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外篇·刻意第十五》,故曰:夫恬淡寂漠,虛無無為,此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質也;其生若浮,其死若休。
其生若浮,其死若休,意思大概就是生於世間猶如在水麵飄浮,死離人世就像疲勞後的休息。這是典故當中描述的“聖人”對待人生的態度。這也是浮生的父母希望自己女兒擁有的一種人生態度。
世事無常,我們都隻是大海裏的微小光芒,浮浮沉沉,晦暗不明。我們渺小,卑微,平凡,因此才更加地珍惜自己,珍惜彼此,珍惜若夢的浮生。
——在醫院外麵的公園裏,有一個供小孩子玩耍的小沙地。沙地上最中間是小孩子最喜歡的滑梯設備,在滑梯的下麵建著一個小小的蘑菇形狀的小屋,可以在太陽太過猛烈的時候給小孩子躲在裏麵玩耍。
而這時候這本來空間就不大的小屋裏頭卻塞進去了三個正值發育年紀的年輕人,看上去倒是有些擁擠了。
“你好,我叫Mr.Mask。”那神秘的男子握住了三輪的手,笑著自我介紹。
三輪感覺這名字非常怪異,忍不住按照自己的理解說道:“噢噢,那個……迷死他媽先生,你好你好。”
“噗……”浮生忍不住笑了出來。
Mask也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低聲說道:“我竟然忘記了你英語有多差……”
“什,什麼?”三輪沒聽清他的話,問道。
浮生嘲諷道:“我的傻表哥啊,真沒想到你的英語居然差到了這種地步啊!就算你不明白mask這個單詞的意思,你起碼要知道Mr是什麼吧?”
“迷,迷死他?噢噢!Mr.是吧,先生的意思對吧!哎呀你說標準一點嘛,說得像是中國方言一樣誰能反應過來嘛!”
浮生目瞪口呆,說道:“喂!我說的很標準的好不好!你這是惡人先告狀啊,明明是你自己的英語滿口的中國式方言口音,還反過來質疑我們的標準發音?”
“哎呀好了好了,那個正所謂是……不知者不罪嘛,三輪肯定也是英語太差了,而且還沒有自知之明,所以才會反過來覺得我們的英語不標準的嘛,你就別怪他了。”
三輪奇怪地看了mask一眼,嘟囔道:“你這是在替我解圍嗎?怎麼聽起來反而像是在諷刺我。”
“嗬嗬,好搞笑啊……”浮生突然笑了起來。
三輪一頭霧水,說道:“你這又是怎麼了啊,今天的藥忘記吃了嗎?”
浮生止住笑意,說道:“不是啦,我隻是突然覺得,咱們這種聊天方式好熟悉。以前我們不也是,我們總是對著幹,你這家夥總是抬我杠。然後半閑就在旁邊負責當和事老。”
三輪想了想,覺得確實是這麼一回事,摸了摸鼻子說道:“你這麼一說,還真的有點像啊。迷死他媽呀,看來你也是個好人啊!”
mask有些尷尬地幹笑了兩聲,也不知道怎麼加入這個話題。
三輪突然想到了什麼,仔細地打量了mask幾眼,大喊一聲說道:“哦!我知道了!難怪我總覺得你怎麼那麼眼熟!”
浮生被嚇了一跳,不滿地說道:“你幹嘛呀表哥,一驚一乍的。”
mask的眼神閃了閃,說道:“什麼?我們有見過麵嗎?”
三輪興奮地說道:“有啊,當然有啦。你忘記了嗎?就在幾個鍾頭前,才過去沒多久呢!咱們不是坐的是同一駕飛機嘛!”
mask想了想,恍然大悟,說道:“原來如此,你也是剛剛那架飛機上的乘客啊!”
“對啊!哎呀,後來沒想到居然還墜機了。當時你好像是臨時做了副機長對吧?哎呀,真的是太厲害了!”
“其實我也沒做什麼啦,這麼說來那個主要負責駕駛的男生,不也是你的朋友嗎?他才是真的厲害呢!”
“哎呀,反正你們都很厲害啊!開飛機哎,那可是我小時候的夢想啊!”
浮生笑了笑,插嘴道:“你小時候的夢想哪裏靠譜呀,一時說要當畫家,一時說要當警察,還說過要當維護世界和平的超人呢!”
