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變臉

醒來的時候,外麵已是暮靄沉沉。

緋紅色的晚霞就像絲帶,纏繞在天邊飛舞。

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道觀的一間廂房裏,已經換上了幹淨的衣服。

床頭放著一個香爐,冒著繚繞的香煙,屋子裏彌漫著淡淡的香味。

夕陽的餘暉落在木欞窗格子上麵,泛起幽幽的古老光暈。

我摸了摸肩上的傷口,發現傷口已經不怎麼疼了,而且包紮得很好。

我試著動了動,發現並沒有什麼大礙,於是從床上爬起來。

外麵傳來唱戲的聲音,聲音很動聽,鬼麵書生又在開唱了。

推開廂房的房門,我走出廂房,看見不遠處的那棵古鬆下麵,鬼麵書生就像早上那樣,盤膝坐在樹下,麵前放著一把古琴。

地上的屍體已經收拾得幹幹淨淨,那隻雪白的小狐狸捧著竹盅,正在給鬼麵書生斟茶。

那隻狐狸應該是鬼麵書生飼養的,很通靈性。

“你醒了?”一曲唱罷,鬼麵書生沒有抬頭,卻已經知道我在他後麵。

“謝謝你!”我說。

鬼麵書生抬起腦袋,這一次,他的臉上換了一張新的川劇臉譜,基調是黃色和白色的。

鬼麵書生做了個請的手勢,我在他對麵盤膝坐下。

“運氣不錯,子彈穿透了你的肩胛骨,沒有停留在骨頭裏麵,所以隻需要把傷口縫合就可以了。我已經給你上了藥,避免感染!”鬼麵書生說。

我衝他抱拳行禮,在如今這個江湖裏,一個素味平生的人,能夠鼎力相助,確實令我非常的感動,因為我見過太多的冷漠。

“不知兄台尊姓大名?”我問鬼麵書生。

鬼麵書生說:“無名無姓,你可以叫我無名!”

我知道,也許是鬼麵書生不願意輕易透露姓名,所以才說他叫“無名”,既然別人不願意多說,我也不能強求,但我還是如實告訴他:“在下陳十三,今日承蒙兄台相救,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咯咯!”鬼麵書生發出一聲輕笑。

我撓了撓腦袋:“是不是我的名字特別好笑?”

鬼麵書生說:“不,我是覺得你這個人特別逗,滿滿的古俠之風!”

我麵上一紅,轉移話題:“呃,你剛剛唱的是川劇嗎?”

鬼麵書生頷首道:“川渝地區,唱的當然是川劇,感覺如何?”

我實話實說:“很好聽!雖然有些詞我不太聽得懂!而且,我覺得,你臉上戴著的臉譜挺好看的,很有藝術韻味!”

鬼麵書生說:“川劇,是中國漢族戲曲劇種之一,流行於四川東中部、重慶及貴州、雲南部分地區。而我這臉上的川劇臉譜,是川劇表演藝術中重要的組成部分,是曆代川劇藝人共同創造並傳承下來的藝術瑰寶!”

“你是祖傳唱戲人?”我問。

鬼麵書生說:“算是吧!”

“川劇變臉挺出名的!”我說。

鬼麵書生嗬嗬一笑,就在這短短一秒鍾的笑聲中,書生臉上的臉譜唰一下就變了,嚇了我一大跳。

此時,書生臉上換上了一張白底臉譜,上麵有黑墨圖案,如同中國山水畫,非常好看。

在我驚訝之餘,書生又換了一張臉,這次換成天藍色,帶著一絲詭異驚悚之感。

然後,又變了,不停地變,不停地變,一連唰唰唰十數聲,鬼麵書生竟然在我眼前變出十多張川劇臉譜,最後唰地一下,又恢複了最先的那張紅色.鬼麵。

這一連串的精彩變臉,看得我目瞪口呆,簡直沒有回過神來。

鬼麵書生與我近在咫尺,就像在玩近景魔術一樣,我真沒看清楚他是怎麼變出來的。

而且很難想象,一張麵門上麵,居然可以隱藏這麼多的臉譜,實在是太神奇了,怪不得川劇變臉名滿天下,精彩!確實精彩!

啪啪啪!

