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屍沒有武器,隻是用那一股子怪力對大蛤蟆連踢帶打,甫一接觸我就看出來了用不了多久這些鐵屍就要損失殆盡。
大蛤蟆隻要挪動那肥碩的身子就可以將它們撞的七零八落,這並不會致命,但與大蛤蟆的接觸越多,身上的青藍色銅板便越長越多。
幾句話的功夫,一具被大蛤蟆逮住,踩在腳下的鐵屍就在我眼前,嘩啦啦的炸開,碎成了一地銅板。
我的五髒六腑應該也變成了銅板,否則怎會說不出話?
許玉不肯走,方航勸了幾句便沒有耐心,正要讓她自便,那一頭的許祈便朗聲喝道:“師妹,不要多說,跟他們走,若真的有緣,咱們自會再見,若是無緣,還要你領王震回名道觀繼任觀主之位。”
許玉很執拗,何況他們師兄妹的關係比較特殊,許祈這個大師兄毫無任何威信可言,別說商量了,許玉連拒絕的話都沒說,根本不搭理他,隻是滿臉焦急的讓我們快走,否則就來不及了。
方航將我扛在肩頭,正要說些什麼,許祈忽然發怒了,要挾許玉如果再不走,他立刻把自己喂了陰財神,這個時候別玩那同生共死的把戲,真是情深義重,當年也不會不嫁他,倘若後來動心,就先把我送到名道觀,安穩了之後再下去陪他。
他說死並不可怕,即便鬥不過陰財神也可以兵解,若是化為銅錢進了陰財神的肚裏,就會被它奴役,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就是說陰財神的,誰收了它的錢,死後就會變成銅板被它吃掉,什麼時候需要推磨再把鬼放出來幹活。
許祈說的很激動,尤其是那句:“你若真對我有意,當年為何悔棄婚約?既已棄我一次,現在你舍條命就想撿回來麼?帶王震走,先去師父麵前謝了罪再說咱倆的事。”
不知道許祈是估計激將還是心裏話。
反正我知道他心中最重要的就是名道觀。
許玉雙目噙淚,咬著牙罵了一句:“王八蛋。”隨後便對我說:“王震,跟師姑走!”
根本沒人考慮我的選擇,我也無法表達自己的想法,我感覺除了眼珠子和耳朵,其他器官都變成了銅板,根本感覺不到,隻好任方航扛著,跟在許玉身後一路狂奔,而臨走的那一刻,我看到一條大蛇自江中衝出,那足以吞下一頭大肥豬的蛇吻張成一條直線,是奔許祈去的,福天下三位師叔持劍迎了上去,隨後方航拐彎,我便什麼也看不到了。
下山隻有一條路,先繞到鬼村村口再向南走上幾裏地就會看到那條江的支流,隨後沿江直走便出了這鬼地方,錢旺一行人確實如我想的一樣,他們非但當成了郊遊,甚至還開始野炊了。
看見他們時,幾個考古隊員正在江中撈魚,其他的就在岸邊守著篝火,方航超過許玉,衝過去便將篝火踢散,衝錢旺吼道:“別玩了,快跑,後麵有大怪物...”
尤勿湊過來卻沒有詢問情況,而是彎腰撿東西,嘴裏念念叨叨的:“開棺了?嘿,我聽過金縷玉衣,把銅錢穿在身上的還是第一次見,這是個什麼怪物?”
撿起幾枚銅板,稍一用力便斷了,方航也不回答他,將我交給錢旺幾人抱著,便要回去幫許祈,許玉將他攔住,勸說了幾句,方航便打消念頭,組織著二十多個考古隊員準備逃回牛頭寨。
期間尤勿就一個個在我身上揪銅板,直到錢旺問方航:“我們副會長呢?”
方航說:“你懷裏的就是。”
錢旺嚇得撒了手,我一落地便丁玲咣當的響成一片,而尤勿又驚又喜,喊道:“天呐?王震變成散財童子啦!”
不知道許祈他們如何,但無論陰財神還是蟒蛇王八全都沒有追來,可此地依然不能久留,擔心我會傳染給別人,考古隊員用衣服綁成擔架將我抬著,唯一不怕傳染的就是朵朵,始終跟在身邊問我有沒有事。
許祈說的十裏地早就超了,可我還是那副死樣子,能看能聽不能語也不能動,跑了兩個小時便在江邊休息,方航問我哪裏不舒服,我無法說話,他又問,舒服就向左看,不舒服就向右看。
很難回答的一個問題,我全身都變成了銅板,能舒服的起來麼?
