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兩眼含淚走出房間,麵對熟透了的屍體,我第一次感覺生命如此弱小,人類如此卑微。
雷震和丘玄奇亦是不忍卒視,相繼離開。
就在我們向外走的同時,一個年輕人跌跌撞撞的闖了進來,他看見浴室裏的慘狀,哭喊著媽媽哭倒在地。齊連海皺著眉頭走了進來,大聲說雲麓你怎麼回來了,趕緊跟我走。
這個年輕人有些麵熟,似乎是那次打車軟件招來的駕駛員,當時我還納悶誰家富二代開著保時捷接單,原來是齊連海的兒子齊雲麓。
天涯何處不相逢,真是無巧不成書,隻可惜,我們寧願不再見麵。
雷震打電話通知法醫部,火速趕往現場進行取證,與此同時,他將用塑料小袋裝好的紅線綢一同交給手下等待化驗。我好奇的詢問是不是又要見到唐雨綺了,雷震搖搖頭,告訴我唐雨綺請假了。
我哦了一聲,沒有說話。
齊連海問我們到底怎麼回事,我把我們的推斷告訴了他。
孕婦張曉帆是鄭鑫的前女友,死後化為厲鬼先來報仇,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鄭鑫應該是最終目標。現在鄭鑫出事了,也就是說國光集團暫時沒事了。
齊連海眉頭緊皺,一副心頭有事的樣子,我叫了他幾聲,這才回過神來。我隻好把推斷再說一遍,齊連海一愣,告訴我們鄭鑫現在正在醫院進行治療,如果女鬼要索命的話,他豈不是很危險。
當真是旁觀者清。
我心中大駭,張曉帆怨氣如此之深,定然不達目的不罷休。
鄭鑫有危險。
雷震麵色鐵青的招招手:“小李,小秦,你們留在這裏等待法醫,其餘人給我走,目標陳浩私人醫院!”
我正準備出發,忽然有人拍了我一下,回頭一看卻是齊雲麓。此刻他雖然兩眼紅腫,眼神裏卻是決絕,他讓我們上他的車,鄭鑫叔叔是他的好朋友,他不願意鄭鑫受到傷害。
我看了看雷震,又看了看齊雲麓,時間不等人,我還是決定放棄雷震的桑塔納,選擇齊雲麓的保時捷。齊雲麓開車確實有一手,而且他從不違反交通規則,總是計算好綠燈的時間,一路暢通無阻,很快就把雷震他們拋在了身後。
我和丘玄奇緊緊抓著把手,如果不是剛才吐得一幹二淨,估計現在又得噴飯了……
來到醫院,我讓丘玄奇在樓下等著雷震,然後跟齊雲麓快步來到前台,我告訴接待小妹我們來自重案組,問她有個叫鄭鑫的骨折病人在哪裏。小妹不敢怠慢,告訴我在六樓骨科病房休息,接下來準備做手術呢。
我點點頭,快步走了上去。
當我們走到五樓的時候,人群忽然騷亂起來,一群穿著病號服的病人都樓上跑了下來,緊接著一股濃煙噴薄而出,嗆得人兩眼發昏。齊雲麓嗅嗅,皺著眉頭告訴我他是學理工科的,這股氣味應該混雜著汽油以及硝酸鉀,也就是說,炸彈爆炸了。
醫院?炸彈?
我有種不祥的預感,鄭鑫出事了。
我來到洗手間,用水打濕衣服堵在鼻子上,迎著人群衝了上去,齊雲麓亦是緊隨其後。
果不其然,爆炸的地點正是骨科病房。
幾個醫生拿著滅火器拚命滅火,我不顧阻攔衝了進去,病房裏煙霧繚繞,病床經過燃燒隻剩下了一堆灼黑的鐵架,而病床上的鄭鑫,亦是在火海之中變成了幾截白骨。
熏黑的牆麵上,隱約能夠看到一個血色大字,死!
