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們聽說了嗎?據說掌門的老婆,薄素死掉了。”
“真的假的?那掌門豈不是要傷心死了?要知道他當年退出七罪堂就是為了老婆啊。”
“唉真是可憐,他越是深愛她,現在一定就越是痛苦吧。”
“不過這也沒辦法,我記得薄素是星石能力者吧。在那樣的世界裏,應該早就料到了會有這麼一天吧。”
“嗯,還好掌門他還有兒子。希望他能快點好過來吧!”
薄素死去的消息,在一夜之間就已經傳遍了整個地下城。所有人都知道了這件事情,而掌門三隕卻一直都沒有現身。所有人都在猜疑,他是不是處於崩潰的邊緣。
這時候的三隕,其實並沒有人們想象中的那麼脆弱——至少從表麵上看起來是這樣吧。
他一個人站在明珠塔的最頂層,眺望著整個地下之城。金鍾安安靜靜地站在他的旁邊。或許是有點無聊了,三隕輕聲說道:“金鍾,你是什麼時候遇見啊素的?”
金鍾愣了愣,掌門已經好幾天沒有說話了,他的突然發言讓金鍾有點反應不過來。因此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回答道:“應該就是在我進入格林威治星空學院的時候吧。那時候她還不是導師,但她在星空學院裏的鼎鼎大名我卻早就已經有所耳聞了。”
“哈哈,那不叫遇見吧,頂多算是你見過她的肖像。”三隕搖了搖頭。
他的心情似乎變得好了一點。他找了張凳子坐下來,點了一根煙,緩緩說道:“我……想跟你說一下我和薄素的相遇,你有沒有興趣聽聽?”
金鍾點點頭,說道:“好啊。”
於是三隕抬起頭望著天花板,倒了杯普洱,望著天花板,開始了他的回憶。
“和薄素相愛的時候,我就知道她是個...渴望遠方的女孩。但我愛她,所以會放她旅行。或許這也是我愛她的理由吧?嗬,誰知道呢。但有時候看著她帶回來的風塵,拍回來的風景,我就覺得其實我當一個守在家裏的賢內助也沒什麼不好的。”
賢內助這個自稱讓金鍾忍不住笑了出來。
老板自己也笑了,喝了口茶才繼續道:“她最後一次遠行,就是去的北冥之海。那時候的她,談起那片海就總是滿臉向往和渴望。這裏的裝飾裏麵夾雜著的海洋風,也是因為她。”
“‘世界上有兩件東西能夠深深地震撼人們的心靈,一件是我們心中崇高的道德準則,另一件是我們頭頂上燦爛的星空。’康德大叔說的。”金鍾甕聲甕氣地說道。
老板看了金鍾一眼,說:“她也說過一樣的話啊,哈哈哈哈啊!”說完他就哈哈大笑起來。或許這也是老板會坐下來跟他講故事的原因吧?
他笑著笑著,就流下了淚來。
金鍾靜靜地看著他,等著他笑完,擦幹眼淚。
歎了口氣,老板繼續說道:“對啊,或許所有的星石能力者都會像你這麼向往著星空,向往著那片,能吸納星空的大海。於是她就踏上了旅途。那年冬天,我看著她離開,等著她回來,最後她也真的在第二年的冬天回來了。但我看著她回來的身影,總覺得有什麼不對。”
“有什麼不對?”金鍾好奇地重複道。
“嗯...她這次回來,沒有帶回來一身的風塵,也沒有背包裏頭一大堆衝印好的照片,隻有一塊飄著字的石頭以及身邊一大片的蟬鳴。”
“蟬鳴……也就是說,她的星石能力在那時候已經達到了一個很強的地步了吧“
最近一直省吃儉用存錢的三輪一口飯沒吞下,含糊地說道:“沒事沒事,可能是學習有點累吧,飯肯定是吃夠了的。哪一餐我不是叫飯堂大叔給我打足二兩飯的,半閑你說是吧!”
最近一直看著他在吃泡麵的半閑內心歎了口氣,還是看懂了他眼色地點了點頭。
“我說半閑呐,你身為朋友,可不要讓他虧待了自己哦。”老媽說道:“我知道你近來談戀愛了,可能沒那麼多功夫陪三輪,但你也要多為你朋友著想啊...”
半閑跟三輪不約而同地一口飯噴出來,震驚於半閑母親這麼平平淡淡地道出半閑捂得最緊的一個秘密。
看到半閑不知所措的樣子,三輪隻好負責打圓場:“好啦阿姨,你不要搞得好像我才是你兒子一樣。多問問半閑最近的情況嘛,我這麼大個人會照顧好自己的了。”
“嘿,你還跟我客氣什麼。我不管你是怎麼想的,反正我是把你當半個兒子了。至於半閑嘛,這孩子我放心,不會搞出什麼大問題來的。”
三輪笑著說道:“要不是怕我媽吃醋,我早就叫你一聲幹媽了。我可羨慕半閑這兔崽子能有你這麼貼心的老媽了。”
“哎喲,你這小子油嘴滑舌的,不過我愛聽,哈哈。”
半閑聽著他們的對話,笑意溫暖。
送走了半閑的母親以後,兩人並肩走回宿舍。
風起葉落,一路上踩著枯葉發出的聲音讓半閑有些煩躁。路邊有跟隨他們一同延伸的長廊,廊下水裏有著特地在夜晚給予它們燈光的錦鯉,撲騰的水聲同樣讓半閑感到厭煩。
一些同學老是會說,黃昏走這條路有多浪漫多好看。半閑惱火地想著,怎麼他就一點都不覺得?
