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不需要考慮,我立刻跳出棺材抓住另一根麻繩,劉蒼鬆喊了一聲拉我們上去,繩子便被人拉起,我問他誰在上麵,他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劉蒼鬆一言不發,向上升了二十多米,我才發現那橫生在崖壁的石頭原來是一方足以容納七八人的石台,石台上站著五個穿著黑布長裙的黝黑男人,模樣和打扮都有些原始的野蠻,能出現在這裏,想必是僰人吧。
我又問劉蒼鬆,怎麼會與僰人勾結?
他還是不理我,而長裙男人中有個會說漢語的,還是稱他為雷先生,兩人竊竊私語幾句,劉蒼鬆便將他們趕開,挑了兩塊大石頭與我對坐,便在這滿是青草碎石的山頂聊了起來。
不遠處就是僰人的茅草屋,依稀能看到正在忙碌的男男女女,正是最普通最簡陋的那種山林小村,連寨子的算不上,連個圍牆柵欄都沒有。
劉蒼鬆說,僰人部落不允許外人進入,便不請我進去喝茶了,就在這裏簡單聊幾句,再決定放我離開還是推我跳崖。
在劉蒼鬆說話之前,我先問他朵朵的情況,隻有確定朵朵可以複活我才會聽他廢話,否則不用他推,我自己就跳下去了。
稍作沉默,劉蒼鬆道:“她不能複活,因為她根本就沒死,但我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裏,若是猜的不錯,應該也是被這鬼地方的鬼東西給擄去了,你幫我,也是救她。”
我並不能百分百確定朵朵已經死去,隻是猜想她傷勢過重和那遺書中頗為明顯的謊話才有此念頭,而劉蒼鬆解釋說,他確實不知道朵朵在哪裏,甚至連我們遇到了什麼事都不清楚,他隻是聽僰人漢子說我跪在江邊,邊啃烏龜邊哭嚎著朵朵你死的好慘,朵朵我對不起你。
聽聞朵朵的噩耗,劉蒼鬆也嚇了一跳,他隨即又發覺朵朵沒有死,他並不給我解釋原因,隻說如果朵朵死了,他一定會感受的到,而僰人漢子回報之後,他就托僰人漫山遍野的尋找,尋不到蹤影便隻有一個解釋,朵朵就在這裏,但是被藏起來了。
不給我發問的機會,劉蒼鬆飛快道:“先說說這個鬼地方吧,我不問你,你聽完之後將自己知道的說出來。”
一切都要從三個月前說起了,他破掉最外圍的迷陣,衝進山裏尋找第九棺,關於他為什麼知道第九棺在這裏,依然不告訴我。
而衝進山裏的劉蒼鬆遇到了與我們一樣的事,他看到了鬼村並且露宿在空屋子中,半夜被一陣音樂驚醒,睜眼便發現自己被一位女菩薩抱在懷裏。
可把這老頭給嚇壞了。
任他殺人如麻,任他心狠手辣,第一次碰到女流.氓也是很緊張的。
但劉蒼鬆並不想多說這件事,簡單點了一下便說起一個讓我很驚訝的名詞。
他說自己聽到了洞經古樂。
完整版,改編自文昌帝君傳下的大洞仙經所演繹出來的音樂,方航說,這種曲子出自陰間,此時我問劉蒼鬆,他也肯定的回答:“沒有錯,那洞經古樂就是生生將活人的身與魂剝離了的,所有被菩薩屍擄去的人都先聽過洞經古樂,你應該知道我原先是什麼吧?”
我說知道,你是植物。
劉蒼鬆不明意味的哼了一聲,他說就因為自己是植物,所以那洞經古樂將他吵醒了,若是換個普通人,他認為哪怕是我爺爺或者老族公來了也一定會中招,因為那是每個活人都無法抗拒的陰間曲調。
怪不得以方航的能耐居然不聲不響的就被擄走了。
如此說來,我見到的那一隊吹拉彈唱的八臂菩薩所演奏的,其實也是洞經古樂?
問劉蒼鬆,他說是,我又問,洞經古樂是道教的,可菩薩是佛教呀!