我一個勁地喝彩鼓掌,手掌都拍痛了。

“我聽說川劇變臉是門技術活,不是什麼人都能學會的!”我說。

鬼麵書生點點頭:“川劇變臉是川劇裏麵的絕技,第一,你自身要有學習變臉的資格;第二,要有願意傳授你變臉絕技的師父;第三,具備前兩種要素之後,你自己還得擁有變臉的天賦,有些人不是因為笨,反正就是學不會!”

我豎起大拇指,剛剛鬼麵書生在我麵前展現的變臉絕技,著實讓我佩服和驚歎。

看來這鬼麵書生不僅武藝高強,而且戲劇上的造詣也是相當高的,可謂是文武雙全,今日能夠結識這樣一位高人,也算是三生有幸,江湖有緣。更何況,看這書生的年紀也不大,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本事,不得不令人佩服。

此時,已是日落西山,最後一縷殘陽漸漸被黑暗吞噬。

夜幕籠罩,風雲變幻,我想起我的夥伴們,想起文殊,還有黑子,他們在哪裏?他們還好嗎?

“你要往哪裏去?”鬼麵書生在背後叫住我。

“我要去找我的夥伴們!”我說。

鬼麵書生說:“你知道他們在哪裏嗎?”

我怔了怔,搖搖頭,好像還真是不知道。

鬼麵書生說:“你肩上的傷口還不能動彈,稍微用力就會撕裂創傷!可能你現在一走出道觀,白蓮教的人就在外麵等著你!”

頓了頓,鬼麵書生又補充了一句:“還有,別說我沒提醒你,豐都的夜晚不要隨便亂走!你應該知道豐都城是什麼地方,是鬼城!有些東西是你不能觸碰的!”

仿佛是為了印證鬼麵書生這句話,話音落下,一縷陰風席地卷過,吹得鬆樹沙沙作響。

我咬咬牙,停下腳步:“那……我該怎麼辦?”

“等天亮之後再說吧!”鬼麵書生收起古琴:“廂房裏麵有飯菜,餓了的話就吃一點!”

鬼麵書生懷抱古琴,緩緩而行,後麵跟著那隻小狐狸,蹦蹦跳跳的走掉了。

夜空之上,一彎月牙清冷冷的照著大地,仿佛掛在鬆樹的樹梢上麵。

我歎了口氣,踩著青石小路,走回廂房。

廂房裏麵果然備好飯菜,飯菜很簡單,卻很精致,一葷兩素,三碗米飯。

我也是餓壞了,狼吞虎咽,把三碗米飯全都吞進肚子裏,連一顆米粒都沒有留下。

吃完飯,也沒有什麼事做,廂房裏沒有電燈,還是點的煤油燈,昏暗的光亮令人昏昏欲睡。

我摸出《鎮河譜》看了一會兒,裏麵的內容基本上都已經爛熟於胸,隻不過要想靈活運用,肯定還需要很長時間的磨煉。

昏睡了一整天,我還不想這麼早爬上.床去,於是推開.房門出去走走,呼吸一下夜晚清涼的空氣。

我沿著青石小路慢慢往前走,無所事事,就跟散步一樣,反正剛才晚飯也吃得挺飽的,正好出來消化一下。

道觀裏靜悄悄的,古鬆上麵貌似住著幾隻貓頭鷹,寧靜的夜晚,發出咕咕咕的叫聲。

不知不覺,我便走到一間廂房外麵,廂房裏透露出些許光亮,裏麵竟然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小白,幫我把沐浴露遞過來!”

我心中一奇,險些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道觀裏麵怎麼會有女人的聲音?

我在道觀裏待了整整一天,都沒有見到女人的蹤影,怎麼一到了晚上,道觀裏就有女人出現了?

我一直以為,在這座道觀裏麵,就隻有鬼麵書生和那隻小白狐狸。

我正自疑惑的時候,就聽房門聲響,那隻小白狐狸推開.房門,一溜煙跑了出來。

小白狐狸沒有看見我,我從黑暗中走出來,發現房門開著一條縫隙,好奇心促使我往門縫裏麵看去,這不看不打緊,屋子裏的景象令我血脈賁張,差點鼻血都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