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走盤龍村

手術時我太過緊張,現在冷靜下來,搜刮著腦中的醫學知識,才恍然。死囚的大腦被子彈完全絞碎,根本不可能出現腦死亡。

想到這我手腳都有些發涼,“那具屍體有問題?”

安童靠在車窗上,略帶疲憊,“趕屍運毒案是我父親負責,案件接近尾聲時,他卻突然失蹤了!但出事前他用手機傳回了幾張照片!”

她直起身子從隨身的挎包裏拿出一張照片,我安奈不住心裏的好奇,隨手接了過來。

“照片裏的地方叫盤龍村,是毒販的老窩,我父父親和他的同事追了進去,就再也沒有出來!”

毒村,這個詞彙我不陌生。翻看照片,背景是片荒蕪的枯草,天邊的陽光被烏雲遮擋,一塊血染的墓碑就矗立在荒草中,透著說不出的詭異。但是......

“這不可能!”我猛的吼道,拿著照片的手都在發抖。

“為什麼不可能?如果沒有這張照片,你覺得自己能有機會執行這樣的任務?”

安童的話我聽懂了,我能到這裏是因為這件案子與我有關,準確來說是和我的父親有關。

我端詳著手裏的照片,越看心裏越糊塗,蘇家打的墓碑,都有獨特的記號,每代人的記號又有細微的變化,雖然隱秘,但隻要是蘇家人都能看出來。

雖然照片有些模糊,看不清碑文,但照這張照片的人,聚焦的就是那個我熟悉的記號,它和我小時候看到的一模一樣,屬於父親獨特的記號。

隻是,父親他...父親他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死了...但碑上的落款卻是最近幾年。

難道...爺爺騙了我,父親並沒有死?如果是真的爺爺為什麼要這樣做?

腦中有太多的疑問,很久我才從恍惚中回過神,“照片我留著了!”

安童點頭同意了,俯身湊到我跟前問:“雲南碑王蘇家?”

“什麼碑王?”我警覺,甚至有些慌張,“我家隻是賣墓碑的,我不知道你說什麼!”

安童邪性的笑笑,“蘇岩,自幼無父無母,被蘇南北撫養長大......”

“你在調查我?”我有些憤怒,爺爺年輕的時候靠著打得一手好碑走南闖北,得了蘇南北這個額諢號,但都是幾十年前的往事了,她怎麼知道爺爺名號的?

“怎麼?調查你不行麼?”安童的眼神充滿了挑釁,“難道你就不想查清你父親的下落?”

父親...那個偉岸的身影早在我的腦中變得模糊。

安童的眼神好像在審問罪犯,讓我很不適,於是提高了聲音:“這是我家事,用不著你管!”

安童笑笑,不在理我,無精打采的靠在車窗上,而我心裏卻是急的不行,恨不得現在就站在爺爺麵前。

到了縣城,我直奔車站,但到我老家縣城的唯一趟車早走了,要走也隻能等明天。

失落的從車站出來,發現安童站在客運站門口向我招手,這裏人生地不熟,隻好硬著頭皮走過去,少不了被她奚落。

安童幫我開了間旅館,旅館很普通。房間是一樓,窗戶正對著公路邊的綠化帶,安童的房間就在隔壁。

我躺在床上,拿著照片腦中翻江倒海,加上外麵的車流聲,過了午夜才迷迷糊糊的犯困。

但這一迷糊,就被魘住了,半睡半醒中手腳像是被人按住,胸口壓了快大石頭,腦中想著醒來但就是醒不過來。

黑暗中突然傳來腳步聲,很輕,但我能清晰的聽到,有人在向床邊走來。難道是安童?她想幹什麼?

此時我大腦是清醒的,而越是清醒我越能感覺到那緩緩靠近的腳步是多麼的危險。

腳步越來越近,我也著急起來,就在這時,打小就戴在胸口的石片突然變得滾燙,灼燒的刺痛讓我掙紮著醒來。一睜開眼,我翻就坐了起來,剛才的腳步聲也戛然而止,借著路燈微弱的光線,房間內空蕩蕩的。

但就這時,窗外突然閃過一道黑影,我立刻衝下床,拉開窗簾,但陽台封住了,頭伸不出去,視線範圍很小。

大晚上的會是什麼人?困惑的時候,餘光看到外麵的草地上落著兩張燒過的黃紙。

這個敏感的時候出現黃紙,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披上外衣出了旅館,將黃紙撿到房間一看,竟然是兩張黃符。

“呼!”我吹了口氣,將符握在手心,猶豫後敲響了安童的門,她披著毛毯就來給我開門,隱約能看到她裏麵就穿了內衣。

我低著頭不好意思看她,安童若無其事的看過符紙,臉色突然變得難看,蹭的從床上站了起來,身上的毛毯差點滑落,看得我很揪心。

“符!”她隻說了一個字,扯掉身上的毛毯,轉身就去拿床上的衣褲,我紅著臉趕緊轉身。

雖然及時,但還是看到她光滑的背脊,還有黑色的文胸帶。聽著身後窸窸窣窣的穿衣聲,我臉火辣辣的,

安童穿好衣服拉著我就往外走,邊走邊打電話,這下我也有些迷糊了,問她到底出了什麼事。

她把殘符給我看,“湘西苗疆有三邪:蠱毒,趕屍,起屍!起屍雖然排在最末,但也最為神秘,這就是起屍符!”

