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說啥也要回去看看畫畫,張峰無奈就跟老先生說了,誰知老先生嗬嗬笑笑說:“沒事,想孩子了就回家去看看吧,可是得趕緊回來。”
張峰堅定的點了點頭,心想你不叫我回來我也得回來。
當張峰帶著飄雪急急的回到父母家,父母家居然鎖著門,他驚慌的一問鄰居,原來昨天畫畫見天要下雨就哭著要找媽媽,她奶奶拉不住她,她跑到雨裏去哭鬧,夜裏就發起了高燒,今個天不亮爺爺奶奶就抱著她去鄉裏醫院了。
飄雪的心一陣酸楚,她驚叫著“快去醫院快去醫院,我就知道不好了,我昨個就覺出不好了”……
到了醫院,飄雪一把抱住昏昏躺在床上打吊瓶的畫畫,哭著說她再也不離開她的寶貝了。
她沒看到,她的婆婆——畫畫的奶奶——張峰的娘正暗暗的對她怒目而視著。
美麗聰慧的飄雪從來都不是婆婆心中的好媳婦,很簡單,她輕而易舉的把她的好兒子奪走了。
兒是娘的心頭肉,從小就聰明過人的張峰自然是娘的心頭肉加手中寶,再加上他從小就孝順,話不多的張峰從學校離回來跟娘卻有說不完的話,娘倆紮在地裏就像一對麻雀。但是,令娘又興奮又失落的日子來了,丈夫娶了媳婦,眼看著他的心都撲在媳婦身上了,就像傳說中的一樣“她做母親的心都碎了”。
世界上有一種情感關係,就是彈簧效應。你強我弱,你弱我強。偏偏飄雪溫柔好脾氣,又那麼無私的愛張峰,也一心把張峰的媽當自己的親媽,如果必要還可以比自己媽親。她就對婆婆每天又是請安又是叩首的服侍著,對婆婆明顯的冷淡和刺語也逆來順受的尊聽著,這樣一開始就出於弱勢地步了,眼看著她在婆婆眼裏越來越不順眼了,她的地位也已經無可挽回了。
她這個婆婆的地位也穩固的出於高處了。從此她高高在上的俯瞰著媳婦的各個“汙點”,她看媳婦描眉畫眼穿裙子不順眼,她對張峰為了她棄官從商恨她敗夫,後來他生意好了忙的團團轉她又恨媳婦把兒子拴住不準他來看她這個娘,如今她又恨她身體不好,不能趕快給她生孫子,常常怨恨的跟兒說“你看誰誰家又生了個兒子,誰誰誰家的媳婦身體壯得像牛犢,那才是個旺夫相”又說“像咱這家底兒,你掙這麼多錢,生多少孩子養不起,可她就是不爭氣,生這麼一個妮子就憋住不生了”……
張峰深知自己的親娘不好惹,但更不忍心自己的嬌妻受委屈,就有意不叫她婆媳倆多見麵,但不見麵時候長了娘又不高興挑她的刺,就盡量掐著間隔時間一家三口帶著豐厚的禮品去回家看她,有孩子和東西堵著她的嘴,還好些。平時他這個小家裏有什麼事他也不跟娘說。但是,這次他帶飄雪去濟南看病,聽醫生說飄雪動了手術也不會活多久時,他像所有人一樣“徹底崩潰”了。他回到父母家就哭倒在娘的懷裏了。
聽到飄雪不能再生育了,她當場就下令兒子休了她,張峰立刻後悔跟娘說實情了,可是已經晚了,她這個婆婆此時對兒媳是忍無可忍了。
飄雪看著眼睛迷離的畫畫,內疚的跟男人說她的病好了,她再也不丟下孩子自己去看病了。張峰看女兒也真可憐,飄雪的病也真的大好了,就跑去老先生處跟老先生說了她的情況,老先生想了想就給她拿了一個療程的藥同意她在家養著了。可他不能再耽擱生意了,就背後對娘千求萬叩首的請娘好好照料的媳婦,說老中醫說了她的病馬上好了好了就能生孫子了。她才勉強同意了,並且說:我這可都是為了我孫子。
由於她得有人伺候著熬藥,她就聽男人的話帶孩子回柳樹村跟婆婆一鍋吃飯去了。
婆婆家雖然隻有老兩口,但是屋院卻很體麵,一個紅磚白灰壘砌的高大院牆,院子裏有四間簇新的堂屋,一間同樣簇新的廚房,還有一間雜物間,當然都是張峰有了錢重新給父母蓋的,很寬敞,所以張峰安排飄雪跟女兒住進來。
當然他知道娘對飄雪的態度,但是飄雪現在是病人,洗洗涮涮了熬藥吃藥了都得人照顧,娘身體強健,幹淨利索,伺候一個病人是很輕鬆的。他呐,也是看到她真的輕了心裏也鬆口氣了,就又想一心忙他的生意了。
公公一向對兒媳疼愛,隻是不當家,礙著老伴的臉不敢對媳婦太明顯了,此時媳婦住到了自己家,也隻能自己默默的對兒媳好,每天熬藥都是他在廚房裏熬,而熬好了婆婆才假殷勤給她端到屋裏去,其實她不用端的,飄雪這時真的跟好人一樣,是張峰非要她好好“養著”,而我們中國人的養病就是必須在床上歇著,那麼她這個婆婆可不能叫兒子埋怨她沒好好“養”媳婦。她是答應了兒子好好照顧她這個病人的,要不兒子可真要跟她翻臉,雖然兒子疼媳婦她是恨,但還是不敢得罪兒子的。所以她要每天給她端藥,以示她對她伺候的有多好。
