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月夜,陵城城外,是一如既往的寂靜。
靜守在這城外夜下的人,始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用夜的黑寂掩藏著自己。
項羽沉寂著,在沉寂中聽察著陵城內響起的陣陣動靜。
他聽見,也知道,劉邦在城內與守衛的軍隊正麵交鋒了,雖然不知道城內的守備力量如何,但是,他很相信,以劉邦的實力,絕無問題!
而後他終於聽見陵城城門後麵響起了無數人劇烈而喧鬧的腳步聲,並且那些聲音都漸行漸遠。
這時,項羽的眼睛明亮了起來,一直低沉著頭的烏騅也開始低聲地嘶吼著,項羽知道,劉邦成功了,一直頓守在陵城城門後的一萬大軍終於被引開了。
如果說他們計劃的第一步是要放棄陵城,讓敵軍二十五萬人入駐陵城。第二步是鎮守於山林之中,組織人對陵城鳴奏雲之歌十日。那麼現在,他們計劃的第三步也完成了——由劉邦使用空間力量的特性,先行潛入陵城之中,引開城門附近的守衛軍隊!
項羽遠遠凝視著月夜下這死寂的陵城,凝視著那高高城牆上鑲嵌著的七米城牌——那黑底金字的“陵城”木牌。夜風從城牌上陣陣略過,輕撫著那“陵城”二字滄海桑田後的淒涼,然而,那城牌上斑駁的痕跡卻再不是風的手能夠撫平的,正如人心的悲愴也非言語能夠慰藉——這樣凝視著,項羽的目光中透出些許肅穆,右手下意識地握緊了那柄三尺霸天刃。
那兩千四百個跪守在項羽身後的烈鷹兵也靜靜地策動了一下身影,而他們各自肩頭的烈羽鷹也都無聲地睜開了銳利的眼睛。
生性凶猛的烏騅開始陣陣嘶吼,它如夜一般漆黑的瞳孔在月夜下閃爍起來。項羽沉著聲音,在它耳邊低喝了一聲:“走!”
而後,烏騅流淌在黑色身體內的血液開始漸漸燃燒,全身的肌肉在夜影下猛烈隆起,伴著一聲低沉而凶悍的嘶吼,它騰開四蹄,向著陵城迅猛奔去。
凶猛的黑色戰馬在月影下瘋狂奔馳,雄壯的烏騅爆發出強橫的突進速度。項羽伏騎在烏騅背上,左手抓緊韁繩,右手握緊霸天刃,一身霸王之氣與烏騅的衝鋒氣勢融為一體,宛如一刃堅不可摧的刀鋒,無畏地衝向堅固的陵城。
“烏騅!上!”就在接近陵城城門的瞬間,項羽對著奔騰的烏騅沉聲喝到。
心領神會一般,烏騅沒有任何遲疑,前蹄懸空,後蹄壓地,強壯的後腿猛然爆發出炮彈一般的爆炸性力量,而後,它便載著項羽向著高達百米的城牆騰空躍起。
那一瞬間,烏騅爆發出的力量實在強橫,徑直帶著自己和項羽的重量,一舉騰到了二十米的高空,才被空氣與重力抹消掉他們騰空的衝力,然而,對於這麵百米高的城牆而言,他們僅僅隻躍到了五分之一的高度。
這時,失去了上衝速度的烏騅突然爆發出一聲猛烈的嘶吼,然後肩部和腰部肌肉淩空爆發出巨大的力量,將項羽的身體向上反震。
同一時間,項羽也起身站在了烏騅背上,雙腿發出最大的力量,向下猛壓,然後兩股力量相並,項羽整個人便帶著巨大的力量向高空騰去,而烏騅則重重地落在了地麵上。
在空中淩空地震力使得項羽一個人又騰躍上了更高的天空,但是空氣的摩擦和自然的重力依然存在,並每分每秒地削損著他騰躍的力量與速度。所以當他又上衝二十米,達到四十米高空時,上衝的身影還是漸漸停滯了下來,被迫麵對淩空的墜落,然而,他此刻與城頭依然還有著六十米的距離。
然而,項羽在即將墜落地一刻發出一聲爆吼——“霸王衝!”——巨量的魔藍能量幾乎是一瞬間衝出他的身體,凝煉著狂暴無比的暗金色能量,從項羽身上的每一處,向下爆發。這一刻,一股巨大無比的力在項羽身下爆震而起,仿若有一隻無形的巨手淩空猛推了項羽一把,用巨大的力量將他悍然推起。
項羽雙眼凜目,一頭的獅髯藍發在疾速湧動的空氣中淩舞,他仰著頭,頂著霸天刃,穿著一身狴犴重金甲,宛若一枚重型炮彈,穿過重重虛空中空氣與重力的阻礙,無畏而凶猛地飛向了百米高的城頭。
