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晚霞的淚
“喂，竹子，你說上大學到底是為了什麼啊？讀完書還是打工做苦力，高中學的東西都很少能用到了，大學有個屁用啊？”
走到租房門口，沒心沒肺的胖子洪亮就忘記了先前驚險，和陳竹瞎扯起來。
陳竹吐掉嘴裏的煙頭，漫不經心的回道：“浪費時間唄！讀完書就要直麵社會，不管多少困難，多大壓力都要迎難而上。這之前自然是能玩一天算一天啊！”
“有道理！簡直太他妹的有道理了！”
洪亮朝陳竹豎了個大拇指，然後迅速變指為抓，朝陳竹短袖兜裏掏去。別看洪亮臃腫得跟熊貓相差無幾，動作可是絲毫不慢。
不過可惜，洪亮麵對的是早已對他了如指掌的陳竹。早在洪亮無故胡扯的時候，陳竹就已經留了心眼，所以胖子手型才剛剛變化，陳竹已經將短袖兜裏的香煙塞進了褲兜。
“妹的，反應真快！算你走運！”洪亮悻悻的收回胖嘟嘟的手，朝著自己的房屋走去，臨走不忘加上一句：“一天到晚吸煙，遲早吸出肺癌！”
“胖子嘴裏吐不出象牙！”陳竹隨口回了一句，手握在門把上，卻不知道該不該打開。
猶豫了半分鍾，陳竹終於還是擰開了門把。既然無可避免，那就直接麵對。
客廳裏沒有人！陳竹頓時微微鬆了一口氣。
是人都有逃避心裏，哪怕注定要上刑場，能晚一刻就是一刻。
坐在大廳之中接連吸了兩支煙，足足過了十來分鍾，陳竹才重新鼓起勇氣，準備起身去敲劉晚霞的門。
站起身來，反應有些遲鈍的他，才終於感覺有些不對。
大廳裏太過整潔！就連昨晚留下的煙頭和水澤都不見了！
不詳的預感充斥心頭，陳竹不再猶豫，三不作兩步衝到劉晚霞臥室門口，猛的擰開門把手。
果然，房間裏沒有人！
抱著最後一絲希望，陳竹又打開自己的臥室門，結果仍舊不出他所料—空空如也！
“但願晚霞是自己離開！”陳竹無力的靠在牆上，喃喃低語道：“否則，我會讓你們知道什麼叫後悔！”
茫然的恐懼充斥心頭，在那一瞬間，陳竹仿佛又回到了麵對槍林彈雨的狀態。
世界漸漸從眼前剝離，陳竹雖然身處其中，卻更像是局外人。
灰塵的運行軌跡，似乎也變得清晰，而且還能隨心去改變。
那種感覺，如果真要形容，那就是—掌控！
絕望—瘋狂—力量！
陳竹心頭閃過一絲明悟，也終於知道，自己一直以來，缺的是什麼。
“原來我缺乏的不是力量，而是勇氣！”
想明白這一切，陳竹果斷的閉眼，揮拳。
轟！劇震之中，撞擊和疼痛的感覺從手臂傳回來。
看著牆上蛛網般的裂紋，陳竹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看了看自己的拳頭的血跡，又搖了搖頭。
力量很強大，可是身體的強度太差。
舔了舔手背上的血跡，品嚐著不一樣的鹹味，陳竹腦海裏不由得又閃過上一世的情景。
親人，朋友，一個個從身邊遠離而去。
就算擁有力量，也無法改變！擁有了勇氣，反而更加的害怕。
“所幸的是，我現在擁有的很少！”
想到這裏，陳竹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絲近乎解脫的笑容，“如果什麼都沒有了，那麼也就不再怕失去！”
‘哢嚓’，客廳的開門聲將陳竹從瘋狂迷離的狀態之中帶回了現實。
透過半開的臥室門，陳竹望著客廳門口走進來的倩影，略微鬆了一口氣，然後忍不住眉頭微皺，心中默念：“你為什麼還要回來？”
心中如是想，陳竹嘴裏自然不能這麼問，而是緩步迎了出去，勉強露出一個微笑，“晚霞！”
“竹子…”劉晚霞蚊子般的回應了一句，低頭咬唇不敢直視陳竹，雙手提著袋子左右晃動，模樣像極了偷吃被抓的小媳婦。
沒有迎來意料中的興師問罪，陳竹原本想好的說辭一句都用不上，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也消了大半，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最後還是劉晚霞打破了僵局，“竹子，你的手受傷了，怎麼回事？”
看著手忙腳亂的劉晚霞，陳竹心裏莫名的一暖，擺了擺手：“我沒事，晚霞，你先去把菜放到廚房，出來我們好好說話。”
“哦哦!”劉晚霞這才想起自己買菜回來，手裏還擰著幾個袋子，連忙朝廚房裏走去。
