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童手裏的八角盒不停發光,而我感覺,身體一直在向下。
每次移動,都能感覺到媳婦姐姐的氣息。
頭頂的黑塔轟鳴不停傳來,它捅破層層黑暗,如影隨行。
但第三次移動後,安童收了八角盒。
陰眼的視線逐漸亮了起來,我立刻提高警覺。
開了陰眼後,看到的都是陰氣,不存在光線這種說法。
所以剛才還是一片黑,現在卻亮起來,說明身邊正有陰氣聚集,但我卻沒有任何感覺。
安童朝前走,我也跟上她。
現在所處的空間很大,像是平原,但卻能感覺出是在建築內,像閉著眼睛站在室內體育場裏。
明知道很空,卻能感覺到牆壁,而且腳下走過的地方都是青石。
上麵還有些潮濕。
走了百米,眼前突然出現條很深的溝壑。
站在這邊看,感覺黑暗中有人在來回穿梭,但細細去看,發現全是迷霧。
溝壑上有座橋,橋是石橋,沒有特別的地方。
但橋麵是全黑的,而且圍欄上每隔幾米,就有個低垂著頭的小孩。
雖然看不清臉,但感覺它們不是活人,因為它們身上的衣服,就像是紙衣。
小鬼過橋!我有些心虛了。
《天道子》第三卷有記載,冥河左為奈何,右為難纏。
講的就是冥河上的兩座橋,左邊是我們熟知的奈何橋,右邊的橋就比較陌生,是難纏橋。
《天道子》尾注:孟婆執掌奈何,通往地府。難纏為虛,所去無知。
輪回之中,常有亡魂走錯,步入難纏。別說鬼差,連十殿閻王都不敢輕易去討要。
所以不少陰魂過了難纏後,就永遠都不會在出現。
隨著地府陰魂增多,輪回之數有限,難纏的存在被刻意隱瞞。
也算是地府的計劃生育,倒黴的陰魂,隻能永遠消失。
我細數了下,橋上正好站著四對童男童女,跟記載中的無出左右。
古話就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這種東西,能不招惹就不招惹,而且《天道子》中詳細記載,難纏所去無知。
走過去,是生是死,去往何處,都無人知曉。
我故作驚訝,“這地方怎麼會有橋?橋上怎麼還有童子?”
“它隻是祭壇內的虛化出來的,沒有任何作用!”安童神情平淡的說。
我心裏冷笑,如果我不明就裏,恐怕就要上當了。
雖然橋下不是冥河,隻是條溝壑,黑漆漆的,陰眼也看不清。
但既然和記載中的如此相似,怎麼可能是幻像?
“蘇岩,你先過去!”安童伸手推我。
順著她的力,我踉蹌幾步,突然摔倒在地,“我沒力氣了,全身都冷!”
安童皺眉,蹲下來摸了摸我的額頭,剛碰到,立刻就收手。
“失血太多了,我們休息下在過去!”她被嚇了一跳。
我心裏竊喜,失血會導致體溫降低,但我吃了藥丸,現在連肩膀上的傷口都不是太疼了。
至於全身發涼,隻是媳婦姐姐藥丸的特性。
聽她說休息下再走,我也急了,如果休息好,她還讓我趟雷,怎麼辦?
於是虛弱的爬起來,“安姐!要不你扶我過去吧,我怕等下去,蘇門的人會追來!”
果然,她眼神閃爍,半天不做聲。
但出乎意料的是,她猶豫後竟然答應了,伸手來扶我。
即便如此,我也是特別謹慎,生怕快到的時候,她突然將我推過去。
索性手繞過她的肩膀摟著她,半邊身子的力量都壓在她身上。
她拖著我,很小心的朝著橋走去。
我們剛靠近,橋對麵就傳來陣陣孩子的笑聲。
聲音很天真,但聽著就是讓人毛骨悚然。
感覺就像獨自呆在荒山裏,樹林內突然出現小孩的笑聲。
瞬間就能嚇得你全身發毛。
安童停下來,我也跟著停下來。隻要她敢陪著過去,我心裏就不擔心,因為她對這裏很了解。
稍微的停頓後,她扶著我踏上橋麵。
剛站上去,就毛骨悚然,好像被無數雙眼睛盯著。
“蘇岩,別去看那些孩子!”安童低頭看著橋麵,叮囑我。
我點頭,但越往裏麵走,心裏就有個聲音,不停的讓我往左右看。
而且這種提醒很快就變成衝動,根本無法控製。
強大願念下,我的頭不受大腦控製,緩緩轉向右側。
我想喊安童,但發現根本開不了口。
叮!
