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雨足足下了一天一夜才慢慢的停了下來,整個鬆城基地變成了血池肉林。
雨過,天晴,城中卻安靜的可怕。
那些躲在房屋裏的人們,站在窗前,默默的看著外麵地獄一般的恐怖畫卷。
隨處可見被雨水腐蝕的屍體,它們化成一堆堆的血肉,彼此交織混雜在一起,當中偶爾會看到人骨發膚,令人胃中不免一陣的翻騰。
也不知道有多少在房屋中幸免於難的人們,正在全身顫栗,大吐特吐。
張海峰四人,一開始是躲在一樓的一個殘破的角落裏。後來雨勢越來越大,雨水大有漫進角落的危險。
不得已之下,他隻得用自己的身體護著三人返回二樓。倒不是他敢於犧牲,而是他發現,紅雨對於進化者來說,沒有任何的威脅。
小分隊的其他人也都散到四周,各自尋找安全地方躲避。見到張海峰在雨中無事,才都裝著膽子朝被坦克打得殘破不堪的總部大樓彙聚。
人齊之後,才發現,陳班長、韓英濤、英子和藝術家四人居然沒了蹤影。
大家憂心忡忡,卻無計可施。隻得耐心等待雨停之後才出去尋找。
至於背叛七零八的吳誌榮和那些戰士,則全部成了紅雨的祭品,不管有多少的恩怨,都付之一炬。
沒想到這一等,就是二十四個小時,等雨停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臨近中午的時候。
麵對地獄一般的景象,眾人都是麵色陰沉。
尤其是方佳欣,捂著嘴忍了半天,最後還是跑到角落裏嘔吐起來。
趙雪瑩和沈海心都經曆過類似的情景,稍微好一些。
此刻,陳班長不在,群龍無首,身為副隊長的李心寬隻得向軍師劉大鵬求教,問接下來該怎麼辦。不知不覺間,劉大鵬儼然成了特種小分隊的智囊。
劉大鵬站在瓦礫上,眺望整個城市,沉默了許多才吐口氣說道:“部隊已經瓦解,大部分的民眾也喪命在紅雨之中。現在剩下的,隻有雙方的核心力量,以及依附在這些力量周圍的特權人群。現在的指揮中心大樓,就像一座龍潭虎穴,憑借我們的實力,若是硬闖的,無異於以卵擊石。更主要的是,我們沒有任何理由去攻擊它!”
幾人都默然無語,如今沒了軍隊,段師長就是折翼的雄鷹。即便他活著,也沒有冒險救他的理由。當然,如果是陳班長在,情況就另當別論。畢竟軍人的天職會驅使陳班長那麼做。可現在的情況是,剩下的人中,隻有小周是軍人。而其他人,在災難沒有發生之前,隻不過都是普通的老百姓而已。他們,不具備那樣的覺悟。
劉大鵬的話說完時,小周的身子微微晃了晃,嘴唇抿得更緊了。
“各位,你們都誰有親屬健在?”劉大鵬忽然問道。
幾人交換了一下眼神,最後目光落在李心寬和小周的身上。
李心寬撓撓頭道:“我老娘、老婆和孩子,都住在別墅區裏。”
小周幹巴巴的說道:“我老家不在這裏,親人們是否健在,我也不清楚。”
劉大鵬點頭道:“李副隊長,我建議你立刻前往別墅區,去保護你的妻兒老小。因為我有一種預感,更大的危機正在醞釀當中。”
李心寬愣了愣,隨即說道:“我這樣丟下大家不管,是不是有點……”
劉大鵬搖頭道:“亂世之中,沒有什麼人是偉大的。能夠保全身邊的親人,就已經足夠了。”
李心寬頓時為之動容,感激了朝劉大鵬點點頭,然後向眾人說道:“我李心寬對不住大家了。”
說完,一跺腳衝進了血池肉海。俄頃之間,身影便消失在了紅色之中。
劉大鵬吐了口氣,轉頭望向剩餘的幾個人,最後目光落在張海峰身上:“張兄,沒想到事態瞬息萬變,即便我能想象出各種各樣的可能,也沒有料到這場紅雨會將整個鬆城帶入地獄的深淵。現在情況已經大變,我們勢單力薄,根本就無法與司馬超群抗衡。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我們趁機躲藏起來,永遠的消失在司馬超群的視線裏。”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逃走?”張海峰問道。
高鶴鬆一旁也是眉頭皺起,嘀咕道:“我老高可不願意當逃兵。”
小周則是將手中的大狙抬了抬,誰也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
劉大鵬歎口氣道:“不是我們,而是你們!我們既然加入了特種小分隊,就有義務和責任在這裏等其他的隊友回來。而你,則不需要這樣。你帶著女人和孩子,會成為你戰鬥的羈絆。你留在這裏,不會起到很大的作用,甚至有可能會拖累我們。”
張海峰默然無語,明明知道劉大鵬說的有道理,可是他怎麼能夠丟下這些曾經和他一起作戰,一起出生入死的好朋友呢?
見他沉默不語,高鶴鬆拍拍他肩頭說道:“張兄,我覺得軍師說的有道理。我們都是無牽無掛的人,實在打不過拍拍屁股走人,大不了當一回逃兵就是了。可你的不行,你表姐和小海心都是普通人,一旦她們落入對方手中,就會成為你的軟肋。到時候,你隻能束手就擒……他媽的,老子和軍師呆得久了,居然腦袋瓜子也開竅了!”
