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未見其麵,先聞其聲,尚未見到黑影的樣子,先聽見了一陣奇怪的咒語。
丘玄奇咦了一聲,告訴我們這似乎不是控鬼的咒語,而是名門正派驅鬼時使用的地藏驅鬼經。難道來者不是鄭鑫,隻是小道士偶爾路過?
我搖搖頭,這就是鄭鑫,他的聲音我聽得出來。
隨著人影走近,我漸漸看清了他的樣子,西裝筆挺,金絲眼鏡,正是在醫院中“爆炸身亡”的國光秘書鄭鑫。他果然沒有死,我們的推理是正確的,這讓我們很是興奮。
鄭鑫手中拿著一根竹竿,不同於常見的招魂幡,上麵用朱砂畫著鍾馗的畫像。而在他的背後綁著很多草蒲和艾炙,看上去頗有幾分廉頗負荊請罪的模樣。
丘玄奇疑惑的說道,鄭鑫身上的東西都是辟邪用的,難道野鬼並不是因他而起,真是奇哉怪哉。
雖然疑慮叢叢,但我們誰都沒有開口,因為鄭鑫正朝我們走來。
還好,他並沒有發現我們趴在樹上,而是徑直跪倒在地。
他哭了,麵對著墓碑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他說父親母親,孩兒終於給你們報仇了。
大概因為大仇得報的緣故,鄭鑫的話多了起來,我們誰也沒有說話,都很好奇鄭鑫究竟有著怎樣的故事。
當他被齊連山接走的那一刻,他並沒有決定要跟齊連山複仇。因為他還小,隻知道父親母親都死了。不過他並不擔心,因為故事書裏講過,神仙是可以起死回生的。
他用齊連山給的零花錢購買道教的小冊子,學習起死回生之術,很可惜,除了掌握了一些驅鬼之法,再無任何收獲。之後的一天齊連山發現他在看道家經書,竟然把書都燒毀了,說他不務正業。
就在那天晚上,他遇到了一個人,他才知道雙親的死竟跟齊連山有關,從那一刻起,他的心裏,埋下了複仇的種子。也正是從那天起,他決定努力讀書,隻有擁有超越齊連山的實力,才能夠完成複仇!
大學畢業,進入公司,羽翼漸漸豐滿。
鄭鑫希望能夠找到齊連山的死穴,利用法律讓他身敗名裂,但齊連山很是注意,絲毫沒有露出破綻。鄭鑫有些心急了,就在他陷入絕望的時候,他偶然遇到了張曉帆,女孩清純的麵容讓他如沐春風,經過真心付出,他終於得到了女孩的芳心。
齊連山意識到了這一點,不希望鄭鑫被欺騙,決定親自把關。
鄭鑫雖然怨恨齊連山,但他名義還是自己的養父,所以帶著張曉帆來到齊連山的家中。但鄭鑫萬萬沒想到,他嗅到酒裏有那種藥,齊連山竟然對張曉帆有興趣。
鄭鑫沒有點破,他認為這是一次絕佳的機會。
他忍痛離開,當他一個小時回來時,張曉帆不著一衣昏倒在齊連山的床上,而齊連山卻不知去向。他扶著張曉帆離開,張曉帆很傷心,又過了幾天,張曉帆說我們分手吧,她懷孕了。
鄭鑫哭了,哭到最後,他又笑了。
因為他讀過一本經典,一個人怨氣至深的時候,是會變成鬼的。一個惡毒的計劃逐漸形成,他借口齊連山要進行補償,讓張曉帆穿著紅衣紅鞋來到國光大廈。
而鄭鑫,早早在國光大廈的扶梯地下埋了一枚小型定時炸彈。
張曉帆走上樓梯的瞬間,炸彈爆炸,可憐的女孩卷入扶梯之中成為肉醬。紅衣紅裙,怨氣附身,再加上鄭鑫布置的一些機關,張曉帆果然成為了一個女鬼。
事情並沒有結束,他利用引鬼之法,招來了張曉帆的靈魂,約定一起報仇。張曉帆誤信了鄭鑫的謊話,害死了服務小妹,清潔工,保安主管,最後,張曉帆殺死了齊連海。
恰好齊連山讓鄭鑫接他妻子,麵對如花似玉的齊妻,鄭鑫想起了慘死的母親,以及可憐的張曉帆。巨大的刺激讓他喪失了理智,硬生生虐殺了齊妻,虐殺的過程中,他享受到了無窮的快感。
但是,他知道手上沾了血,一定會被警察發現,所以用了金蟬脫殼之計從樓上跳了下去。理工科出身的鄭鑫精確計算了跌倒的路線,憑借樹枝帳篷泄勁,幾乎沒有傷筋動骨。
然後他利用隋曉荻當替死鬼瞞天過海,買通了老李為了毀屍滅跡殺死女鬼張曉帆,與此同時,趁著我們注意力都被張曉帆吸引,他又利用殘忍的手法殺死了齊連山。
這一切真是天衣無縫,隻可惜遇到了我們。
我看見雷震躍躍欲試,準備隨時下去抓捕鄭鑫。
便在此時,鄭鑫狠狠磕了三個頭:“爸爸,媽媽,兒子不孝,但兒子給您報仇了,希望下輩子,我還是你的兒子。”
他忽然從懷裏掏出匕首,徑直刺向心髒。
這一下極其突然,我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我的背後突然響起一陣巨大的聲音,我嚇了一哆嗦,雙手沒扶好,砰地一聲從三米高的大鬆樹上跌了下來。
鄭鑫詫異的看著我們:“你……你竟然……”
我同樣驚訝的看著鄭鑫,他的手腕藕斷絲連的掛在手腕上,不斷有鮮血流了出來,竟是被雷震一槍打斷了!