但也沒有不舒服,不疼不癢不冷不熱。
稍作猶豫我還是示意不舒服,方航便開始研究我如今的構成,抓耳撓腮一陣也隻能作罷,他說我身上的銅板就是銅板,可血肉之軀也不該長出這玩意,而且那陰財神也是頭回聽說,確實不知該如何處理。
他抓起我的胳膊放在腿上,牛骨刀刮了幾下,銅板嘩嘩的掉,我示意他沒有感覺,方航便死馬當活馬醫,讓朵朵把我的銅板全弄下來,畢竟掛上一身這玩意是肯定沒好處的。
於是朵朵和尤勿就開始忙乎,朵朵是滿臉擔憂和心疼,揪一枚就落一滴淚珠子,尤勿則一把把的抓,直到口袋裏鼓囊囊的再也塞不下,便跑去和翹首以盼的錢旺分贓了。
我都擔心自己被朵朵給揪沒了,但真應了尤勿的話,我確實變成了散財童子,取之不盡的銅板。
最後方航也不敢讓她再揪了,休息半小時便起身趕路,到了那哈尼族的寨子,許玉進去要了一副竹椅,也不多停,連夜向牛頭寨趕去。
天亮才到,我直接進了許玉家,牛頭寨也有類似巫公的老人,過來看過我的情況,說我被山裏的邪祟入侵,必須埋進土裏,在上麵生火烤上七天七夜,還要有他祭拜蚩尤大神才能痊愈。
牛頭寨信奉蚩尤,自然是蚩尤的後人,傳說蚩尤就是一顆牛頭所以因此來給寨子命名,最後那巫公差點被方航送去見蚩尤。
方航隻問我一句話:“你說吧,我是回去找許祈還是留下想辦法救你,那是你師父,我聽你的。”
說心裏話,我希望他留下救我,不是舍不得自己的命,而是一夜過去了,方航再回去也沒有用,但這種話我說不出口,最後還是許玉做了決定,她帶人回僰人部落看看情況,方航想辦法把我從銅板人變回來。
隨後便過了兩天兩夜,方航束手無策,許玉回來了,是和許祈一同回來的。
來不及表達重逢之喜,風塵仆仆的許祈先來看我的情況,直呼不應該,應該離開十裏地就會恢複正常的,他向方航詢問那晚逃命的經曆,最後氣的差點暈過去,狠狠拍在床頭,將我身上的銅板震掉幾十枚,這才壓著怒意低吼道:“你幹嘛要拔他的銅板?那是陰間的財神,給活人送的是買命錢,七天換一枚銅板,王震有多少壽命便會長出多少銅板,你可倒好,直接把他十幾年陽壽給搞沒了。”
是這樣麼?
我看看床上散落的青藍色,許祈那一巴掌就讓我少活了兩年。
許祈說,銅板是我的血肉變得,都不說七零八落的掉了多少,就在江邊,尤勿和朵朵一頓揪,少說揪下去幾十斤,想再變回正常人可有人等了,起碼得把這些血肉養回來,所以這兩天都沒有恢複,至於還要多久就看天意了,但這還不是最凶險的,凶險的是,十天半個月過去,我好不容易便成活人了,當場就會餓死。
方航安慰我說:“問題不大,畢竟你有菩薩金身,放心吧。”
許祈歎息道:“看天意吧,去吧錢旺叫來,先拜王震為師,貧道收他當個小徒孫,等王震死了再讓錢旺給我收個小小徒孫,我們名道觀的香火可不能斷了。”
名道觀的破規矩,本來就人脈稀薄還要一脈相承,隻許收一個徒弟,聽許祈說,當年我有一個師祖和三個師叔祖,結果文.革的時候三個師叔祖來不及收徒就被折騰死了,名道觀差點因此消聲滅跡。
說了些廢話,方航知道我關心那晚的事,便在我麵前問許祈,我們走後發生了什麼。
許祈端起茶碗,吹開茶葉沫,滋兒滋兒的吸了兩口,慢吞吞將碗放下,拿出說評書的架勢,字正腔圓的說:“你們走後,貧道控製鐵屍與那陰財神動手,奈何技不如人,鐵屍全成了銅板被財神吃掉,而後來又鑽出一條大蛇,貧道的三位師弟拚死阻攔卻很快敗下陣來,那一刻,貧道真是萬念俱灰了,但一想到元吉天師的九龍棺,貧道身為天師弟子又怎能讓明珠蒙塵?隻好奮起餘勇與大蛇廝殺,那一戰,真是血流漂杵,伏屍百裏啊...”
說著話,許祈流露出一副緬懷神色,隨即便神態飛揚,站起來指著屋頂,口若懸河:“大蛇一尾甩來,當真有開山裂地之威勢,貧道橫劍在胸,默念老祖天師法言,想著觀裏供奉的老祖法相,便進入了一種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朦朧之境,那境界,謂之為道...”
方航冷笑:“於是你就美少女變身,代表月亮消滅了陰財神和怪物?”
許玉在他後腰上捏了一把,嬌嗔道:“師兄,說人話!”
許祈垮了臉,看看屋裏的人似乎都在嘲笑他,隻要如實相告:“你們走了,鐵屍被陰財神吃掉七八個,那大蛇冒出來打傷我三個師弟,隨後一尾巴將我抽暈了,半個多小時,師弟將我叫醒,那時候,大蛇和陰財神都消失了,我琢磨一陣,試探著控製鐵屍下水,將棺材搬了上來,也沒啥動靜,我就開棺了。”
許祈伸手入懷,掏出一塊翠綠玉佩在大家眼前晃了一下,隨後傻笑道:“看看,最後一塊玉佩在貧道手裏了,哇哈哈哈,可要好好保管,不能再叫朱允炆偷走了,小方航,王震的那塊玉佩在你手中?給貧道唄。”
攤開手,伸到方航麵前,許祈像條要飯的哈巴狗,滿臉巴結。
方航看他一陣,幹巴巴的說:“那塊贔屭玉佩被我給弄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