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到船舷,看著那道熟悉的身影,淚眼朦朧,對著他大喊,“爹!”
他回頭,黑袍下的雙眼在無數的燈火中,囧囧有神。
雖然看不見他的臉,但我能感覺到他在笑,會心的一笑。
霸下的速度越來越快,破浪而過,衝入船群中,撲向不遠處翻騰的蜃。
蜃感覺到危險,天空中巨大的虛影開始騰挪,猶如活了般,張牙舞爪。
不少船上的人開始騷動,他們明白父親是衝著蜃去的,紛紛放下衝鋒舟,要去阻攔。
我的心也提到嗓子眼,站在船上焦急的呼喊。
媳婦姐姐走過來,拉住我的手,柔聲說,“蘇岩,你這樣會讓他分心!”
我回頭,淚如雨下,看著媳婦姐姐說不出話。
她安慰的捏了捏我的手。
隨後,我緊張的盯著霸下,它猶如水中蛟龍,馱著父親避過衝鋒舟。
接近蜃的瞬間,它突然躍出水麵,沉重的身體重重的砸向蜃。
粗壯的前爪,將蜃壓入水中,帶著父親潛入水底,然後又猛地竄起,嘴裏叼著巨大的蜃。
水波中,父親立於霸下背上,如同不倒的巨石。
“吼!”蜃如龍的嘴裏發出恐怖的吼聲。
用獨有的兩隻角,刺向父親。
他背負的雙手終於動了,抬手就見鎮紋閃爍,籠罩蜃全身。
我看得激動,拉著媳婦姐姐的手都在出汗。
媳婦姐姐說,“那是七道紋,隨心而出!”
七道紋...蜀山古井裏,父親留下的鎮紋隻是六道紋。
短短六年...進步這麼快。
鎮紋落到蜃身上,父親的手也掰住它的犄角。
任由它騰挪翻滾,卷起無數水花,那隻手就猶如鋼釺捏住。
加上霸下的幫助,死死按住蜃。
衝鋒舟也不敢靠近,隻能在遠處遊弋。
兩頭遠古遺留的巨獸相鬥,激起的浪花讓大船都在晃動。
而父親身處巨浪中心,隨著霸下起伏,依舊紋絲不動。
那挺拔而有力的臂膀,就像小時候的感覺,能撐起一片風雨。
雖然...它後來變成了媳婦姐姐的懷抱,但我心裏從未忘記。
它...在我的童年裏,撐起了一片天。
蜃翻騰挪動,父親的大手死死抓著它,讓它無法脫身。
我腳下的船緩緩開過去,逼開圍著父親的衝鋒舟。
這些都是沈浩在安排,湊近了...我渴望看到父親的臉。
想看看那張早已在記憶中模糊的臉,但他躲在黑袍中,隻伸出一隻堅挺而有力的大手。
以手做刀,在蜃的額頭刻了鎮紋。
我們的船不能太靠近,繞著霸下和父親畫圈,讓衝鋒舟不能靠近。
符紋刻在蜃的額頭,突然發光。
它巨大的身體瞬間停止掙紮,突然仰頭,發出遠古洪荒異獸的咆哮。
隨著吼叫,一顆藍色珠子從它口中緩緩吐出。
父親探手捏住,無數的藍光從指縫中射出。
隨著他收攏,光線也一點點消失,最後,他回頭朝我看了一眼,霸下放掉嘴裏的蜃,衝破水波,漸漸消失在黑暗裏。
蜃在水中翻騰片刻,潛入深水中。腳下的船在輪機的吼叫聲中追了上去。
後麵的船也爭先恐後。
但黑暗的地下海洋中,早已失去父親和霸下的身影。
淚痕已被風幹,甲板上,隻有媳婦姐姐陪著我,看著遙遠的黑暗。
我知道,父親一定也在某個角落...也看著我。
回到船艙內,心情久久不能平複。
媳婦姐姐說,父親拿走的是蜃珠,是蜃體內的特殊物質凝聚的。
但她也不知道父親拿蜃珠做什麼。
不管是什麼原因,父親也是衝著秦陵來的,也許他也是來救爺爺他們。
船的速度已經很快,但那副奇景出現的時候,已經是兩天後了。
我是入夜十分,被沈浩從媳婦姐姐懷裏叫出來的。
站在甲板上,遙看遠處,一座巨大的火山正在噴發。
如果不是頭頂的黑暗,都快忘了這是地底。
灼熱的熔岩在山頂沸騰,燒紅了整個頂峰。
如同太陽,照亮了方圓。
但即便是這樣的亮度,還是不能照亮空洞的頂部。
船從山腳駛過,如同巨獸口中的蒼蠅,無比的渺小。
看到這一幕,我急忙跑回船艙,拿出何超群給我的照片。
照片上,爺爺和沈二爺笑得那樣安詳。但他們背後的太陽...
