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彼岸花開開此岸

“這,這不是奈落之花嗎?!你怎麼跑來這裏了?!這裏可是黃泉邊上了,再往前走可就是沒得回頭的生死輪回了啊!”古的聲音在三輪的腦海裏響起,那語氣聽起來有些慌張。

“嗯?我也不太清楚啊其實,好像是中毒了……”三輪撓了撓頭回答道。

“嘖,那你現在的處境一定很危險。不管如何,你千萬不要靠近那邊,那些花絕對不能碰!”

三輪有些犯難了,他回頭看了看後麵幽深無邊的黑暗,說道:“但是我這麼站在這裏也不是辦法呀,後麵感覺比前麵更危險呐……”

古嚴肅地說道:“那可不一定,先不說後麵如何,但前麵這一片紅色的花是絕對致命的東西,你就算是就這麼站在這裏等別人來救援也好過靠近它們!”

三輪忍不住好奇地問道:“這是為什麼啊,這些……奈什麼?奶酪之花嗎?到底有多危險?”

“不是奶酪,是奈,落!奈落之花!你居然連奈落之花都沒聽過嗎?”

“呃,真沒聽過……”

“好吧,看來又要本大爺給你這個沒點常識的小子科普一下了。奈落花,它原名應該叫做曼珠沙華,是唯一能開在黃泉路上的花朵。在傳說中,曼珠沙華自願投入地獄,被眾魔遣回,但仍徘徊於黃泉路上,眾魔不忍,遂同意讓她開在此路上,給離開人界的魂們一個指引與安慰。於是它漸漸在黃泉兩岸盛開,此岸火紅,又稱奈落之花;彼岸雪白,又稱彼岸之花。”

三輪呆呆地看著這一片火紅的花海,在聽完古的述說以後,他莫名地覺得這是一種浪漫的花朵。

黃泉路上,花開兩朵。我在此岸捧著奈落,而你捧著彼岸,站在彼岸。遙遙相望之間,隻有晶瑩的淚水劃過你的臉龐,彙入黃泉的波浪,遺留世紀的憂傷。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甩了甩頭把漿糊一般的想法拋諸腦後,開始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辦的問題。

“哎,星晴呀……嗯?”三輪左右一看,才發現星晴從自己旁邊消失了!

他慌張地左顧右盼,這時候他才注意到原來附近都有著彌久不散的霧氣,隻是因為這本來就是陌生的空間,三輪才沒發現周圍能見度的低下。

他開始走動起來,一邊喊著星晴的名字一邊尋找,隻是這該死的霧氣似乎在變得越來越濃,不一會兒就接近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了。

“喂,小子,你別再走動了!這樣像隻無頭蒼蠅一樣亂撞,遲早會撞上那片奈落花的啊!”

三輪咬咬牙說道:“那也沒辦法了,這樣陌生的環境裏走丟了,星晴她一定很慌張,我得盡快找到她才行!”

說罷,他就繼續喊著星晴的名字,四處探索。

大約在走動了十來分鍾以後,三輪突然停下了腳步,隻見他的前方霧氣總算稀薄了許多,有一大塊鮮豔的色調將霧氣染成紅色。

“喂,三輪你幹什麼,快停下來,別再靠近了!”

讓古這麼緊張地原因自然是因為三輪正在靠近那一片很明顯是奈落花的紅色,但三輪絲毫不感到慌張。他說道:“你別急,我看到那前麵似乎有個人影,可能是星晴啊!我過去把她也帶回來,絕對不會碰到奈落花的,我保證!”

古這才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不再說話。

走近一看,那還真的就是星晴的背影。三輪驚喜地加快腳步朝她奔去,一邊喊道:“哎,星晴,你怎麼跑到這裏來了!那些花很危險,你別再靠近了!”

然而星晴似乎聽不到他的話,仍然自顧自地朝奈落花靠近。在三輪現在看不到的角度上,星晴的臉色表現得有些蒼白,雙眼像是被什麼吸攝了心神一般顯得空洞灰暗。

三輪看著她都快要走進奈落花叢裏了,他情急之下加快腳步,一把握住她的手。就在那一瞬間,他突然意識到了不對!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被某種東西突然入侵了大腦一般,仿佛所有的思想、記憶都被看得一清二楚,非常地讓人不舒服。

然後下一刻,他隻覺得腦袋一陣轟鳴,眼前的一切都出現了重影,事物的輪廓像是一副被水澆透了的畫,所有的線條顏色都混淆到了一起。

有什麼在模糊,又有什麼新的東西在明晰……

——“戰爭沒有正邪,隻有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三輪,我知道你現在接受不了,但你也不要去阻止其他人的發泄,如果他們不把怒火都宣泄到敵人身上,他們的內心真的就會崩潰了。”

“啊,救命啊,求求你了,我真的是無辜的……”

“誰來,誰來救救我!魔鬼,你們這一群魔鬼!”