三輪不好意思地紅了臉,說道:“喂喂!你能不能別拆我台呀!”
mask忍不住笑了出來。
三輪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這樣啊,因為你也是剛剛事故的傷員,所以就跟浮生一樣被送到了這個醫院。接著又恰好看到了那兩個想要對浮生不利的家夥,於是就救了浮生逃到了這裏。”
mask點點頭,說道:“大概就是這樣。”
“呀,那還真是難為你了,這一天發生的事情也太跌宕起伏了吧,哈哈。還有謝謝你啦,這麼算來也算是兩次幫了我們了。”
mask笑著說道:“沒事,我也是盡自己所能罷了。說不定,這也是一種緣分吧。”
“嗯,一定是了。”三輪開心地點了點頭。
話題就這麼迎來了一個終結點,三人開始在這一個小小的空間裏,各自發起呆來。後來打破沉默的,還是浮生開口的一句話。
“話說回來,我們就這麼一直躲在這裏麵嗎?真的不會有事嗎?”浮生突然又開始擔心起來,一想到要是被那幾個恐怖的家夥找到了,那他們這就成了作繭自縛了。
“沒關係的,大不了就跟他們拚了!”三輪揮舞了一下拳頭,僅僅是看上去倒是氣勢十足。
“喲,這小子口氣好大哎。姐姐,等下能不能把他交給我來?”突然之間,滑梯外麵傳來一把女聲,浮生一聽到就知道那是剛剛那個暴力的小蘿莉安薇。
她現在恨不得給自己掌嘴,沒想到自己這個烏鴉嘴,居然說什麼不好的事情它就真的發生了!
此時在外麵站著的兩個女人,剛剛明明被銀翼殺手重傷了的她們此刻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傷口竟然完好如初。安薇的衣服在肩膀上仍然是破裂的,但裏頭卻沒有了幽冥鬼刃砍過的血痕,而安薇就更加誇張了,她那隻浮生親眼看著被砍掉的手臂這時候竟然也好好地連接在她的身體上麵。
浮生連忙從小拱門收回視線,無法掩飾神情中極度的驚訝,她囔囔道:“我的天!這不是在做夢吧,剛剛她們明明受了重傷的,現在怎麼又一點事都沒有了?!”
三輪看了看外麵正在朝他們走來的兩個女人,看向浮生問道:“這兩個就是剛剛追殺你的人?”
“是啊!話說,我還沒問你呢!她們到底是誰啊,我看她們來找我的最終目的也是你啊!你究竟在明珠市那邊幹了什麼事啊,怎麼會得罪了這麼可怕的人?!”
三輪有些尷尬地避開浮生的視線,說道:“哎呀,這個真的是說來話長了。現在我們首先考慮怎麼從這裏逃走了,我再好好跟你解釋吧!”
浮生哼了一聲,說道:“好吧,往後你要是不給我一個老老實實的交代,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看著三輪又在傻笑打馬虎眼,浮生忍不住歎了口氣,再次看向小屋子的外麵,撐著地麵的手收緊成拳頭。
抿了抿嘴唇,她說道:“雖然她們的最終目標是你,但她們不一定知道這時候你就在這裏麵吧。所以等下我吸引她們的注意力,你就躲在這裏別走了!說不定還能讓你逃過一劫。”
三輪看著她,沉默了好幾秒以後,說道:“你是認真的嗎?”
浮生扭頭看向他,露出了微笑,點頭說道:“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跑來這裏的,也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得罪這樣的人。但還是很感謝你在這時候在我身邊,這已經足夠了。放心吧,本姑娘冰雪聰明,不會有危險的。更何況……”
她朝外麵鑽出去之前,還朝三輪眨了眨眼,俏皮地說道:“女人一般都不會為難女人的嘛!”
mask看著她義無反顧地走了出去的背影,感歎道:“真是個勇敢的女孩子啊。”
三輪搖搖頭,說道:“不,她才不勇敢呢,我敢保證她現在心裏肯定害怕得快要哭出來了。她隻是一個看鬼片會全程捂眼,打雷閃電也會害怕得瑟瑟發抖的膽小鬼啊……”
mask笑了笑,說道:“但是比起恐懼,她有更加珍重的東西,是你,讓她變得這麼勇敢的,對嗎?”
三輪看向mask,看著他的笑容,不知道為什麼又有一股熟悉的感覺浮上心頭。隻是現在情況緊急,他也沒時間計較心情的起伏。
“啊,是啊。她就是這麼一個平凡,但又奇葩的家夥!”
“那麼,你會就這麼聽她的話,在這裏躲下去嗎?”
三輪輕笑,說道:“怎麼可能。”
說罷,他也探出身體,從那個矮小的門口裏鑽了出去。
看到隨著浮生走出來的,居然是三輪,安薇跟拉絲也露出了訝異的笑容。當下拉絲也不再理會浮生了,直接越過她看向三輪,說道:“真沒想到,這麼快就要跟你見麵了呢。”
浮生看到三輪也走了出來,驚訝之餘更多的是惱怒的情緒,她皺著眉頭說道:“三輪你個白癡!我不是說了讓你躲在裏麵別出來的嗎!現在不就浪費了我的一番苦心了?”