該死,我們又來晚了。
我一拳倒在地上,渾身因為憤怒而震顫著。
過了一刻鍾,雷震和丘玄奇姍姍來遲,麵對慘狀,我們不約而同的沉默起來。麵對女鬼張曉帆,我們徹徹底底輸了,就像遊擊戰一樣,我們總是跟在它的屁股後麵,目睹它遺留下一具又一具駭人的屍體。
雷震罵咧咧的吼道:“真是欺人太甚,現在鄭鑫死了,這個什麼張曉帆應該不會再害人了。我們想要抓住她,難度也就更大了,這口氣真窩囊。”
雷震說的有道理,作為報複目標的鄭鑫死了,我們應該到哪裏去尋找張曉帆呢。
對了。
我靈機一動,興奮的說道:“我知道了,還有一種可能,張曉帆是個孝女,它應該會見雙親一麵,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將它抓住了。”
丘玄奇趕緊擺手道:“那不可能,張大爺家布置了很多辟邪之物,張曉帆又是低品級的女鬼,讓它殺人可以,但是倘若想跟道士麵對麵硬撼,那就是送死……”
我搖了搖頭:“丘玄奇,你怎麼不開竅呢。這可是我們唯一能夠確定女鬼行蹤的機會了。既然女鬼不敢來,咱們不會把辟邪的東西去了,然後加點召鬼的東西……”
丘玄奇一拍大腿:“哎呦我去,你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我怎麼沒想到呢……”
茫茫人海之中,想要找到張曉帆談何容易。對付遊擊隊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它們引出來,而張大爺和張大娘,就是最好的誘餌。
我們趕緊來到棚戶區,告訴他們一家三口,案件已經水落石出。鄭鑫辜負了張曉帆,讓她有了孩子,張曉帆在國光大廈意外身死,魂魄離體怨氣鬱結化為厲鬼,開始了瘋狂的報仇。
包括國光總經理齊連海在內的十數人因此喪命,今天,鄭鑫亦是隨著一場爆炸化為灰燼。
張大爺簡直驚呆了,不相信張曉帆變成鬼,張大娘在床上哭著,不停嘟囔著我們曉帆是個好女孩,不會害人的。隻有盲人老李歎了口氣說道,警官,人死不能複生,我們該怎麼辦。
我和雷震看了看丘玄奇,丘玄奇點點頭,道了一聲無量壽福:“這位叔叔說的很對,人死不能複生,我們唯一能夠做的,就是不要讓她錯下去。人死後化為魂,魂再化為鬼,鬼魂跟人一樣,亦有最後歸宿。一旦鬼魂在陽間作孽,就會被打入十八層地獄,甚至永世不得超生,希望兩位配合我們,讓曉帆早日投胎轉世……”
張大爺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丘玄奇的話。
丘玄奇似乎早就料到了這一點,他拿出一個名片遞過去,張大爺眼神瞬間亮了起來,點頭說道,好好好,為了曉帆,就按照你的要求做。
丘玄奇得意的朝我晃了晃名片,上麵寫著明月觀首席除魔道士,下麵還有明月觀的印章和長鬆子的簽字。我頓時無語了,有了這張名片,在很多市民心中,估計丘玄奇的地位能夠跟蘇忠誠平起平坐了。
得到二老應允後,我們開始收拾房子,鍾馗畫像,撕掉,笤帚疙瘩,放平,紅繩栓碗,扔掉扔掉,狗頭上的神符,拿走拿走。當然,這還遠遠不夠,丘玄奇在屋裏撐起了一把傘,說是屋中撐傘,招魔引怪。
最後,他給了張大爺和張大娘還有老李三把木梳,叮囑他們到了淩晨一起梳頭,有很大的機會看到張曉帆。
老李忽然開口了:“道長,如果曉帆害我們怎麼辦,雖然她是我們的親人,但她已經成鬼了……”
丘玄奇拍了一下腦門:“對,你這倒是提醒了我,我給你們每人一張神符。張曉帆品級很低,這張神符足以要它性命。放心,就算你們讓她灰飛魄散,也不是幫助它投胎轉世而已。”
張大爺沒有說話,默默將神符裝進口袋裏。
老李還是不放心:“我是人,它是鬼,要是它一心害我們,我們很難打中它,豈不是要白白搭上性命。我死倒是無妨,二老老來得女,勞累了大半輩子,我把他們當親生父母對待,我不能讓他們有危險!”
張大爺張大娘抱著老李嗚嗚哭了起來。
丘玄奇猶豫了一下,點點頭:“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這樣吧,我在房子裏設置一個陣法,將陣引設置在老李手邊,一旦張曉帆動了殺機,你就拿符印在陣引之上,到時候陣法啟動,就算一萬個張曉帆也會瞬間萬箭穿心。”
老李這才放下心來,我不知道為什麼,眼角再次濕潤了。其實張大爺張大娘,應該稱呼張大伯張大嬸才對。歲月的操勞讓他們華發早生,張曉帆的死對他們打擊太大了,這輩子,也隻有寄希望於老李能夠盡盡孝心了。
這一切,究竟是張曉帆造成的,還是老李造成的呢?
丘玄奇開始布陣,我注意到他布置的陣法遠遠複雜於國光大廈頂層的八陣燈,看得出來,這次他頗費了一番功夫。他皺著眉頭,一句話都不說,我也不好意思打擾他。
一旦陣法出現失誤,將讓這兩個可憐的老人死無葬身之地。
壓力漸漸襲來,我的心髒越跳越快。
……
漸漸,天色暗了下來,月亮如一彎柳葉般淺淺掛在空中,完全被滾滾而至的烏雲遮擋。
嘩嘩嘩,一場大雨下了起來,看看時間已經來到了淩晨兩點三十分,埋伏在院落裏的我們大氣不敢出一口,任由瓢潑大雨給我們來了個透心涼。
最倒黴的就是我了,縮在狗窩裏,狗屎的味道環繞著我的身邊,沒辦法,張家院落小,我們隻能將就將就了。
我們死死盯著棚子裏亮著的一點微茫,那是一盞油燈,學名長明燈。一旦這盞燈熄滅,那就預示著髒東西來了。
我有點不耐煩的輕聲問道:“丘玄奇,張曉帆到底來不來。”
丘玄奇示意我不要說話,他跟我說白天的時候巡查過了,否則有鬼氣縱橫,張曉帆應該來過不止一次,隻是礙於房間裏的法器才不得入內。
現在正氣已除,陰氣大盛,它不可能放棄這大好的機會。
我正準備反駁什麼,眼前突然一黑,我的心瞬間揪緊起來。
長明燈滅了。
鬼,
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