隨著一連串的話語浮現,剛剛七罪堂與13J的戰鬥再次呈現在三輪的麵前。鮮血,屍體,響徹雲霄的哀嚎。到處都是地獄一般的場景,生與死的界限在這一刻顯得模糊不清。

一個穿著深藍色衣服的男人撲倒在三輪麵前,通過這服裝就可以判斷出他是13J的人了。他此刻表情非常地絕望,因為這時候13J已經處於全麵的落後局麵了,基本上已經進入了七罪堂對13J的單方麵屠殺。

他身後有一個人在緩緩朝他靠近,正是穿著黑紅色衣服的七罪堂成員。他手上拿著柴刀,毫不留情地朝13J那人的腿上砍下去。

“啊——!”13J那人發出痛苦的慘叫,隨著柴刀拔出來,鮮血頓時四濺。他臉色蒼白,雙手抓著地麵一下一下地往前爬動,悲哀得就像是被逼入絕境的卑微蟲子。

七罪堂的那人手握柴刀,上麵的鮮血在緩緩滴落。13J的人隻是看了一眼,就絕望得臉色更加蒼白,雙手更加瘋狂地往前爬動。

他抬起頭,臉上的表情肌一塊塊糾結到一起,抽動著嘴唇喊著:“救,救命啊……誰來救救我,誰來把這些惡魔趕走……神啊,你在哪裏?!”

三輪就在他的眼前,那場景讓他感覺那人好像就在看著自己。這一下子,他再也不管自己是七罪堂的還是13J的人了,他不能放任有人在自己眼前絕望的求救卻袖手旁觀。

他連忙彎下腰打算把他扶起來擋在身後,卻發現自己手竟然從那人的身體裏穿過去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

他再次嚐試了一遍,發現自己就像跟他們處於不同的次元一般,身體根本就觸碰不到他們的任何一個地方。

“可惡!怎麼會這樣!”他情急之下,身體直接穿過那人擋在七罪堂成員的麵前,張開雙臂說道:“快住手!他已經喪失戰鬥能力了!你沒必要趕盡殺絕!”

然而聲音也同樣無法傳達到他們的耳朵裏,七罪堂那人根本就看不到三輪,他眼睛裏倒映出的是那個小腿肌肉上鮮血淋漓的13J敵人,他的垂死掙紮讓七罪堂那人莫名地激動。

“住手!!”

在三輪沒有實際作用的喊聲當中,七罪堂成員舔了舔嘴唇,揮下了罪惡的屠刀——噗!

13J那人甚至連最後的慘叫聲都打不出來,就睜著眼睛徹底地斷了氣。七罪堂那人拔出屠刀,用手擦了擦臉,結果隻是讓濺了他一臉的鮮血顯得更加均勻。

三輪永遠忘不了最後那一刻,七罪堂的那人露出的微笑。

帶著血腥味,比惡魔更邪惡!

“啊!!”三輪難以接受地跪在了地上,雙手抱著頭,發出了痛苦淒絕的喊叫聲。

而13J的那人鮮血淌淌流出,浸潤了不知什麼時候長在了一邊的彼岸花,純白被染成了血紅,在風中搖擺成一片血海。

於是畫麵一黑,又出現了那種事物輪廓混淆在一起的現象。而下一刻場景清晰,是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

“啪嗒!”燈光突然從頭頂打下來,照得三輪一下子眯起了眼。當他再次睜開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的血紅。

遍地的屍體。

“這世界上從來沒有無辜的人,你要關心的就隻有他是否威脅到你!隻要有人威脅到你的安全,你就會把人類的本能發揮的淋漓盡致,徹底排除異己!沒錯,就是殺戮!人是靠殺戮才走到今天,走到食物鏈的頂端的啊!”

古的聲音響起,回蕩在一個別墅的大廳。

三輪想起來了,這是不久以前,在他單身赴會去參加娜娜邀請的晚宴時,古給他下的一個圈套,讓他殺死了許多無辜被控製了的人,從而讓他的內心動搖。

那時候古說過的話,現在也還是那麼地清晰,也從來都是三輪逃避的一個問題。

三輪更加地痛苦了,他環顧周圍遍野的橫屍,紅著眼睛說不出話來。

“啊啊啊——!!”

瘋狂的咆哮仿佛帶起了一陣狂風,地上的血泊裏長出一朵朵紅得駭人的花朵,它們隨著狂風搖擺,將三輪帶到下一個場景。

那裏是一大片的狗尾巴草。三輪的麵前靜靜佇立著一個少女,她麵容盡毀,笑臉卻顯得那般親切。

“筱婕……”

三輪隻覺得內心如遭重擊,已經被掩埋在內心深處的傷疤又被重新揭開,露出裏頭血跡斑斑的記憶。

陳筱婕,那個父母離異,卻依舊獨自堅強著的少女。如果不是他,她或許會在沉淪一段時間以後又獨自站起來。如果不是他,她或許能繼續好好地活著直到終老。如果不是他,她或許能活成一個她老媽都會為此作出改變的女強人。

