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壽衣

我突然有種想要嘔吐的欲.望,轉身跑到船舷邊上,幹嘔了幾下,滿嘴都是酒味,什麼東西都沒有吐出來。

趙二娃來到我身後,拍了拍我的後背:“這地兒待不下去了!再待下去,我們都會死在這裏!”

我沒有說話,心裏不置可否,老煙昨晚上還找我們喝酒聊天,怎麼平白無故上吊自殺了?在老煙自殺的同時,那口大紅棺材又一次詭異的回來了?難道這一切都是大紅棺材在作祟?

看著渾濁的河水,我隱隱覺得,整件事情的背後仿佛有一隻看不見的鬼手在操縱著。

趙二娃臉色鐵青:“方梅冤魂不散,她肯定會回來找我們的!”

我打了個冷顫,大白天的陽光下,我竟然感覺到刺骨的寒冷。

老煙的屍體很快被運走了,接連發生死人的恐怖事情以後,就連一向膽肥的牛大壯也不敢輕舉妄動了,他命令誰也不能靠近那口大紅棺材,等它立在那裏,甚至還留下兩個心腹手下守著棺材,說等七爺回來之後再做定奪,然後停了工,暫時遣散所有工人。這也意味著,我又一次失業了。

拖著沉重的心情回到河岸,回望那艘采砂船,我忽然覺得那艘采砂船像極了一口棺材。

不過很快我就甩了甩昏脹的腦袋,認為自己肯定是精神壓力過大,想象力太過豐富。

我和趙二娃在河堤上道別分手,趙二娃出來大半月了,還沒回過家,趁此機會回家休息休息,順便也避避風頭,那口大紅棺材總不會追到他家門口去吧。

我一個人往家裏走,想到空蕩蕩的小院,心裏也變得空蕩蕩的。

前腳剛回到家,後腳就接到女朋友的電話,她說買了第二天的車票來看我,我高興壞了,她已經很久沒有主動跟我聯係了,這又讓我看見了和她走下去的希望。

翌日天亮,我早早起了床,打扮的帥氣一點,去縣城客運站接女朋友。

我的女朋友姓唐,名字很可愛,叫唐寶,她是我大學期間的同學,長得很漂亮,當時還被譽為班花,著實讓我自豪了好一陣子。

唐寶穿著一條露背連衣裙,很時尚也很性感,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猥瑣的目光。

回到石磨村已經快到傍晚了,我在村口買了些酒菜,在采砂船上幹了半月有餘,兜裏還是有幾個銀子。

晚上,月光如水,臥室裏的小木床像小船一樣輕輕搖晃,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同時伴隨的,還有唐寶妖嬈的呻.吟。

激.情燃燒過後,我滿身大汗翻倒在一邊,輕輕撫.摸著唐寶光滑的脊背,心中湧起濃濃的幸福感,人生得此嬌妻,夫複何求。

黑暗中,唐寶問:“十三,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說沒有啊,我好著呢,今晚可以七次郎,說完還賊淫.蕩地笑了笑。

唐寶說:“不是!你身體挺涼的,就像沒有溫度似的!”

我的身體很涼嗎?

我摸了摸自己,感覺不出來,雖然有些奇怪,卻也沒有把唐寶這話放在心上。

我從枕頭下麵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禮物送給唐寶:“寶貝兒,生日快樂!”

唐寶拆開禮物,看見是她最喜愛的美圖手機,臉上閃過一絲驚喜,但是短暫的驚喜過後,她卻把手機還給我。

“怎麼?不喜歡?”我詫異地問。

唐寶搖搖頭,忽然轉過身,在我的嘴唇上用力吻了一口:“十三,其實我今天……是來跟你分手的!”

轟隆隆!