最後,高鶴鬆還不忘故作輕鬆的開了個小玩笑。
張海峰卻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這種拋棄朋友兄弟的事情,他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正當他想要辯駁的時候,趙雪瑩卻開口說道:“張海峰,我們不能就這樣走了。那我們算是什麼了?人家特種小分隊可是因為我們才和司馬超群翻臉,鬧到現在這個地步的。我們就這麼走了,就算活下去也不會心安理得的。更何況,小丫頭也需要佳欣的治療!”
其實大家都知道,特種小分隊與司馬超群之間的戰爭,主導因素根本就不是張海峰,他僅僅是對方發難的借口而已。
可是此刻從一個女人的嘴裏說出來,卻不禁令人為之動容。
張海峰一笑說道:“瑩姐,這些也正是我心裏想說的話。活下去也許很重要,可是相比為了活命拋棄朋友和兄弟,那還如死了來得痛快。否則,以後無數個日日夜夜,我張海峰都不會安生的。”
趙雪瑩眼圈微紅,說道:“這才是我看重的男人!”
她懷中一直沉默的沈海心這時候也說道:“這才是我心中了不起的大哥哥!”
“我草,張兄,你們別再煽情了好不好?他媽的,我老高眼淚快出來了……跟他媽電視劇似的……”高鶴鬆表情誇張的拍拍張海峰的肩頭:“我們兄弟,必須並肩作戰!”
劉大鵬為不可聞的歎息一聲說道:“其實,我也是從比較理性的方麵考慮……”
小周則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罕見的淡笑來。
就在這個時候,總部大樓正前方的地麵,忽然毫無征兆的龜裂開來,發出水泥地麵碎裂的喀喀喀聲。
緊接著,一根深紅色的蔓藤驟然破土而出,衝天而起,到附近的地麵碎塊甩得四處橫飛。
這根蔓藤直徑至少五六米以上,衝出地麵之後,就一直的瘋長,直到二三十米高之後,才漸漸停了下來。
就在它破土的一瞬間,更多的蔓藤竄了出來,同樣的瘋長,同樣的直插天空。
殘破的總部大樓,此刻也距離的搖晃起來。
接著,張海峰等人就感覺到整個人都在飛快的上升。原來,在大樓的底部,一根更粗更大的蔓藤弓著身形拱出了地麵。將整座大樓都掀了起來。
這突發的一幕實在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來不及發出驚歎感概。便立刻下跳。
一旦連著大樓樓體被蔓藤送上高空,萬一摔下來,就算是進化者也得重傷。
別人張海峰無需顧及,因為他們都是進化者,有自保能力。
所以,在第一時間裏,他就抱起了趙雪瑩和沈海心。看準蔓藤上一個大疙瘩,就跳了下去。
那疙瘩滑不溜腳,他身形還沒等站穩,便又摔了下去。
這會距離地麵,已經有十米高了,而且這個距離還在不斷的擴大。
好在摔下去的一瞬間,他看到一根鋼筋刺進了蔓藤了體內,餘下的那一段恰好是他們摔落下來的位置。
嘭的一下,他的脊背壓在鋼筋上,向上彈了下。他趁機雙腿一曲,大腿彎就掛在了鋼筋上。
三個人的重量使鋼筋頓時彎曲,成了弧形。也幸虧它刺入蔓藤身體裏的部分足夠長,才沒有掉落。
趙雪瑩原本在他臂彎當中,由於下墜之勢過猛,頓時從他的臂彎裏滑了出去。慌亂之際,張海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使她沒有摔落下去。
沈海心在張海峰另外一隻臂彎裏,她終究是小孩子,沒有多少的重量。雖然看不見東西,卻本能的雙手抓住了張海峰的手臂,蕩起秋千來。
蔓藤又向上生長了一段,才停了下來。
張海峰雙臂發力,將一大一小兩個女人提了上來。然後抱住他們,翻身從鋼筋上躍下。
此刻地麵上到處都是龜裂和破碎的瓦礫,他撲通一聲落地,頓時激得塵土飛揚,碎石亂飛。
不管如何,算是安全落地。放下兩女,張海峰仰頭張望,不禁暗暗咂舌。僅僅這麼一會兒的工夫,周圍便已經被破土而出的蔓藤占滿。雖然不至於一根挨著一根,卻也是密密麻麻,遮天蔽日。要不是偶爾有一些光線穿過縫隙照射下來,那簡直就是暗無天日了。
而更加令人吃驚的是,這些蔓藤雖然停止了生長,但是它們的軀幹上,卻又開始長著一根根的枝蔓來。他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長,頃刻間便成了茂密的森林。
這個時候,張海峰隱約聽見高鶴鬆大聲喊道:“我是老高,你們他媽的的都在哪兒?他媽的,這些東西怎麼長得這麼快?連路都封住了……”
聽到夥伴的聲音,張海峰頓時鬆了口氣,高鶴鬆沒事兒,想必其他人也會安全。當下,氣沉丹田,大聲喊道:“老高,我是張海峰,你那邊有幾個人?”
隔了半天,才聽到高鶴鬆的聲音:“就他媽的我一個,佳欣和軍師掉到另外一邊去了,小周我沒注意……我到現在還懷疑,他是不是進化者……”
這一次的聲音,明顯比先前小了許多,聽起來十分深遠。
“注意安全,我們盡量保持聯係!”張海峰說道。
可是卻遲遲沒有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