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月黑風高夜

劉蒼鬆說,朵朵不是鬼,但她與正常人有區別。

整個水族都與正常人有區別,否則為什麼別人不會水書,單就但他們會?傳說中水書其實就是《連山》與《歸藏》的文字,但三易之末的《易經》並未遺失,也不見有人自易經中悟出個火書之類的。

當初我說方航將要誕下棺材子,朵朵便給我講了一通理論,可我卻沒想到她就是棺材子。

稍有區別,因為水族不用漢人那種四方盒子的棺材,而是船棺。

獨木舟的模樣,棺下再綁上些樹枝木板,將死者裝進去,順溜飄走,家境富裕的再搭點陪葬品,朵朵的母親就是懷孕時離世,於夕陽時分乘船棺消失在江河盡頭。

三個月後又漂回來了。

朵朵母親未見腐爛,當時的姿勢也是給繈褓中的小朵朵哺乳。

挺詭異的。

隻有我這種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才會遇到詭異的時,第一個念頭就是招魂回來問問,但沒有我這種不顧犧牲,誓要探究真相的人的存在,社會也就無法進步了。

反正水書先生不敢招魂詢問,他們認為朵朵是河神送來的,招魂便是對河神不敬,而且也奇怪,朵朵老爸將她從船棺中抱出來後,船棺慢悠悠的飄到河水中心,沒有任何征兆的沉入水中。

朵朵也沒有愧對自己的詭異經曆,十六歲就考到了初級水書師的職稱,與會計師一個意思,就是國家承認的水書專項研究人員。

更讓我哭笑不得的是,這丫頭每個月還有三千多的工資呢,全被他們寨子的老巫公拿去買漢人的酒了。

對於朵朵能走上活人無法走的路,劉蒼鬆一點也不奇怪,哪怕她騎著野豬上了天,大家也隻當她飛升,因為她是河神保佑的孩子。

他將朵朵說的越奇異,我就越憋火,質問他為什麼要將朵朵許給季飛飛?

劉蒼鬆再一次麵露凶狠,陰森的盯著我不言不語,我發現這次見麵後他好像變態了,一會和顏悅色說,一會就用那恨不得吃人的目光看我,關鍵我也沒說起安素呀,我說朵朵還不行麼,他倆又不熟!

劉蒼鬆的回答是,他想將朵朵許給誰便許給誰,他對水族的寨子有恩,即便將朵朵許給最下三濫的乞丐流氓也與我無關,而今既然朵朵對我有那麼點意思,他又需要我幫忙開棺,偶爾做點成.人之美的好事就當積回陰德。

是否幫他還是兩說,但這件事必須提前說好,我說我已經結婚了,我當朵朵是朋友,你別什麼事都要插一手,而且你也不能肯定朵朵是生是死..

劉蒼鬆打斷我,森然道:“你最好祈禱她還活著,否則你全家都要給她陪葬,我不是嚇唬你,即便我不是你爺爺的對手,但他出現之前,你們已經死透了,朵朵的事等你找到第九棺再說,我陪你一起找她,尋到活人你倆成親,尋到屍體我拿你配陰婚,連屍體也尋不到...我也不知道咋折騰你了,到時候臨場發揮吧,反正你家裏人多,每種死法都能輪上一邊。”

沒理會劉蒼鬆的威脅,我捏了個小石頭在地上畫圈圈,而他又說起僰人部落的事,就是他毀了不是迷陣卻有迷陣效果的玩意之後,僰人接連死掉三個男人,劉蒼鬆說,那很明顯是被洞經古樂收走了魂,但僰人巫公從未用洞經古樂害過人命,並不知道這音樂會有什麼效果。

原先的僰人很迷信,但自從那女人教了他們出去的方式之後,也接收到一星半點的科學知識,僰人巫公便懷疑是否鬧了瘟疫,便拉人下山請醫生,但他們卻忘記原本用這招騙過人,居然沒人信了。

那位神秘至極的女人僅在僰人部落裏現身一次,朵朵一次,許祈見過一次,餘下的便不知道了,但王保長應該與她有過聯係吧。

說了自己知道的,劉蒼鬆便問我在鬼村究竟遇到了什麼,我想了想,沒有什麼不能說便如實相告,一時半會,他也想不出原因,便叫我今晚再去,試著弄出來個村民給他研究研究。

我說目前看來咱倆可以合作,但有兩點,一是我時間緊迫,最當緊的是救我朋友,朵朵說他們肚子裏的鬼胎在吸收生機,一旦臨盆就沒救了,我沒有製伏他倆的本事,而且即便把身子弄出來,魂還在小地獄呢,這個問題你得幫我解決嘍。

劉蒼鬆便笑著說我太傻,剛剛聽我一說他就發現了,方航與尤勿躺在棺材裏的就是身子,那魂在小地獄,如果義莊的身子睜眼就說明生魂歸位了,隻要想辦法製伏和取出腹內鬼胎就好,不用考慮搶到身子再招魂。

是這個理,可我也打不過他倆呀,別說方航一條胳膊就把我辦了,哪怕和尤勿單挑,我不能用劍不能用槍都很難製伏,畢竟我要先進義莊,再帶著他坐棺材到崖壁才能真正安全。

皺眉思索,劉蒼鬆說:“這樣吧,我請六丁六甲來幫你,對付尤勿不成問題,方航就先放一放。”

我說不行,要救就全救,否則我寧可陪他倆一起死,這事沒的商量。

劉蒼鬆便冷笑:“你認為那小家夥是我的對手?”