如果不是他,她就不會死在那一天了。

“對不起,筱婕。”萬千思緒,最後三輪隻能憋出這麼蒼白的一句話。他慚愧地低著頭,等著她充滿怨念的斥罵。

“嗬嗬。”然而,她卻隻是輕輕地笑著,輕輕地看著三輪。

三輪有些意外地抬起頭,看向陳筱婕說道:“筱婕……你……”

她朝三輪緩緩走來,手裏捧著一朵血紅的花,那是長在此岸的奈落之花。

一步,兩步,三步。

罌粟般血紅,玫瑰般紫紅,櫻花般粉紅。

隨著她一步一步地走來,奈落之花的顏色像是被聖水洗禮的毒藥一般逐漸褪色,紅色變得越來越淺,最後洗盡色彩以後,隻留下宛如美人魚眼淚一般的透明。

而她自己的身體也像是跟花朵同步了似的,逐漸地隱入透明。最後,隨著她整個人消失在空氣當中,那多透明的花朵輕輕地落在了三輪的手中。

“筱婕……”三輪到最後都沒明白這是怎麼回事,腦海中唯一還遺留著的,是她一直保持到最後的清淡的笑容。

透明的花朵猶如玻璃,被捧在三輪手心,突然開始新一輪的綻放。隨之造成的現象是周圍的環境也猶如玻璃一般一塊一塊地出現破碎,裂解陷入虛空。

露出來的裏麵的場景逐漸清晰,最後映入三輪眼簾。他這才知道,原來自己還站在濃霧當中,而星晴也還在自己的隔壁,而那一大片的紅色奈落花就近在自己眼前,一朵朵朝他和星晴盛開。那樣子不僅僅是給人驚豔的感覺,更有一種花叢要把人吞噬進去的恐懼。

說不定這真的會把人吞噬掉啊!

這樣的想法讓三輪連忙後退了兩步,順帶當然還要拉著星晴也退後了一步。這次三輪碰到星晴,總算沒有剛剛那種思想被吞噬了的感覺了。倒是星晴好像是通過三輪的這一拉才回過神來。

“嗯?我這是……怎麼了……”星晴的眼神恢複清明,有些不明狀況地眨著眼睛說道。

三輪聳了聳肩,說道:“我也不太清楚哎,剛剛我看到你在朝這一片花靠近,怕你有危險就把你拉住了。結果我一碰到你,我自己也好像陷入了某種幻術一樣,腦海裏一直在重複可怕的噩夢。”

“可怕的噩夢嗎?”星晴鬆了口氣,說道:“對啊,剛剛我也是一直在噩夢中的感覺……”

“好吧,看來這一片花叢真的很詭異啊,咱們還是快點離開……”

三輪話沒說完,卻驚恐地看到花叢裏伸出了一根藤蔓,像是觸手一般緊緊地綁住了他的腳腕。下一刻,他就被狠狠地一扯,扯倒在地上以後瘋狂地朝花叢裏拖!

“哇啊啊!救命啊!”三輪雙手拚命地拍動著尋找抓握的東西,無奈卻都是平地,根本沒有救命稻草給他。星晴也一臉蒼白地朝三輪跑過來,想要抓住他的手。然而她還沒追上三輪,反而自己也被另外一根藤蔓抓住,朝花叢裏猛扯!

眼看著要被拖入花叢裏了,三輪感覺萬念俱灰,在這危急時刻,古的聲音倉促地響起:“三輪,把那彼岸花扔到奈落花叢中!快!”

“什,什麼?我哪來的彼岸花?!”三輪到處摸索,突然摸到了剛剛筱婕給他的那朵透明花朵。現在他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估計他摸到一根香蕉也會扔進去。

他連忙把透明花朝花叢裏狠狠地一扔,心裏已經開始求神拜佛地祈禱不要讓他就這麼被拖進去,現在在他看來這一片花叢簡直跟鯊魚的血盆大口沒什麼兩樣了。

隨著那朵透明花朵被扔進花叢中,兩根藤蔓同時一滯,拖力一下子就消失了。三輪內心一喜,連忙趁這機會用力拔斷那藤蔓,然後幫著星晴也擺脫了以後急速往後退去。

反觀那一片奈落花叢,則像是某隻吃錯了東西的怪物,四下搖擺的模樣非常地劇烈,藤蔓伸出來十幾根到處亂揮,瘋狂地掃蕩著黃泉,激起一大片的塵埃。

三輪跟星晴在離得遠遠的地方有些恐懼地看著,大概過了一會兒以後,它們開始停歇了下來,那些藤蔓逐漸枯萎,最後化作塵土消失在風中。

而那些火紅的奈落花也停歇了下來,而且開始一朵一朵地褪色,變成白色的花瓣。那一點白色逐漸從蔓延,最後吞噬了所有的血紅,成為純白的新的花叢。

而在那花叢的正中心,有一朵透明的花朵顯得尤為突出。

那是來自彼岸的彼岸花。

彼岸花開,開此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