雷震熟稔的將槍塞進槍套,瀟灑的跳了下來:“鄭鑫,你犯了罪,就該受到國家法律的製裁,不要頑抗了,跟我們走吧。”
丘玄奇和齊雲麓亦是跳下樹來,我們三人緩緩移動,以掎角之勢將鄭鑫圍在中間。我注意到齊雲麓兩眼通紅,鄭鑫是他從小長大情同手足的兄長,而現在,更是多了一個身份,不共戴天的仇人!
鄭鑫看見齊雲麓明顯愣了一下,他使勁搖了搖頭:“小齊,哥哥對不起你,你殺了我吧……”
齊雲麓搖了搖頭,並沒有說話。
鄭鑫嘴角微微翹起,苦笑道:“我真後悔,我隻顧著渲染女鬼殺人的氣氛請來除魔道士,卻低估了你們的實力。雷組長,反正都是死,能不能在這裏了結我,我不希望到法庭丟人。”
雷震義正言辭的拒絕了他。
鄭鑫猶豫了一下,似乎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雷組長,我知道你們不願將事情擴大化,畢竟國光大廈也給濰寧帶來了不少稅收。我有一個秘密,關係著國光大廈的未來,我告訴你們,隻求一死,這應該很公平……”
鄭鑫一心求死,我忽然懂了他為什麼沒有離開濰寧,因為他根本沒打算走,他隻想死在濰寧,到陰間跟父母作伴。
鄭鑫的話很有道理,即使雷震將鄭鑫抓捕歸案,也不會開庭審理。這可是齊家家事,一旦傳出去,國光股份大崩盤,長遠說這對濰寧的發展亦是不利。
齊雲麓開口了,他不再害怕,而是挺直了胸膛:“鄭鑫哥哥,你說吧,無論怎樣,每年此時,我都會到墳頭給伯父伯母上香的。國光是父親的產業,我不允許他垮掉。”
鄭鑫站起來,顫顫巍巍的朝齊雲麓走了過去,看得出槍傷極痛,他連站都站不穩,說話也是磕磕絆絆,顯然在強忍劇痛。
我提醒齊雲麓小心,但齊雲麓並沒有說什麼。
鄭鑫輕輕拍了拍齊雲麓的肩膀:“小齊,你長大了,哥哥對不起你,我不盼望你能原諒我。隻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將國光發揚光大。這些年我一直在搜集你父親貪汙行賄的證據,我不相信一個人能夠白手起家,清清白白做到現在。”
齊雲麓搖搖頭:“我相信父親的為人。”
鄭鑫點點頭:“雖然齊連山沒有貪贓枉法,但是我發現了一個可疑的人,他這些年似乎一直聯絡外資,想要做掉齊連山,然後將國光拋售。而且他城府很深,精通道術,連曉帆都不能進入他的房間。”
齊雲麓一愣,不敢置信的說道:“你是在說我三叔,聽說他曾經當過算命先生,他……”
鄭鑫點點頭:“我自詡城府很深,但在國光,隻有一個人讓我無法看透,那就是齊連經。”
我有些動容,想起雷震曾經跟我說過的受益者原理,一個案件最後的受益者,很可能就是行凶者。雖然看上去鄭鑫收益了,報仇雪恨,但真正的受益者,卻是收獲了最多股份的齊連經。
鄭鑫苦笑道:“長大了,我漸漸明白了一件事情,當初告訴我雙親被齊連山害死的人,就是齊連經。雖然他戴著帽子墨鏡,但是脖子上的痣是沒法改變的,是他,親自將仇恨的種子種在了我的心頭。”
沒想到一直名不叫經傳的齊連經,竟然是這樣的存在。但是,他又在這場連環殺人案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呢,似乎這一切,都跟他沒有關係。
就在我深思的時候,鄭鑫突然慘叫一聲。
他的胸口,赫然多出了一隻森森白骨的斷手。
他好像說什麼,嘴角不斷流出紫紅色的血,所有的聲音全部變成了嗚嗚的嗚咽聲……
他不甘的倒下了,在他身後,是一隻腐爛了半邊身子的惡鬼。
該死,我們隻顧說話,竟然忽略了山崗裏的各路惡鬼。
丘玄奇怒吼一聲,一道金光射了過來,惡鬼硬生生的倒在地上。不過更大的危機接踵而至,更多的野鬼開始朝我們襲來,漫山遍野都是野怪細細碎碎的腳步聲,甚至有不少墳頭崩裂,長相猙獰的惡鬼從裏麵爬了出來。
鄭鑫的屍體,一瞬間便被惡鬼撕扯成了碎片。
怎麼回事,我們應該怎麼辦。
就在此時,丘玄奇忽然皺起了眉頭:“奇怪,這些野怪很少集體行動,除非,除非有人在控製他們……”
可是鄭鑫已經死了,究竟是誰在控製野鬼。
我的腦海裏浮現出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