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日勒沒有笑,但那樣子看起來也不像是在生氣,隻淡淡地問道:“應該不隻是水果這麼簡單吧。”
李爸爸怔了怔,隨即笑得更油膩了,“說起這個,還真是要謝謝你從中幫忙呢。”
格日勒嘴角勾了勾,“舉手之勞而已。”
聽著這兩人對暗號似的對話,我的頭頂簡直一排問號,這都什麼跟什麼啊,怎麼一夜過去,我反倒成了那個什麼都不知情的人了。
不過李爸爸一直坐在沙發上也不走,我找不著機會問格日勒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倒是過了沒多久,李媽媽就回來了。
她買了滿滿兩大袋子的菜,非要留我和格日勒下來吃飯,我下意識想要拒絕,格日勒卻直接應了下來,“吃飯倒也不是不可以,隻是在這之前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格日勒邊說邊將肩上的老舊背包脫了下來,從裏麵拿出了一遝黃紙,一根用過的蠟燭,一塊手掌心大的小鏡子和一些我說不上名字的物件。
“這是?”李爸爸李媽媽異口同聲地問道,而這也問出了我心中的疑惑。
格日勒挑了挑眉,“怎麼,黃娜昨天沒有跟你們說麼?”
李爸爸的眉頭蹙了起來,回想了半天,最終卻隻是搖了搖頭。他詢問地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妻子也和他是一樣的想法。
格日勒走到玄關處將屋子裏的燈都關上了,又從口袋裏拿出一盒火柴,從中取了一根出來輕輕劃亮,將豎著的蠟燭點亮,但這微弱的光亮並不足以照亮整間屋子。
“這是要做什麼?”我明顯地聽出李爸爸的語氣裏有一絲生氣,但又不敢表現得太明顯。
格日勒伸出手指抵在嘴唇前,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噓,別把人給嚇跑了。”
“人?什麼人?”這一回問話的人是李媽媽。
“你們昨天不是跟黃娜說很想念自己的女兒麼?我這就滿足你們的願望啊。”格日勒從一遝黃紙中抽了幾張出來,借著燭火將黃紙燒著,一股特殊的氣味便在屋子裏彌散開來。
李爸爸的臉一下沉了下來,要知道隨便在別人家門前燃燒黃紙是大忌,更別說是在別人家的屋子裏。
李媽媽則是有些害怕,連連說道:“我們也就是嘴上一說,沒指望真能再見夢夢一麵。”
她尷尬地幹笑了起來,卻發現格日勒的樣子完全不像是在和自己開玩笑,這才意識到了格日勒是來真的。
但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就見屋外的天一下陰沉了下來,狂風胡亂地吹著外麵的大樹,幾乎要將大樹連根拔起。窗戶分明是關上了的,可這會兒也在狂風的作用下“哐哐”作響。
氛圍一下詭異了起來,別說是李爸爸和李媽媽會害怕,就連我都有點小腿打顫。
不過我是單純的害怕,至於這兩人為什麼會有次反應就不得而知了。
蠟燭逐漸燃盡,屋子裏的最後一絲光亮也隨之散去,李爸爸的聲音發著抖,不安地問道:“為什麼......不開燈?”
不知過了多久,格日勒的聲音終於在黑暗中響了起來,“現在你可以開燈了。”
李爸爸一聽這話忙不迭跑去玄關處開了燈,誰知屋子裏剛一亮堂起來,他就嚇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夢,夢夢?”李爸爸磕磕巴巴地說著,額頭很快浮現出了一層冷汗。
我順著他的視線朝吃飯的圓桌望去,竟然真的看見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孩子坐在餐桌前,應該就是剛才不斷被我們提起的李夢。
李夢背對著我們安靜地坐著,聽見李爸爸的問話也不回頭,過了很久才幽幽地開口問道:“爸爸,你很想我麼?”
李爸爸想也不想就回道:“想,當然想了,爸爸不想你還能想誰呢?”
“也是呢?”李夢不陰不陽地說道,怎麼聽都帶著一股濃濃的嘲諷味道。
也不知道李爸爸有沒有聽出來,還在自顧自地說道:“我和你媽媽整日都是以淚洗麵,你瞧你媽媽為了你的事情消瘦了多少。”
站在角落裏李媽媽也立馬應和起來,隻是配著她圓滾滾的身材,怎麼看怎麼諷刺。
“我也好想你們。”李夢慢悠悠地說著,等她回過頭來的時候我才發現,她竟然隻剩了一隻眼睛,另一邊的眼珠子早已不翼而飛,應該是在車禍中失去的。
就連我這個陌生人都不由得生出一股同情來,李爸爸李媽媽的第一反應卻是急忙躲閃。
李夢像是慢動作播放一樣緩緩站起了身來,而她之所以這麼慢是因為她隻剩了一條腿,走路與她而言成了無比費力的一件事。
但即便如此,她還是咬牙忍耐著,一步一步朝著李爸爸走了過去。
“你說你和媽媽都很想我,可你們為什麼要收黃娜的錢呢?”李夢的聲音沙啞得可怕,“你們知不知道這錢上沾滿了我的鮮血?你們怎麼可以收下這個錢?”
李爸爸兩條腿抖得跟篩子似的,“我們,我們也不想收的呀,是你那個叫黃娜的朋友非要塞到我們手裏的。”
李爸爸雖然害怕,但說起謊話來的時候可是一點都不臉紅。
李夢斜著嘴一笑,眼裏是不盡的嘲諷味道,但她卻說:“不過你們要收這個錢我也是怪不著你們,雖然你們沒有生我,卻我養了我這麼多年,這筆錢就當是養了我這麼多年的回報了。”
就在李夢話音落下的同時,“哐哐”作響的窗戶終於停止了響動,李夢用僅剩的一條腿吃力地朝著窗戶邊走了過去,就在大家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的時候,她突然翻上窗子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格日勒二話不說邊拽過我的手臂,跟著李夢一切跳出了窗。
“啊!”我嚇得精神尖叫起來,本能地閉上了眼睛,不知道過去了幾秒,我感覺到速度降了下來,等再睜開眼睛的事情竟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娜娜的病床裏。
“夢夢,你真的過來了。”娜娜坐在病床上,兩行熱淚毫無預兆地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