被看穿了小算盤,我也不再掩飾,隻說:“試試唄,反正方航不在,我是絕對不可能徹底幫你的,我寧可全家死光也不能讓你如願,你如願了我全家還是個死。”

劉蒼鬆問我,方航是什麼來路,我說是小道協侯師叔找來幫我的道士,劉蒼鬆嘁了一聲,說是侯玉山那老家夥也就是等所有人都死光了才輪到他當家做主,這樣的人居然被我倚為靠山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他又問我,既然遇到爺爺,為什麼不學他那一語成讖的本事。

我說那玩意能學麼?用一次要掉半年陽壽,我已經夠可憐的了,就剩下這點陽壽享受生活,怎麼能浪費。

劉蒼鬆便用一種很複雜的目光看我,似乎將我當成一坨大便,最後他說:“哎,有孫如此,不羈公赫赫威名一朝盡喪,王震呐,貪生怕死注定成不了大事,當年你爺爺讖語殺人不知多少回,如今也有近百高齡了吧?壽命這玩意,你拿出去拚才能搏來更多,小心翼翼的守著反而隨時要丟,嗬嗬,遙想當年我跟著師父出海,小島上遇見一群東洋陰陽師養的陰倌,你爺爺昂首立在船頭,單手舉起虎符,臨風喝出一句‘古今鬼神八百萬,本公一指盡碎之’,那是何等威風,怎麼到了你就如此不堪了呢?”

我盡量讓自己渺小就是想打消劉蒼鬆的戒心,沒想到有點矯枉過正了,隨他怎麼想吧,我問他,本公是什麼意思,似乎有點難以理解。

爺爺叫王老實,有人叫他王不羈,我問過一次,他說王老實不威風就改了個名,而有人稱他為不羈公,我也當成王不羈老公公,可沒人會自稱本老公公吧?

而劉為民卻問我:“你爺爺被封為公爵的事,你不知道?”

我說不知道。

他說自己也是道聽途說,好像是很久一起,不知道爺爺他們是挖棺材還是找龍脈的時候被困在地洞之中,偶遇一具保存鮮活的宮裝女屍,爺爺閑得無聊就把女屍給辦了,不知道是給辦詐屍了還是辦活了,反正能看能說話,女屍自稱思陽公主,說爺爺是她的駙馬,給他改了名不說,還賜了個公爵之位,後來爺爺如何處理就不知道了,這種八卦是不會告訴別人的。

該說的也說了,一時間沒有更好的辦法,隻能等天黑之後再入鬼村,劉蒼鬆又把我研究了一番,我也順便混了個熱水澡,他說我一定有哪裏不對勁,菩薩屍看不到我,三番四次在裏麵搞破壞卻沒有人對付我,最關鍵的,我大吼幾聲便不受洞經古樂的影響,這簡直太離譜了。

我的問題從沒有人搞清楚過,隻好作罷,而方航的事劉蒼鬆決定先放一放,他倒不認為方航可以威脅到自己,隻是不知道方航究竟有多大的本事,若是沒能製伏了帶走,反倒被方航把我抓緊棺材,那可就沒人幫他找第九棺了。

最後的計劃就是我去毀棺材,他說那小男孩與保長妻子主動讓我砍頭一定有深意,如果這裏的事是那神秘女人在操控,保長一家的死應該有她推波助瀾,既然如此,我就挑著保長家的棺材毀,今晚我去鬼村就直奔客棧,劉蒼鬆則在崖壁石台等候,我毀掉一口棺材他就將我拉上去,然後我再去客棧..

爭取一晚上把三十多口鬼村的棺材全部毀掉,那女人不出現,明晚再毀保公所和其他棺材,如果這樣都不行,後天晚上,劉蒼鬆會教我控屍,我領著他這兩天找到的僵屍進去,不等福家人動手就把保公所和福家人全滅掉。

出生入死無所謂,問題是得給我有力的武器,劉蒼鬆趁白天畫幾道符,再行齋醮,然後召六丁六甲來幫我。

這六丁六甲並不是神仙,而是一些好心鬼附在神像上受了香火,代六丁神為道士役使,替天行道也為自己積一份陰德,但隻能堅持十分鍾,而且打不到鬼,劉蒼鬆說我的身體跟個死人似的,幾乎沒啥陽氣,即便六丁六甲上身也得向方航那樣逼出生魂,偏偏我似乎沒有魂。

最後他讓僰人殺幾隻大公雞,準備在嫁妝劍上做手腳,我趁機向他提起菩薩屍用嫁妝劍卻砍不死我的事。

劉蒼鬆握著嫁妝劍,出手如電,劈在身邊巨石上,他力氣奇大,雖然沒能劈掉一塊卻也砍出個一分米的縫隙,而嫁妝劍依舊隱晦的泛著寒光,毫無損傷,劉蒼鬆說:“獨鹿劍是吳王夫差賜給伍子胥自盡的,越王勾踐得了天下便卸磨殺驢,以封賞名義將獨鹿劍賜給謀臣文種,名為賞賜實為賜死,隨後文種用獨鹿劍自殺,兩代帝王用此劍賜死兩代名臣,這把劍便秉承了帝王殺意,無堅不摧,無物不破,但如果心中沒有殺意,這劍便鈍如鐵棍,看來那八臂菩薩雖然邪門,但確實有顆菩薩心腸。”

他將劍丟回來,讓我以後稱為獨鹿而不是嫁妝,我喜滋滋的捧著,告訴他,我喜歡叫啥就叫啥不用你指手畫腳,不過這麼好的寶貝你居然讓朵朵帶給季飛飛,真是糟蹋東西。

劉蒼鬆冷笑道:“季飛飛想殺你,所以我贈劍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