三邪?起屍符?我滿頭霧水,她真的是法醫嗎?怎麼會知道這麼多?

我剛攔下一輛出租車,安童掛了電話轉身又往賓館走,“算了,已經來不及了!”

“有病!”我低聲罵了一句,追上去問她到底出了什麼事。

“死囚的屍體失蹤了!”她揚了揚手裏的殘符。

“什麼?”我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看著她手裏的符,死囚的屍體失蹤跟這張符有關嗎?

難到剛才窗外的是那具掏空內髒的屍體?但我不敢問,趕緊追上安童。

她在房間收拾行李,“我們今晚連夜去盤龍村!”

“盤龍村?現在就去?”我心裏有些打鼓,盤龍村很可能就是毒窩,冒失的闖進去,恐怕是有去無回。

安童冷嗤道:“怎麼?怕了?”

“怕?”我有些不安,但絕不是怕,“我覺得我們必須要準備一下!”

“現在沒時間了!”安童又拿出一張照片給我,霸道的說,“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人,一切行動都得聽我的!”

她的人...我接過照片,沒來得及細看,急忙辯解:“我隻是法醫,也沒上過警校......”

安童打斷我的話,不容我反駁,“這件案子就需要你!我在外麵等你!”

我拿著照片,看著安童離開的背影,心裏隱隱有些不安,她的話是什麼意思,像我這樣的法醫?難道她知道我家的事?

安童走後,我趕緊回到房中對著燈看起了照片,照片的背景裏,天空暗沉得有些壓抑,荒草中有個村落若隱若現,但遠處的山峰卻引起了我的注意,血碑的照片裏也有這座山,我對比了一下,雖然拍攝角度不同,但可以確定就是同一座山。

難道父親還活著,現在就在盤龍村?如果真的是這樣,爺爺為什麼說父親已經死了?

太多的疑問充斥在腦中,但毫無頭緒,這時外麵傳來車喇叭聲,應該是安童在催我,草草收了行李就出了門。

昏暗的路燈下停了一輛民用越野車,開車的是個陌生的年輕男子,歲數應該我差不多,但他身上有軍人特有的氣質,所以我懷疑他是個武警。

他介紹自己也隻有一個名字:陳陽。

上車後安童遞給我一張紙,打開一看是我的調令,我苦笑:“看來你是早就安排好了?恐怕你也不是啥子法醫了!”

“怎麼?不行?”安童反問。我搖頭笑笑,她每說一句話,給人的感覺都很強勢,這種感覺不是太好。

車子緩緩出了縣城,安童拿出一張地圖就著車內的氛圍燈看了起來,地圖很老,是八七年新華社出版的測繪地圖。

她點了一個很小的地方,“這裏就是盤龍村。”

地圖上很模糊,我說,“怎麼不用衛星掃描地圖?那樣準確不少!”

“那個地方很奇怪,衛星掃描到的影像都是一團黑,這份圖還是從文化館借出來的,聽說是一個考古隊測繪的!”陳陽接話說,看樣子地圖他是早就看過了。

衛星掃不到的地方...這種地方不少,但基本都是軍事要地。但照片上看到的荒村怎麼看都不像軍事要地。

想不通我也就沒想,心裏有少許的害怕,雲邊地區苗彝族有打獵的傳統,土槍不少,而且靠近緬越地區槍支雖然說不上泛濫,但也不是稀罕物。

現在就我們三人,如果真的是進了毒窩,那還了得,但事已至此,加上我迫切的想要見到那塊血碑,心中的擔憂也逐漸消散。

山路崎嶇,顛簸得難以入睡,腦袋裏昏昏沉沉的,就在這時,一路上很少說話的陳陽突然開口,“看後麵!”

我下意識的就扭頭往後窗看,後麵不知何時跟了一輛黑色麵包車,借著車燈很顯眼的就看到車頭上有個大大的“奠”字。

“靈車!”我打了個激靈,這荒山野嶺的,怎麼就那麼巧碰上靈車?

安童也醒來,看後問陳陽,“什麼時候發現的?”

“剛跟上來,好像突然就出現了!”陳陽說著,車速明顯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