劉蒼鬆說:“不分佛道,陰間就是陰間,這個問題你理解不了,我也說不清楚,洞經古樂並不是音樂,而是能讓鬼聽到的一種聲音,隻是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法演奏出來,道教有道教的方法,佛教有佛教的方法,隻是最先被文昌帝君傳下所以冠之了道教的名頭,但佛教也有地藏菩薩坐鎮地獄,他們會洞經古樂並不奇怪,那晚我及時逃走,但隨後,白天去鬼村則一切正常,夜裏去,隻要接近百米之內便會有洞經古樂自腦中響起,每近一步,聲音大上三分,我根本無法靠近,更別說探查那裏的玄虛,尋找九龍棺的位置。”
因為這個,劉蒼鬆才去找水族人幫忙。
水族人擅長的水書就是陰間文字,他們同樣有著洞經古樂的傳承隻是不那麼完整,效用也不那麼強,而劉蒼鬆告訴我,朵朵就會唱洞經古樂,甚至是百年來唱的最好的女孩。
我一唱歌就有人要吐,她一唱歌就有人要死,那次我想要衝出去給菩薩屍下跪,便是朵朵用另一種洞經古樂讓我清醒,其實嚴格來說,水族人並不是傳承了這種音樂,而是與鬼打交道多了,跟鬼學會的。
洞經古樂有強有弱,那些玩音樂的菩薩屍隻能弄出最弱的,所以朵朵可以抵抗,後來這音樂針對她,她便被男菩薩擄走。
八臂菩薩看不到我,自然不會針對我。
劉蒼鬆無法親自探查鬼村的秘密,找水族的老朋友幫忙,似乎把握也不大,期間他聽說僰人下山找醫生,便趁機打入敵人內部,威逼利誘一番,便與部落裏發生了怪事的僰人交上了朋友。
他所能告訴我的便是僰人隱居在這裏的原因。
不是為了看守嘲天槨,而是殺掉一個來開嘲天槨的人。
聽上去沒有區別,但實際有很大不同,最簡單的就是僰人也不知道嘲天槨在哪裏,隻是一代代耳口相傳的組訓就是在這片山林裏繁衍生息,不管誰來了就給他聽洞經古樂。
方航夢寐以求的音樂在這裏幾乎是流行歌曲,是個人就能哼兩嗓子,原先他聽許玉唱歌就感覺有點洞經古樂的味道,許玉說是龍虎山有個樂譜,什麼曲子都有,方航還讓我回去之後無論如何要向許祈要來。
劉蒼鬆已經問明了,將僰人領到這裏的很可能就是張元吉,他們隻知道是龍虎山的張天師,但時隔太久,也記不得是誰了,不過從時間上看,當時被稱為都掌蠻的僰人的覆滅就在張元吉被朝廷定罪不久,他雖然不再任天師之位,但憑他的本事,暗中庇護一支幾百人的小寨子還不成問題。
而崖壁上的懸棺也是張天師與當年僰人部落的巫公聯手弄出來的,劉蒼鬆去看過,似乎像是某種墓陣,於是他把棺材都毀了。
白天毀掉的棺材,晚上就又冒出來了,晚上去毀,他去了兩次,第一次聽到洞經古樂,沒敢順著繩子下去,十天之後,全副武裝的劉蒼鬆再來,他那根草鞭已經不能用了,他是穿著鶴氅道袍,手握五帝金錢劍,先在山頂祭祀祈福,踏罡步鬥之後高聲朗誦著道經下去的,洞經古樂便沒有響起,可他下了一半之後,那平靜如死水的江麵忽然間卷起驚濤駭浪向他撲來,劉蒼鬆隻得退去。
折騰了幾次都沒有辦法,鬼村的佛堂和義莊他看得到卻進不去,崖壁的懸棺也隻有白天能研究,還研究不出個結果,最後劉蒼鬆想了個餿主意,白天用繩索套住棺材,夜裏在山頂拖上來,連夜送給其他寨子看看會發生什麼事。
他和水族人參加篝火節便是去辦這事的,後來聽說尤勿在沙灘失蹤,他藏在暗處偷看,發現朵朵與我們私聊幾句,我和方航便跑了,第二天許玉揚言會有小道協罩著朵朵,他便明白這丫頭將僰人部落的位置泄露,而劉蒼鬆也不惱怒,就跟在我們後麵。
然而他再一次聽到洞經古樂,隻能遠遠的看著我和方航進村。
他看著保公所溜出的八臂菩薩進了客棧,看著我在村子裏瘋狂的亂躥,看著清早趕來的朵朵將我背到崖壁對麵的河岸,而這時候他就覺得古怪了,因為我居然沒有死在鬼村。
於是他準備暗中觀察,但我和朵朵再入鬼村的事他便全不知道了,因為他藏在一百米之外隻能看到村口出現一個房子,一隊八臂菩薩走進佛堂,隨後房子消失,他觀察過好幾個夜晚,卻從未看到有村民出現,那晚他?隻看到我和朵朵進了佛堂,隨後朵朵被帶進客棧,原本見我跑向村口,他剛要現身將我拿下,結果我又轉身衝進了客棧,再然後我倆就始終藏在客棧裏,去了義莊,清晨又到了崖壁。
劉蒼鬆就在鬼村外的林子裏等了一天一夜,直到有僰人找到他,告之我在江邊哭訴,他才知道我已經出來了。
感覺朵朵還活著,劉蒼鬆對我的品性有些了解,知曉我不會害她性命,便估計是在村子裏出了什麼事,所以他更加不會現身,擔心我不肯再入村探查。
昨晚他依舊藏在暗處,但他並沒有提及名人兄的出現,我也不好問他,而劉蒼鬆說,他看見我穿了一身破袍子,一瘸一拐的從屋裏出來,趴在地上對著空氣發.騷,他料想我或許是被鬼迷了,最後發現我再一次跑進客棧裏,等了一個多小時沒見我出來,便直接去了山頂,聽到我的聲音這才徹底鬆了口氣。
講完自己的經曆,他便問我在鬼村究竟遇到了什麼。
而我也問他:“你先回答我幾個問題吧,僰人部落發生了什麼事,他們為什麼要找醫生?僰人與鬼村有什麼關係,他們住的這麼近,你千萬別說不知道!還有,年前我師父來過一次,他也聽到一陣迷魂的音樂,幸好被一位漂亮妞救了,這漂亮妞是不是僰人部落中人?”
第一個問題,他肅容點頭,第二個則略有沉思,可第三個便讓劉蒼鬆緊張起來,他說:“漂亮女人?有多漂亮,是不是美若天仙,穿著鮮豔的少數民族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