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三十一日,傍晚五點十分。
梁半閑一臉笑容,揮手向陸續踏入電梯中的戰士們道別。電梯的目的地是地麵上的明珠市,他們即將從那裏出發前往王的大本營,拚死一戰。但是他卻沒有加入這場戰鬥,倒不是因為他自己拒絕參加的。
浮生走到他身邊,有些擔心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你,真的不去嗎?”
半閑看了她一眼,笑著握住她的手說道:“其實一開始我是真的打算去的,隻不過三輪無論如何都不讓我去。”
看著他的苦笑,浮生有點惱火地說道:“那個家夥幹嘛這樣啊,他就不知道我們會很擔心他的嗎?”
半閑微微一笑,浮生瞪了他一眼,說道:“你笑什麼呢!”
半閑說道:“因為當時,三輪猜中了你想說的話了。然後他告訴我,與其讓浮生一個人擔心我們兩個,還不如讓你們兩個一起擔心我。雖然她看起來很堅強,但你也知道她其實隻是個很脆弱的女孩子。”
浮生愣了一下,然後露出很不滿意的表情嘟囔道:“說誰脆弱呢,我哪裏脆弱了。”
半閑沒有說話,隻是用手在浮生腦袋輕輕敲了一下。
浮生也不再說話,握著半閑的手緊了緊,喃喃道:“既然他膽敢要我們兩個一起擔心他,那說明他有自信可以平安無事地回來的,對吧。”
半閑沒有立刻給出答案,因為他知道就連三輪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著回來。但不知怎麼的,想到三輪,半閑就有種莫名其妙地自信。他嘴角勾起,說道:“肯定可以的,肯定。”
兩人相視一笑,沉重的心情也輕鬆了一點。
忽然,浮生又想到了什麼,問道:“話說回來,既然他都不讓你一起前往,為什麼反而不留下櫻舒呢?他該不會真的喜歡上櫻舒了吧。”
半閑聳了聳肩,說道:“這種問題就不能問我了啊,你也知道,我對於這些感情上的問題都特別遲鈍的。”
浮生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揶揄道:“真不愧是三輪口中‘不解風情的榆木腦袋’,哈哈。”
半閑無奈地看了她一眼,尷尬地撓了撓腦袋。浮生頓了頓,自言自語道:“不過以我認識的三輪來說,他應該不是那麼容易動心的人。無論他對櫻舒是怎麼看的,他真正裝在心裏的仍然是星晴一個人而已。”
她皺起眉頭,喃喃道:“表哥啊,你到底想要怎樣對待櫻舒?”
——車上,除了作為司機的金鍾以外,就隻有坐在後排的三輪和櫻舒兩人了。兩人似乎也很久沒有試過這樣獨處了,因此氣氛似乎顯得有一點的尷尬。
首先開口的果然還是櫻舒:“為什麼不讓半閑一起來,卻讓我跟來了?”
真是開門見山啊,三輪內心有點無奈地感歎道。他想了想,組織好語言以後說道:“可能是因為,我覺得半閑我還可以勸服,但是你作出的決定我是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的吧。”
櫻舒嘴角勾起一絲笑容,說道:“嗯,看來你還是對我有點了解的嘛。不過這個理由我還是不滿意,我不相信你真的就這麼輕易讓我冒這個險。告訴我三輪,你的心裏到底在打什麼算盤?”
三輪正襟危坐,瞄都不敢朝櫻舒的方向瞄一眼,說道:“這個,真的沒什麼算盤啊。我隻是單純地想著順其自然而已。”
櫻舒眯起眼睛,冷聲道:“順其自然?所以如果我堅持,你就打算順其自然地讓我上戰場了?就算我在戰鬥中死了那也沒辦法了?”
三輪頭疼地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啦,如果你也擔心自己上戰場會有危險的話,那你就不要加入戰鬥不就好了嗎?這也是我希望的。”
櫻舒冷哼一聲,說道:“我憑什麼聽你的,誰說擔心就不能上戰場的?我偏要上,死了就死了,反正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三輪為難地說道:“那個,櫻舒啊,你就不要這麼任性了。你聽我說,到時候我的任務很重要,必須要盡快突破夜組織的防守找到王才行的。那我肯定沒辦法兼顧保護你,如果你有什麼萬一,真的在戰場上麵殞命的話,我會動搖的。你就當做是為了不讓我分心,最好還是留在這裏好嗎?”