“你知道你得的是啥病不?”這天早上她喝了婆婆熬的一碗藥正咬一口蘋果來壓苦的時候婆婆忽然問。
她吃驚的抬起頭看著婆婆。
婆婆“不懷好意”的一笑說:“看來你還不知道,不知道就算了。”
她心裏就如墜了塊石頭沉甸甸的。
婆婆的臉色以後越發難看,冷冷的話語裏也含沙射影的硌的她心裏又刺又毛。這天她終於跟婆婆說:“娘,你是不是聽誰說啥了,我的病就是一般的婦科病,我在那個老先生那吃了藥調理了一段這不好了嗎,很快就不用吃藥了。”
婆婆冷笑一聲說:“好,好了好啊,好了就趕緊生個小子吧,看看人家比俺峰子大的比俺峰子小的都有兒了,俺峰子要錢有錢,要本事有本事,要不是當年為了你他這會也不知道多大官兒了,可是他這會就連個兒都沒有,你說他的命咋就這麼不濟啊,是我上輩子壞良心了不是啊,唉——”
飄雪聽了羞得滿臉通紅,等她走後她就趴在枕頭上偷著哭起來。但是她不敢跟男人說婆婆,她知道跟一個孝順的兒子跟前說他娘的“壞話”,有多蠢。
這天,她婆婆看著她坐在床上把藥喝下沒有接下碗拿走,而是坐在了她床沿,她有些尷尬的蜷蜷腿,不安的看看她,她說話了,開口就先歎了口氣:“這男人啊,最倒黴的就是娶了個病媳婦,這最最倒黴的是媳婦得的是不能生孩子的病……你也別生你娘的氣,你娘是心裏急啊,你看看,眼看你倆都三十多歲了,就生了這麼一個小妮子,你不急俺全家都急呀,峰子明裏不跟你露一點,他那是疼你,可隻有我這個當娘的真疼他,真知道他,他心裏苦著呢,他夜裏偷著跪在我床前哭……可是你跟沒事人一樣……我這幾天呀,仔細琢磨了,要不咱花錢抱一個兒吧,可是這抱的是人家的根呀,峰子死也不會答應的,你想想法子吧,這都在你身上……”
她屈辱的眼淚嘩嘩的淌。她囁嚅著說:“我得問清楚了……”
婆婆會意的笑笑說:“你可沒說啥,我都是疼我兒啊。”
她冷笑一聲說:“放心吧,我知道你的意思,要是我不能生育了,我就跟你兒離婚如你的願。”
她翻起了眼白爭辯:“看你說的,咋了,是我要你離婚了?我活了六十多年了還要落下拆自己兒婚的名兒……”
“是我跟你兒離婚,跟你沒關係,你走吧。”她冷傲的說。
婆婆第一次見兒媳這副樣子,很驚慌的退了出來。
夜裏飄雪問張峰:“你跟我說實話,我到底得的是啥病?”
他一愣就說:“你的病你自己還不知道啊,就是婦科炎症啊。”
她就瞪著他的眼說:“那我想趕快生孩子。”
張峰想起老先生和省中醫囑咐的治病期間千萬不可同房,就慌亂的笑笑哄她說:“你看看你這一把骨頭,還想生孩子啊,還是先把自己養胖了再說吧。”
她一把扳過他的肩頭淩厲的問:“我不是好了嘛,為啥不能生孩子?”
他臉色凝重了,憂傷的看著她說:“不是你還沒好利索嘛,怕你身體虛。”
“你別坑我了——我知道我肯定生不了孩子了,我感覺到了——”她忽然憤怒的瞪著他大叫。
張峰僵住了,但他馬上嗬斥她:“別沒事找事啊你,就你這個小心眼,啥病都不會好,哼。”
當夜他們就冷戰起來。
飄雪氣的發著抖,感到小腹一陣陣漲疼,而張峰卻呼呼的睡著了。她感到渾身發燙,心突突的跳的她想要嘶叫,狂喊。於是她報複般的迅速起身,然後從壓水井裏壓了一盆冷水就把自己的雙腳泡了進去……我叫你氣我我叫你氣我……
第二天,她起不來床了,臉色慘白的像一張紙。偏偏張峰粗心大意,以為她又是在跟他鬥氣,他不在她跟前她也就沒事了。於是他就穿上衣裳匆匆的走了。
當婆婆沒好氣的把熬好的藥端給她,她輕輕的說了句“等會喝”,等婆婆離開後她就把藥倒了。幾天後,她又是形銷骨立了。張峰才覺出不好了。
馬上他又要把她送到了老先生處,她哭著抱緊畫畫,說她可能這一走再也看不見畫畫了。張峰聽了心裏直發抖。
“就是在她的家裏,她害死了我媽?”畫畫痛哭流涕的審問爸爸。
“不是,畫畫,你聽我說,是你媽自己吃了大量的安眠藥要自殺,當她已經昏迷後我們發現了,你的曇花媽慌亂的用針刺她的百會穴想刺激她醒過來然後去醫院洗胃,但是她被刺了一針清醒後卻大罵一聲“是你們害了我”然後就沒有醒過來——”張峰第一次再女兒麵前提到前妻哭了。
“那我媽為啥自殺?”畫畫擦幹眼淚堅決的問。
張峰的眼迷茫了,他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終於說:“她懷疑我跟你當時的曇花姨有奸情——”
“對了,就是啊,我媽媽說了就是這樣,你們跑不了——跑不了——”她像一隻小母狼般猝然發瘋截住他的話頭高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