等劉晚霞從廚房出來，陳竹已經坐到凳子上，倒好了兩杯可樂。
端起一杯可樂，陳竹朝劉晚霞招了招手：“晚霞，過來坐。”
陳竹手受傷的小插曲化解了不少尷尬，劉晚霞雖然依舊有些不敢正視陳竹的眼睛，卻也沒有再刻意回避。
等劉晚霞坐好，陳竹一口幹掉一杯可樂，點燃一支煙深深的吸了一口，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才緩緩開口：“晚霞，你回去吧！”
‘啪’！劉晚霞手一抖，剛拿起的一杯可樂，直接掉到了地上。
可樂的氣泡破裂聲，在安靜的客廳裏，顯得格外清晰。
沉默了片刻，劉晚霞才驚慌失措的開口：“竹子，我…我…不是，我…昨晚…隻是…隻是……”
“晚霞！”陳竹打斷劉晚霞的結結巴巴的話，微微搖頭：“不關昨晚的事！晚霞，我們當年是無所不談的好朋友，有些話雖然有些無恥，但是當著你反而可以說出來。實話說吧，我那天去買女孩兒，心思的確很齷齪，包括當時決定帶你回來，也沒安什麼好心思。我知道我這麼說很無恥，但是一如你所見，我就是個無恥的人。如果你要罵的話，就盡管罵吧！”
“不，竹子！你別那麼說！如果不是你的話，我今天還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劉晚霞見陳竹把話說明白，反而變得大膽了很多，朝陳竹靠近了少許，低聲說道：“竹子，其實從家裏離開那一刻，我心裏就已經有了準備。能有如今這樣的結局，已經是謝天謝地了。我昨晚…昨晚那樣，隻是不知道是你，也沒有做好心裏準備！”說到這裏，劉晚霞頓了頓，然後微咬紅唇，輕聲道：“竹子，不管你要做什麼，我都可以！”
陳竹再次給自己倒了一杯可樂，又拿出一次性杯子給劉晚霞也倒了一杯，才擺擺手：“我說了，和昨晚的事情無關！晚霞，我的意思是，你今天就回去。昨天給你的那一千塊，除去路費，剩下的留著給王嬸買點營養品，順便幫我帶句問候。”
說完這句，陳竹端起可樂，閉上眼慢慢的往嘴裏吸，碳酸飲料淡淡的辛辣味緩緩的自舌尖滑入喉嚨，些許的刺激之後卻是無盡的落寂。
先前回家不見晚霞，瞬間的驚慌，帶給陳竹強大的力量，巨大的勇氣，而後是莫名的恐懼。他害怕擁有，因為害怕失去。所以第一時間，他就想到了讓劉晚霞回去。因為一切還沒有開始，什麼都還來得及。
“竹子……”
半晌，劉晚霞才繼續開口，不過話剛出口，就被陳竹給打斷了：“晚霞，我知道你的意思。那些錢反正我不是經過什麼正規手段掙來的，你就當是紅十字會捐贈或者社會募捐來的好了。你安心回家，好好陪王嬸養病。隻要你偶爾還能想起，曾經有過那麼一個叫陳竹的同學，我就心滿意足了！”
早上差點連累胖子的事情，讓陳竹不敢再多想什麼，胖子是個大男人，遇到事情一般頂多挨頓打也就算了。可是劉晚霞一個女孩，如果遭遇那些人，陳竹簡直不敢想象。
可是劉晚霞的回答，卻讓陳竹無語。
“竹子，是不是那天的事發了？”
“暫時還沒！”陳竹搖頭道：“那事情可大可小，就算案發，我也未必一定坐牢，你就別瞎擔心了。我讓你回去，並不是因為什麼別的原因，隻是想讓你回去好好陪王嬸養病。”
“我不會回去的！”
斬釘截鐵的話語，從溫柔的女孩兒嘴裏說出來，更能突顯其決心。
“晚霞！”陳竹忍不住加重了語氣。
劉晚霞毫不回避的直視陳竹的眼睛：“竹子，你不用勸我。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的性格，你也是知道的！”
深深了解劉晚霞的陳竹，聞言沉默了半晌，知道勸說無望，隻能無奈一歎：“好吧！除了學習，無論爭論什麼我就沒贏過你！唉，你這個傻丫頭！”
劉晚霞見陳竹心意鬆動，連忙站起身來，“我去做早餐！”
“等等！”陳竹攔下劉晚霞，示意她坐下，想了想道：“晚霞，你心意已決，我也不多說什麼。接下來一段時間，我可能要暫時離開。明天你和我一起上大學，我不在家的日子，你盡量住在大學，如果要回來，一定要和胖子一起走。晚上最好不要回來，開發區這塊兒，最近有些不安寧。你一個女孩子，一定要萬事小心。”
“嗯！”劉晚霞咬著嘴唇重重的點了點頭，連忙轉過身去。
轉身的瞬間，眼淚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