櫻舒露出玩味地笑容,說道:“你剛剛說什麼?”
三輪愣了一下,說道:“我剛剛說了什麼?就是,最好還是留在這裏啊。”
櫻舒搖搖頭,自問自答道:“我說的是前麵那句,你說如果我在戰場上麵殞命的話,你會動搖的對吧?那也就是說,我在你心中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咯。告訴我三輪,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是怎麼樣的?”
三輪感覺自己一個頭大了三個,無奈地說道:“這個,怎麼話題轉變得這麼快啊?剛才不是還在討論你上不上戰場的問題嗎,怎麼一下子就變了。”
“你管那麼多幹嘛,乖乖老實回答我就對了啊!”櫻舒把臉湊到三輪麵前,說道:“快說,我在你心中的地位到底是怎麼樣的?”
三輪沉默了片刻,一咬牙說道:“你確定要知道?確定要我說實話?”
似乎感受到了三輪的態度,櫻舒沉默了下來。她緩緩把距離三輪的臉頰隻有幾厘米的俏臉收回來,直視著前麵的座位,輕聲道:“你說吧,我隻是想在最後不留下一點遺憾而已。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的了。”
三輪張了張嘴,有點不忍,但最後還是忍住了安慰的話。他深吸了一口氣,平靜地說道:“你對我來說,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朋友,是朋友。”
朋友,這一個詞重複了兩遍。但是其意義,其實櫻舒在聽到第一遍的時候就懂了。櫻舒緩緩閉上眼,沉默了片刻。三輪躊躇片刻,心裏正醞釀著一些安慰的話語的時候,櫻舒卻突然暴走了!
她一把伸出手抓住三輪的衣領,整個人都快要靠到三輪身上了,她瞪著三輪說道:“你剛剛說什麼?朋友?憑什麼是朋友!我那麼愛你,你卻隻是把我當普通朋友是嗎?那也就算了,你特麼還重複了兩遍?你當我是傻子啊,一遍我就聽懂了,你幹嘛還要重複啊,幹嘛啊!信不信老娘一巴掌扇死你啊,啊?”
三輪被徹底嚇到了,雖然一直以來櫻舒都表現得非常強勢,但還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暴走。他一時之間有點反應不過來,隻能結結巴巴地說道:“那那那,那個,你你先冷靜一下。”
“冷靜?你才要冷靜呢你這個幾把!老娘現在冷靜得很我告訴你!你知不知道平時有多少人排著長隊等著追求我?你知不知道我在多少人眼中是完美高冷的女神?現在你倒好,我倒貼你都沒有一點動心,難道你就真的沒有一點動心嗎?”
說到這裏,她的語氣已經沒有那麼火爆了,三輪正想鬆一口氣,卻看到櫻舒的眼淚流了下來。三輪身體一僵,徹底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櫻舒鬆開三輪的衣領,抽泣了起來:“為什麼,為什麼我要這麼傻啊?為什麼那麼多人喜歡我,我偏偏要喜歡你這個該死的木頭。你這個木頭人!就算是說謊也好,你也要告訴我啊。哪怕隻是一點,隻要你說曾經有對我有那麼一點點的動心,那也好啊。你說啊,你快說啊。”
櫻舒一邊抽泣,一邊用雙手無力地錘著三輪。三輪抿著嘴,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十來分鍾以後,櫻舒似乎恢複了過來。她拿紙巾擦幹了眼淚鼻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服裝,看起來像是一個沒事的人一樣——除了那雙哭腫了的眼睛。三輪小心翼翼地偷瞄了她一眼,想要開口又不知道該怎麼辦,有點如履薄冰的感覺。
突然櫻舒側過頭,狠狠瞪了三輪一眼。三輪脖子都縮到一起了,櫻舒哼了一聲說道:“看什麼看,我還在生氣呢!別來煩我。”
“哦。”三輪隻好乖乖地應了一聲。
過了一分鍾,櫻舒又開口道:“喂,你這家夥!沒看到本小姐很傷心嗎,難道你都不會來安慰一下我?”