或許人要心靜,才能揮霍浪漫。
三輪將手背在身後,輕聲道:“阿姨是個好母親,你別辜負她的期望了。”
半閑沉默許久,輕輕點了點頭道:“對不起了。”
“你幹嘛啊!”三輪瞪了他一眼說道:“莫名其妙說什麼對不起。下次再說信不信我打你!”
半閑尷尬地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他當然知道他知道他在說什麼。
——對不起我不能陪你一起去了。
好,不說出來也好。
咱們就互相虧欠吧。
......
時間過得很快,特別是對於剛考完高考走出考場的學生回首過去的時候。
“呀~!總算考完該死的英語了!”三輪伸了個懶腰。
半閑也笑著點點頭說道:“總算考完了。”
“能和浮生上同一所大學就好了。”三輪看著半閑笑意溫暖。
半閑笑意同樣溫暖地說了聲“謝謝”,同時遞給他一個信封。
不拆不知道,一拆嚇一跳。三輪詫異地看著半閑說道:“你這小子哪裏偷來這麼多張毛爺爺的?!該不會夜晚偷偷摸摸去把隔壁宿舍那個土豪鄧軍的錢拿走了吧?!”
“別想太多...”半閑說道:“這些是我閑著無聊的時候給文摘雜誌投稿賺來的稿費。”
“靠,學霸的無聊還能賺錢,想想就讓人不爽。那你自己拿著就好啦,給我幹嘛?炫耀是吧!”
“這些錢你拿著啊。我知道你從去年開始就一直在省吃儉用地存錢,還求老板讓你賺點外快。”半閑說道:“暑假一來,你肯定就要去北方了。我...可能不能跟你一起去了,這些就當是一點點歉意吧。”
“說什麼呢!”三輪給了他胸口一拳,沒有說謝謝。
他倆之間沒有謝謝,倒不如互相虧欠。
兩人等到了浮生,一起沉默地走到精品店,見到了老板。
老板默默地看了眼三輪,輕輕歎了口氣,說道:“最近這日子,我開始習慣去感歎日子過得太快,你們說我是不是老了。”
三輪笑了,說:“不老不老。要是感歎日子過得快就是老,那我肯定要比你老九千歲了。”
“哈哈哈,那不就成了龜丞相了?”老板又看向半閑,說道:“不管以後在不在一個學校,希望你別輕易放棄。”
握著浮生的手更緊了些,半閑認真地點了點頭。
三輪說道:“老板你就放心吧,十個男人九個壞,還有一個在作怪。如果這句話沒錯的話,那半閑就絕對不是個男人。”
半閑無奈說道:“你這到底是稱讚還是詆毀啊。”
說完大家一起笑了起來。
“我們等你回來。”最後的最後,老板輕輕說道。
三輪擺擺手,給他們隻留下一個背影。
又是一年夏天,今天雨沒有下,陽光溫暖。
他不喜歡離別。但如果不得不離別,他喜歡像這樣平靜的,還能期待重逢的離別。
......
浮生歎了口氣,說道:“這家夥,走得就這麼幹淨利落,看著讓人不爽。”
半閑看著嘟嘴的浮生,雖然有點對不起三輪,但他此刻想著的確實隻是浮生這個樣子真可愛。
老板笑著說道:“或許他也走得不是那麼不依不舍的吧。”一邊說著一邊將一封信遞給半閑,並解釋道:“你們百日誓師的第二天晚上,那家夥叫我在他離開之後交給你的一封信。那時候他還偷偷摸摸從外套內側的腋下拿出來給我,看得我一陣惡心。”
一邊接過信,半閑一邊笑了起來,難怪有一天三輪反常地穿了兩件衣服,還死活不肯展開他的左手,想必是要鬼鬼祟祟地夾著那封信怕掉出來吧。那家夥,就連放在書包裏都不放心,他也是蠻拚的。
在老板和浮生的注視下,半閑拆開信封,裏麵有一封信和一張紙。
信裏是他那完全稱不上飄逸的字體,估計也正是因為自信隻有半閑能看得懂他的字,所以三輪才沒有顧慮老板和浮生也在看著的情況吧。
“是啊,她那時候...就仿佛要把一生的運氣都在那幾個季節裏麵揮霍完一般。她總是笑著跟我說,不用擔心,我過得很幸福。她說她很感謝那顆星石,讓她能和家人度過那麼幸福美好的時光。但我知道...最後她平安地離開的時候,嘴角的笑容還是有些寂寞的......要是她沒去,或許今天浮生還能......”說道這裏老板聲音沙啞地哽咽起來。
三輪不知道該說什麼,為他倒掉冷掉的水,換上一杯燙熱的茶。
或許他那時候應該跟他說,舊事能重提,但新的生活還得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