眾人都圍過來看,都說不像。
我也覺得不像,但揣好照片,就掏出手機。
強光已經超出了攝像頭的分辨率,遠處的山在照片裏,已經顯示不出來。
背景裏,隻出現一個巨大的火球。
退後半步,鏡頭將沈浩和阿蠻拉入其中,角度吻合的時候,我按下快門。
兩張照片在對比時,沒人再說不像。
可以確定爺爺和沈二爺拍攝照片的地方,就在這裏。
但何超群也給我出了個難題,爺爺和沈二爺是停留在這裏,還是繼續向前?
沈浩說秦陵地下,已經不遠。
雖然隻是短暫的猶豫,但其它船隻已經將我們甩得遠遠的。
他們的目的,隻有深埋地下的秦陵。
我和沈浩商議後,覺得爺爺他們不會停留在這裏。
即便停留,我們也要去秦陵。
因為從媳婦姐姐迫切的眼神裏,能看出她要的東西就在秦陵。
而爺爺他們既然進了這裏,絕不可能停留在這裏。
那座巨大的火山,沒有任何價值,它不過是地底奇景。
船終於開動,半天後再次沒入黑暗。
夜晚...
我回房不見媳婦姐姐,出來找,發現她獨自站在甲板上,眺望黑夜。
這裏,永遠的無風...永遠的暗。
我悄悄站在她身後,朝著她看的方向看。
那裏什麼都看不見,但我知道,那應該就是秦陵的方向。
失去力量,她感覺不到我,直到走近,她才察覺,回頭看到我,輕輕的笑了笑。
我也走到圍欄,問她,“老婆,那件重要的東西是什麼?”
“沒什麼!”她輕輕抿嘴,轉身離開,試圖隱瞞。
正準備跟她回房的時候,燈光的射程內,突然出現幾艘巨大的木質戰船。
不等我喊,沈浩他們全都出來。
遠遠眺望,巨大的船身,如同海上閣樓,暗夜中透著陰冷。
毫無疑問,這些船都是秦朝時期的。但木質結構能保留如此長的時間?
錯身而過的時候,突然有種不好的感覺,後背發涼,好像被什麼東西盯著。
快過到船尾的時候,突然看到幾條鐵船,嶄新的噴漆,還有現代的文字...
是跟我們一起進來的船...
怎麼會停在這裏?而且船上黑暗一片...
沈浩用對講機讓船長轉動探照燈,我們的視線也隨著光源轉動。
那條船的甲板上,站著他們的船員,我拿來望遠鏡。
鏡頭中,他們麵無表情,嘴角掛著冰冷的笑容。
探照燈轉動,照向另一條,情況相同...
三條船都一樣,滅了所有的燈,船員都站在甲板上。
我剛要放下望遠鏡,突然就見到有人動了,我再次去看。
不僅是他動,所有人都緩緩抬起右手,向我們招手。
動作整齊劃一,像是被什麼東西操控。
讓人後背發寒。
“不好!”沈浩叫了聲,“快去船長室!”
他聲音才落,我拉著媳婦姐姐,全部都往船長室跑。
進去後沈浩關上門,讓船長加速。
但奇怪的事接踵而來,不管我們如何加速,三條船總是在左右,而且越來越近。
已經能看清他們臉上詭異的表情。
“加速!”沈浩咬牙,“幾十艘船。這裏隻有三條,也就是說,其他船都安全離開了。”
幾分鍾後,船長額頭全是汗珠,“我們好像在原地打轉!”
呼!我吐了口氣。
在海上,隻要船動著,很難分辨是前進還是後退。
但船長的直覺,肯定比我們敏銳。
就在這時,窗外的燈開始閃爍,變成暗紅。
整個控製室的符都在發光...輪機的聲音也出現停頓,最後完全停止。
船停了...停在詭異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