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驟然離世

我跟著爺爺進了林叔家院子裏,隻是還沒走進,一股刺鼻難聞的味道就撲麵而來。

我還沒來得及吃晚飯,胃裏空空如也,可這味道一飄過來我還是忍不住幹嘔了起來,突然有點後悔跟著爺爺過來湊熱鬧了。

“村長,你快給看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吧。”王二嬸兒一見是爺爺來了,立馬跑了過來,就要把人往林叔的屋子裏帶。

爺爺看我一眼,我知道他是在問我還要不要跟上來。

我雖然很厭惡這難聞的氣味,可又壓不住心裏的疑惑,想了想還是跟著爺爺朝著林叔的屋子走了過去。

隻是越是走近,我便越是肯定這屋子裏就是臭源所在。

“嘔!!”王二嬸兒剛要推開房門,一個沒忍住吐了出來,縱使在進門前她已經戴上了厚厚的口罩......

我被她這麼一來更想吐了,隻是胃裏實在沒什麼東西,幹嘔幾下有忍了回去。

倒是爺爺,像是完全聞不到這臭味似的,若無其事地推開走進屋子裏,隻是一看到床上的情形,臉上的神情還是起了變化。

在我的印象中,爺爺一直都是個處變不驚的人,能令他動容的事情實在不多。

我立馬順著他的視線往林叔睡的床上望去,隻是我這一看險些沒把自己嚇死,驚叫著躲到了爺爺的身後。

不過我大驚小怪,實在是林叔現在的樣子太過瘮人。

隻見他躺在床上,渾身上下幹瘦得不剩二兩肉,皮膚皺縮在了一起,像是樹木的文理,黑黢黢的,不見生機。

他雙眼空洞地望著天花板,微張著嘴,隻剩進氣不見出氣,看樣子像是命不久矣。

“爺爺......”我躲在爺爺身後,忍不住伸手拽住了他衣服的衣角,手心裏都是汗。

我從小到大還沒見過人去世的時候是什麼樣,但直覺告訴我,林叔的樣子不像是正常的生病,要真說起來的話,更像是被吸幹了陽氣。

“咕......咳咳......”林叔的嗓子眼發出意味不明的音節,像是呼救,可他的氣息已經十分微弱了,就連呼救都是有氣無力的。

爺爺走到床邊,彎下腰把嘴巴湊到他的耳邊:“大林,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咳......對......對不起。”林叔的呼吸漸漸弱了下去,最後兩眼一瞪脖子一歪,

死了。

這是我第一次直麵死亡,而它給我帶來的震驚明顯要比想象得更大。

我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好半天都回不過神來,好好地一個人,就這麼說沒就沒了?

我想我對林叔是談不上討厭的,雖然他最近兩月的種種反常,可現在想來也應該隻是病魔改變了他的心性吧,我的心裏很難受,一個沒忍住就哭了出來。

而我這一哭也直接把圍聚在院子裏的村民吸引了過來,隻是他們都隻敢站在屋外遠遠地觀望,畢竟這屋子裏的氣味實在是太令人望而卻步了。

“彪子,你去召集村裏所有的青壯年過來幫忙。”

“麻子媳婦兒,你帶上幾個人去鎮上,置辦些喪事要用的物件。”

爺爺把事情一一安排下去,大家接了任務也都二話不說,出門去忙活自己的事情了。

林叔沒有親人,後事隻能有村裏人幫著操辦,不過大家夥兒誰都沒有怨言,畢竟這是人生的最後一件大事了,大家都想著風風光光地把人送走。

身為村長,爺爺要做的事情更是多,根本沒有時間照顧到我,我也很懂事地自己一個人坐在院子裏,安靜地發呆。

我們村裏有個習慣,人死後需要由至親為其守夜三天,林叔沒有至親,村民們又沒有誰願意替他守夜。

白事畢竟是晦氣的,願意來幫忙是一回事,可要替人守夜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爺爺苦口婆心地勸著,但大家誰都不肯點頭,最後這個任務隻能又落到了爺爺身上。

屋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搭起了棚子,吹拉彈唱的樂隊也來了,嗩呐一響起,迅速把悲傷的氛圍推向了高潮。

靈堂早已布置好,白布高高掛起,林叔安靜地躺在棺材裏,不久前還能和我有來有回爭個不相上下的人,現在已經沒了氣息......

我想著想著就又難受了起來,爺爺不知何時走到了我身邊,在幹草上坐了下來。

“困不困,要是困了就回家睡覺。”爺爺看著我說。

我搖了搖頭,倒不是不困,隻是爺爺不在家,隔壁又在辦喪事,我一個人是絕對睡不著的。

爺爺了然地點點頭,語氣沉重道:“也好,那就在這兒送你林叔最後一程吧。”

他看了眼棺材的位置,眼裏似有淚光,不過也是,我聽說林叔其實是爺爺看著長大的。

林叔爹媽死得早,留下他和一個小他三歲的弟弟,隻是這個弟弟長到十幾歲生了場大病,拖了兩個多月還是無力回天,跟著早亡的父母去了。

“大林這一輩子也沒過過什麼好日子,到頭來還得了這麼個怪病,這人生啊,當真是無常......”爺爺歎氣道。

隻是爺爺一說起這個怪病,我心裏的疑惑就又冒了頭。

“爺爺,你說林叔得的是怪病,可這到底是什麼病呢?”

怪病也總該有個名字吧。

爺爺盯著棺材沉思片刻,半晌還是搖了搖頭:“這我就不得而知了,再說現在人都已經沒了,再說這些也沒意義了。”

“好吧......”爺爺的話沒有打消我的疑惑,我倒是又想起了林叔死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爺爺,林叔他最後是在說對不起麼?”我覺得自己應該是沒有聽錯的。

果然,爺爺點了點頭。

我奇怪地問道:“可他為什麼要和你說對不起呢?”

爺爺盯著幹草出聲片刻,而後用不確定的聲音說道:“或許是他最後的這段日子裏怪病纏身,自認為做了不少對不起我的事情吧。不過這都是因為他生了病才會這樣,我又什麼時候怪過他。”

爺爺的話讓我羞愧地無地自容,要知道我不久前還和林叔吵得不可開交,要是早知道林叔會這麼突然地離開我們,我是絕不會任由著自己胡來的。

“林叔,對不起。”或許我才是應該要道歉的那個人。

我喃喃自語,隻是話音剛一落下,屋外突然吹進來一陣陰風,將白燭吹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