借著技能“霸王衝”強悍的衝鋒效力,項羽一舉衝破了最後六十米高空的障礙,帶著突破天際的氣勢,以霸王的絕對姿態登上了百米高的陵城城頭。
項羽沉穩了一下身體,而後凜目掃視了城頭一圈,看見城頭上的五十個守衛士兵都已經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他知道,這些人還沒有死,劉邦很有分寸,說不傷人,就一定不會對他們造成太大的傷害,隻是用了一些比較巧妙的手段將他們打昏在地,不讓他們在一時之間擾亂今夜的計劃。
而後,項羽又向前走了幾步,看著陵城前城門之後的一萬守衛軍已經沿各個路徑去攔截要道,輔助漫遊圍剿劉邦了,於是城門之後的曠地上,落得一片寂靜,隻有雲之歌在緩緩飄揚。
看到這一切後,隻是短短地凝思了片刻,項羽立即回身,對著遠在城外蟄伏其身的烈鷹兵們舉起握刃的右手,然後目光一凜,手執霸天刃劃破虛空,重重地向下一落。
動了,動了,看到項羽高站城頭發出的行動信號,兩千四百多個烈鷹兵立即動了,就像一敦敦沉寂在暗夜下的石像,在接到召喚時,一瞬間全都活了過來。
至於他們肩上束著的烈羽鷹也開始低聲鳴叫,舒張翅膀,躍躍欲飛了。
烈鷹兵們從地上站起,迅速解開了肩上束住烈羽鷹腳爪的線鎖,並各自對著自己的烈羽鷹輕聲吹了兩聲哨。
敏銳的烈羽鷹立即會了意,紛紛張開翅膀飛落在士兵們前方地上早已屯放好的巨大木牌。
那是一塊塊有上等黑木精製而成的大木牌,平均長七米,寬兩米,厚三寸,重近半噸,且每塊牌子上都雕刻著用玄金漆或火紋漆漆飾的大字——“泉崖城”、“馥筆城”、“安林城”、“鶴沽城”、“燕城”——那全是城牌啊,一塊塊貨真價實的城市牌匾啊!
沒錯,那都是城牌,是項羽派人花了十數日時間從清楚各地的城池上卸下並集回的城牌,共計一百一十七塊。這些城牌就是各自城市的臉麵,陪同著城市一起經曆了無數歲月的磨練,它們有的是完好無損,字跡清晰,光彩豔麗,然而更多的城牌都是一副殘破淒涼的樣子,上麵布滿傷痕,斑駁累累,甚至是牌麵燒焦,破損不堪,最慘的,還有的城牌被毀壞到隻剩半截,連城市的名字前麵都看不到,隻有落尾一個淒涼的“字”。
城牌都是跟著城市經曆至今的,這些年來,城市經曆了什麼,它們就經曆了什麼。
死寂的月夜下,城牌靜靜地躺在地上,散著一眼不盡的淒涼與悲傷。
而兩千四百多隻烈羽鷹就扇動著羽翼落在了這些黯然失色的城牌上,平均每十隻鷹落在一塊城牌上,大概一千多隻烈羽鷹落在了城牌上,而剩下的一半烈羽鷹,沒有位置站立的它們則依舊扇動著羽翼,盤旋在高空中。一千多隻烈羽鷹盤旋在寂夜的天空中,烈焰般的暗黃色羽毛淩風飄舞,蕭長的鷹鳴聲繚繞於天際,若不是夜色掩映,其場景將會無比壯觀。
而那些落下的一千多隻鷹分散地站在城牌牌麵,用尖銳如刀的腳爪牢牢抓著城牌的凹槽處,而後張開羽翼,猛地騰翅一飛。羽翼乘風流而起力,重達半噸的城牌也在十雙羽翼的振扇下緩緩挪動,漸漸隨騰翼的烈羽鷹飛離地麵。
烈羽鷹用腳爪牢牢抓著城牌,全力扇振著羽翼,乘著風力,帶著沉重的城牌緩緩上飛。
緊接著,另外盤旋在空中的一千多隻烈羽鷹忽然停下扇動,張著羽翼從空中乘風滑翔而下,俯衝到那些烈羽鷹和城牌的底下。而後,它們挺直了腦袋從底下頂著城牌,大力扇振著翅膀,從下方給那些城牌一個向上的力。
有了這一千多隻烈羽鷹從城牌底下傳來的上飛助力,在上麵帶著城牌飛的那一千多隻烈羽鷹也省力了不少。
於是這兩千四百多隻烈羽鷹一半在上一半在下,全力扇振著羽翼,帶著一百一十七塊沉重的城牌扶搖而上,朝著百米高的陵城飛升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