安童突然打開八角盒,機括的聲音在空曠的空間裏顯得特別清脆。
我從迷糊中驚醒,後背出了身冷汗,急忙低下頭。
但前麵的橋,根本不像站在對麵看到的幾十米,像是沒有盡頭。
突然出現這種情況,我更想抬頭看兩邊。
但被安童喝止,她接著問:“蘇岩,假如從盤龍村回來後,沒有發生那麼多事,我們會在一起嗎?”
安童的問題,問住了我。
那時候我有過這種幻想,因為媳婦姐姐攆走沈浩,在我心裏留下陰影。
兩年前的媳婦姐姐,在我心裏,就是個凶巴巴的女人。
而且和我不屬於同一個世界,所以碰到安童後,我對媳婦姐姐的依賴動搖過。
所以那時候,才會對安童產生過好感。
如果真的還能在改變...我會如何選擇?
“你就實話說唄!”安童低頭輕笑。
“不會!”我歎氣,那時候對她的感覺,懵懵懂懂。
而且從某些方麵來說,她隻是媳婦姐姐在我心裏的替代品。
因為剛合作的時候,她凶人的樣子很像媳婦姐姐。
雖然短暫的時間裏,她也許能替代媳婦姐姐,但我知道,隻要時間一長,那種感覺就會不同。
後麵我才明白,那種不同的感覺,就是她才訓話的時候,更像是領導。
沒有媳婦姐姐對我的那種溺愛!
是的...是溺愛!
安童淒然一笑,“我還是要奉勸你,遠離白公主!”
遠離媳婦姐姐?
恐怕永遠都不可能做到!至少這輩子是無法做到了。
媳婦姐姐給我的不僅是溫暖,還有依賴。
哪怕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我還是無法恨她。我對她的依賴,就像一種病。
隻要她在的時候,就想粘著她,跟著她。
我說,“好!如果能從這裏出去的話!”
安童輕輕搖頭,不相信我說的話,“你要相信我,白公主,對你沒任何好處!”
不知道為何,感覺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特別的真。
真到讓我有些恍惚。
“轟!”黑暗中,頭頂傳來巨響。
我下意識的就要抬頭,但安童及時出聲:“別看,他們暫時到不了這裏。”
而這時,後背吹過陰風,雙腳像被人抱住。
安童忙說,“閉上眼睛,別睜開!”
我怕她使詐,左手緊緊摟著她,兩人緊緊貼著。
這才不敢看腳底,死死閉著眼睛,憑著感覺朝前。
片刻之後,雙腿上、肩膀上,像掛滿了小孩,它們手上的冰涼,能夠透過衣服,傳遞到皮膚上。
而且雙腿也被抱住,而且越來越多,讓我舉步維艱。
有幾雙冰冷的小手,還繞到前麵撓我的臉。
安童呼吸也有些急促,不停的提醒我不要睜眼。
隻要她在旁邊,她的話就可信,所以我閉著眼睛,加快了速度。
但沒走多久,我們就撞上什麼東西。
我用手摸了摸,好像是橋欄,冰冰涼的,很有質感。
隻是我想摸到的是橋麵的方向,就不停換手摸。突然,我摸到一隻很小,但冰涼的手。
我嚇得急忙縮回手,帶著安童換了方向,慌亂的往前走。
也不知道方向對不對。
“啊!”身後突然傳來慘叫,好像有人被五馬分屍,在撕裂前發出的聲音,急促而淒厲。
“蘇岩!”
隨即遠處傳來蘇蠻的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