三輪笑著摸了摸浮生的腦袋,把她的頭發揉得胡亂,說道:“傻瓜,你表哥怎麼可能讓你一個人去冒險呢?你明明是個膽小鬼,就別在表哥麵前逞強啦。”
說罷,他又看向拉絲,表情瞬間冷了下來,語氣淩厲地說道:“是銀翼殺手派你們來的?”
“真遺憾,你猜錯了。”
“那就是夜組織了吧。”
“還是有點頭腦的嘛。”拉絲勾起嘴角,露出魅惑的笑容,說道:“小家夥看起來還挺帥氣的嘛,在學校裏應該也挺有桃花運吧?”
三輪摸了摸鼻子,尷尬地說道:“真遺憾,看來你的審美跟現在的學生妹不太一樣呢。”
“哎呀,是這樣嗎?看起來好可憐的樣子,要不要姐姐我來安慰你呀?”拉絲一邊說,一邊伸出雙手,像是在勾引三輪投入她的懷抱一般,中間一道本來就很明顯,現在擠出來就顯得更加壯觀的溝壑,看得三輪一下子也直了眼。
這下浮生可看不下去了,手伸到三輪的腰腹間,三百六十度調頻。
“哎喲!”三輪吃痛地大叫出來,但也因此從拉絲悄然間的魅惑之術裏麵脫離出來。
浮生瞪了他一眼,三輪老臉一紅,說道:“沒事沒事,剛剛我可沒有被勾走了魂,隻是在發呆而已。哼,你這個可惡的狐狸精,我才不會被你勾引!”
拉絲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道:“你叫……三輪是吧,你真是個有趣的家夥。這樣吧,姐姐來給你預言一下……你未來,一定是個徹頭徹尾的妻管嚴!”
三輪愣了愣,笑著說道:“是嗎?那似乎也不錯啊。”
一邊一直無所事事的安薇總算忍不住了,說道:“姐姐,我好無聊啊!不要再跟這個臭男人廢話了好不好,直接開打吧!”
拉絲看向她,說道:“好吧好吧,既然這樣,咱們就先來試試這個臭男人的實力如何。”
“浮生,你後退!”眼看戰鬥一觸即發,三輪連忙抬起手將浮生往後推,避免等下戰鬥的時候會波及到她。
“等,等下……”浮生話還沒說完,一隻手已經伸了過來,拉著她往後退去。浮生回頭一看,原來是mask先生。他一邊後退一邊說道:“放心吧,這裏就交給他了。”
聽到他這麼說,浮生突然想起了不久前她跟半閑在遊樂園約會的時候碰到的黑幫入侵事件。那時候,三輪就如同天神一般從天而降,帶著一股摧枯拉朽強大力量,將那些歹徒瞬間秒殺。
後來,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浮生潛意識裏就把這件事情當做了一個不太真實的場景,深埋在了自己腦海裏最深處。而此時此刻,隨著相似的畫麵呈現,有些事實,似乎也要逐漸地生根發芽,長成一副浮生必須去麵對的巨大模樣。
在浮生恍惚之間,三輪跟拉絲她們的戰鬥已經展開了。周圍的塵土飛揚,藤蔓翻飛,還有人影交纏閃爍。那個三輪的逐漸模糊的背影,映入浮生的眼簾,卻帶著越來越陌生的味道,讓浮生惘然若失。
三輪,為什麼我會覺得現在的你這麼的陌生?
在我不知道的那些時間裏,你都經曆了些什麼?你還是那個陪我哭陪我笑,陪我吵架陪我鬧的白癡表哥三輪嗎?
“不要懷疑了,浮生。三輪他沒有變,他還是他。並不是以前的他沒有現在這個樣子,而是以前的你沒有見過這樣的他而已。”
mask似乎能看透人心,他知道浮生現在非常地迷惘。他一邊拉著她後退,一邊說道:“有很多人,你以為和他已經很熟悉了,然而你看到的或許隻是他們的冰山一角。他們或許還有很多未知的東西,還有很多瞞著你的事情。”
浮生搖了搖頭,說道:“不可能,三輪他怎麼可能會有事情故意瞞著我?他說過永遠不會騙我的!”
mask歎了口氣,說道:“也許吧,也許三輪真的沒有瞞著你什麼,沒有欺騙你什麼。真正欺騙了你的,不是三輪,而是人生。”
浮生若夢。
浮世眾生,或許都隻是夢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