
“砰”,吃實一掌,沈昭義張口噴吐鮮血不止,隻覺五髒六腑都被擊碎了。
沈昭義卻不退不避,竟然生生硬受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