三輪瞪大了眼睛,委屈地說道:“剛剛不是你說了不要來煩你的嗎?”
“我說什麼你就信啊?你果然是白癡吧!”櫻舒瞪著三輪說道:“看到一個美女泫然欲泣,就算人家怎麼嫌棄你你都應該厚著臉皮去討好她啊,你怎麼這麼蠢!就是因為這樣星晴才不喜歡你的吧!”
三輪徹底無語了,他強壓下心頭的怒火,抽出兩張紙巾遞給她,說道:“好了,你別哭了。這樣行了吧?”
櫻舒翻了個白眼說道:“你現在哪隻眼睛看到我在哭了?就不能走點心嗎你這白癡!”
三輪這次是徹底地努力,他扔掉紙巾說道:“你這大小姐真是太難伺候了,我受不了了!”
“噗哈哈哈。”原本已經打算迎接櫻舒的再一次暴走的三輪,很吃驚地看到櫻舒不僅沒有生氣,反而是破涕為笑,大聲笑了起來:“你果然是個傻瓜啊三輪,你怎麼就這麼單純呢?”
看著笑得前仰後合的櫻舒,三輪感覺非常莫名其妙,明明前一秒還是陰天的,怎麼一眨眼就陰轉晴了?他不由得感歎道,女人變臉真的是比五月的天空還要快啊。
好不容易笑完的櫻舒平複了一下呼吸以後,才說道:“真是個白癡,我就原諒你吧。”
“那真是謝天謝地。”三輪無力地說道。
“但是,你不僅愚蠢,而且審美還差的事實還是無法改變。”櫻舒說道:“總有一天,你會後悔拒絕了我的!”
“嗯嗯,肯定會吧,居然拒絕了你這麼優秀的女孩子。”三輪笑著說道。
櫻舒瞥了他一眼,突然底氣有點不足:“幹嘛,就算你現在才來反悔我也不會答應的哦。”
三輪低下了頭,他手中握著一塊破碎了一半的星石,輕聲道:“如果我還能活著回來,可能就會後悔了。”
“不許亂說話。”櫻舒說道:“什麼叫如果,你是一定能,一定要活著回來的。”
她直視三輪,說道:“我不準你死!”
櫻舒靜靜地看著三輪的側臉,就算被他感受到了自己的目光也打死不移開。因為她知道,再過一會兒,或許她就永遠都看不到這張平凡卻又讓人著迷的側臉了。她深吸了口氣,告訴自己不要擔心,他一定會回來的。
在車停下來,三輪走出去的整個過程當中,櫻舒都緊緊地閉著眼睛,像是賭氣一般沒有向三輪道別。其實,她隻是堅信著三輪仍然會回來,所以才絕不作出任何道別的動作而已。她擔心,一旦自己睜開眼睛,就會忍不住挽留他不讓他上戰場。
“哼,這個有眼無珠的家夥。”等到三輪已經徹底遠去了,她才終於睜開了眼睛。
“至尊寶有什麼了不起的,就算他是孫悟空的轉世,還不是一樣沒有好好珍惜愛他的紫霞仙子嘛。哼,活該你這輩子都是至尊寶!”櫻舒一直在自言自語:“我喜歡的又不是至尊寶,我喜歡的是踏著七彩祥雲身穿金甲戰衣的齊天大聖!這個又醜又挫還不解風情的木頭三輪就靠邊站吧,被他拒絕又如何,本小姐還不屑呢!”
“該死的三輪,臭三輪,居然敢拋下本小姐,你要是敢死在這裏,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你這個,你這個白癡!哼,我還是乖乖地當我的紫霞仙子好了,與其去依靠什麼至尊寶,我還不如等著我的齊天大聖來迎娶我呢!”
說到最後,她終於說不動了,於是伸出手用衣袖擦了擦眼睛。心似乎已經不痛了,如果心上麵有裂口,現在也應該已經止血了吧。看來自我催眠還是有那麼一點用處的吧。
可是為什麼,那該死的眼淚還是止不住地流下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