我仿佛被雷電擊中,心裏說不出來是一種什麼滋味。

我傻愣了半晌都說不出話來,胸口堵得慌,默默地爬起來抽煙。

唐寶是我的初戀,這幾年我們度過了許多快樂的時光,我曾經幻想著跟她天長地久,但我們終究還是逃不過畢業之後說分手的魔咒。

唐寶說畢業以後她要回老家,爸媽在老家給她找了份公務員的工作,還給她介紹了一個帥氣的新男友,家裏是當官的,本身也是個科員,提升空間很大,以後也是要當官的。

我一句話也沒說,嘴裏全是苦澀的味道。

愛情,在現實麵前不過是一地雞毛。

別人是官宦子弟,我隻是黃河邊上的窮小子,別人是機關單位裏的科員,我是個采砂船上的打工仔,這是我的命,我無力去辯解什麼。

唐寶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然後她轉身瘋狂地吻我,讓我要她。

我避開她的嘴,輕輕推開她,披上外衣走出房門,我想保留男人最後的一點尊嚴。

外麵的夜很涼,我蹲在那棵大槐樹下麵,抽了整整一夜的煙。

第二天天色放亮的時候,唐寶離開了石磨村,她也是一夜未睡,眼眶紅得令人心疼。

我把她送到村口,我們最後的對話很簡單。

唐寶:“我走了!”

我:“嗯!保重!”

唐寶:“你也是!”

我默默轉身,腦海裏想起一句話:“你在我的心裏來過一陣子,我忘記你卻需要一輩子!”

我掐滅煙頭,一個人回家太難受了,我打算去找趙二娃,喝個伶仃大醉,管他天亮還是天黑。

趙二娃家不住在石磨村,住在河對麵的大桑村,村子裏有很多的桑樹,因此而得名。

黃河岸邊有很多渡口,每天都有很多船隻來回黃河兩岸,交通也算便利。

我乘坐渡船過河到了大桑村,進了村口不遠就是趙二娃家。

趙二娃家是幢三層小樓,現在農村條件好了,稍微掙了些錢的,自家都立了房子,這樣的三四層小樓在農村裏隨處可見,而且造價也不貴。

我走進院子的時候,正巧碰見趙媽媽出門,顯得有些神色匆匆。

我跟趙媽媽打了聲招呼,問她去哪裏,她說趙二娃回來就病了,她準備去衛生院抓點藥回來。

趙二娃病了?!

前兩天分開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病了呢?

我問趙媽媽是什麼病,趙媽媽一個勁地歎氣,說是找大夫來看過,也看不出什麼毛病,可能是受了風寒,身體非常虛弱。

趙媽媽出了門,我急忙上樓去找趙二娃。

趙二娃的臥室在三樓最裏間,以前讀書的時候經常到他家過夜,一起躲在被窩裏喝著小酒磕花生米。

我敲了敲臥室門,沒人應聲,來到窗口看了看,窗口掛著又黑又厚的窗簾子,把裏麵遮擋得嚴嚴實實,一點光亮也不透,看不清楚臥室裏的情況。

我正準備扯著嗓子喊兩聲,房門突然打開,一道人影立在我麵前。

我嚇了一跳,情不自禁往後退了一步,這才看清門口立著的人影就是趙二娃。

我瞪大眼睛,驚詫地看著趙二娃,這才一兩天沒見,趙二娃整個人幾乎都沒了人樣。

此時的趙二娃又幹又瘦,隻剩皮包著骨頭,嚴重消瘦,跟脫水的蘿卜似的。兩個眼窩子深深凹陷下去,眼眶烏黑發青,眉宇間仿佛籠罩著一團化不開的黑氣。

更令我感到驚悚的是,趙二娃渾身上下竟然穿著一套黑色的壽衣!

對!

我沒有看錯,就是壽衣,殯葬店裏麵賣給死人穿的那種衣服。

趙二娃的臉上沒有一點血色,目光呆滯地看著我,那模樣真的跟死人沒有什麼區別。

“趙二娃!”我回過神來,喊了他一聲。

趙二娃瞄了我一眼,有氣無力地問我:“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你,本想找你喝兩杯的……”說著,我拎起手裏的白酒晃了晃。

趙二娃沒有做聲,默默轉身走進臥室,我覺得他古怪的要命,但又說不出哪裏古怪,硬著頭皮跟進屋子。

“快把房門鎖上!”我剛進屋子,趙二娃就緊張兮兮地命令我鎖上房門。

房門關上,屋子裏頓時陷入一片黑暗,我的心裏莫名地慌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