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玉殞

安素提著黑斧衝去,眨眼間到了朱允炆麵前,而朱允炆卻仿佛見了新奇的玩具,很是興奮的“哈”出一聲,抬起右手,五根手指輕靈撥動兩下,將劈向他的斧頭撥開,隨後,左臂揮拳,重重打在安素小腹。

同一時刻,爺爺三人也衝了過去,金甲衛士齊齊拔出戰劍迎上,而那大巫公則將古樸的長矛橫在身前,嘀嘀咕咕的念叨起來。

沒有開戰前的宣言,安素的忽然出現便開始一場亂戰。

朱允炆的戰船被怪物毀去不少,卻不知道那些兵將還有多少留下,我聽到甬道中沉悶的腳步聲,大片披甲持矛握劍的士卒湧了進來。

安素被打了一拳,那黑裙與白嫩肌膚相間的身影一陣晃動,整個人看上去都不清晰起來,但她卻固執的,像是丟了孩子的瘋娘那般尖叫著,不管不顧的再一次向朱允炆劈去。

自打進了這匈奴人地宮,便沒見到爺爺三人有那種毀滅一切的威勢,我還當他們實力不濟,可此時方顯神威。

最先衝進金甲衛士之中的是老族公,不知道多少把寬大戰劍砍向他,他卻不閃不避,野牛那般撞倒一連串人,直奔朱允炆而去,而博遠揚在腰帶處抹了一把,手中便多了一柄薄如蟬翼,握在手中仍不住顫動的短刀,成年人的小臂那麼長,他飛快甩動著,從金甲衛士的鐵甲縫隙中插入,每一次拔出都帶起一串血珠,而那些被短刀捅傷的,全都靜止片刻,慘白泛清的方臉上,又泛起了烏黑。

爺爺是最後一個,老族公和博遠揚近乎攔住了所有金甲衛士,他就站在戰局之外,雙手掐個手印,嘴巴快速張合,沒有聲音傳出可過了十幾秒,我給他批上的外套怦然炸碎,再一次露出了滿是青色小字的幹癟身軀,而他長鯨吸水似的吸氣,那枯瘦的身子居然漸漸脹隆起來。

這一切都在電光石火之間發聲,博遠揚接連捅傷六名金甲衛士,全都倒在地上不能動彈,而爺爺從一矮小老叟,漸漸變為了壯漢才有的體型,露在外麵的上半身隆起塊塊肌肉,看上去好不駭人,不過他也沒去找朱允炆拚命,就在原地跳動,腳掌在地麵踏出的聲音很有節奏,隱隱與我心跳的律動結合起來,或者說這踏地的聲音帶著我的心跳改變了節奏。

老族公無人可擋,任那戰劍砍在身上也渾不在意,直接衝到朱允炆身邊,攔腰將安素摟住,粗糙的大手握在那芊芊素手上,給原本就要砍向朱允炆的斧頭,送上一股磅礴的力道。

安素在朱允炆手下就是個玩笑,十根手指肆無忌憚的撥弄著她劈來的斧頭,這一次他彈動著兩根指頭正要點向斧麵時,卻陡然色變,急急側身,根本不敢讓那斧頭挾裹的萬鈞之力落在身上。

一斧砍下,擦著朱允炆右臂,消掉一塊帶著皮肉的龍袍,隨後便是轟的一聲,朱允炆身後的黃泥牆,塌了。

老族公將那苗條的人向我拋來,喊了一聲:“王震,接住你女人。”隨後便罵罵咧咧的奔朱允炆而去,剛剛與安素相搏,閑庭興步的狗皇帝被嚇得麵如土色,根本不敢正麵對上,被老族公追的滿屋子亂躥,狂呼:“護駕,快來護駕。”

老族公在他身後喝罵:“給臉不要的東西你還敢跑?逮住你就剁掉四肢做成人棍,若非老實敬你為漢人皇帝,始終阻攔著,你納蘭爺爺早八百年就把你剁成肉醬了,不準跑,快來讓爺爺砍上三百斧出了這口惡氣。”

安素向根斷了線的風箏向我飛來,我伸手將她接住後,才發現她輕的不如一根羽毛,而那明媚嬌豔的臉蛋此時卻蒙了一層灰敗之色,仿佛將欲萎謝的花朵,生機在消散。

我問她有沒有事,安素麵向我,卻雙目無神,淚珠子自眼角滑落,她一言不發,不知是看不見,還是看見了當沒看見,可我卻發現,幾道黑色的線條正從她白嫩的脖子裏向上蔓延,她的身子也越來越虛無,我趕忙喊道:“爺爺快來,安素不行了。”

眼前一閃,爺爺已經到了,他隻看一眼便麵露苦相,很是痛苦的說:“丫頭,你你這是何苦呢?”

好似木偶人般癡呆的安素被這一句話說的放聲痛哭,她推開我,轉而撲進爺爺懷中,泣不成聲道:“爺爺,王震不要我。”

爺爺瞪我一眼,我趕忙解釋:“沒有,我沒有不要你啊,我都已經要殺掉她了。”

安素根本不理我,自顧自的哭訴著:“他不喜歡我,他心裏隻有那個馬恩慧,我能感受得到,我在他胸前,離他的心最近的地方,但我走不進去,他心裏全是那個紅顏色的身影,爺爺,我不想活了,你就讓我走吧。”

“王震!”有史以來,爺爺第一次對我發出這般嚴厲的喊聲,他質問道:“說,你願不願意照顧安素?”

我趕忙豎起指頭發誓,我說我願意,願意照顧她一輩子,即便當初喜歡馬恩慧,以後也會喜歡她,但安素卻轉過頭,給我一個絕望淒婉的眼神,絕決道:“我不用你喜歡我,你變了,你已經不是當初在小黑屋裏保護我的小哥哥了,你喜歡誰就去追尋吧,我不想再見你。”

爺爺勸說道:“丫頭你冷靜一些,你這情形不能去投胎的,爺爺給你養的身子快好了,到時候王震一定會娶你的,即便你不願意,也可以再尋個男人過日子,王震給你當牛當馬,這是他欠你的,還沒還呢。”

安素搖頭,很失落的說:“我不要了。”

這時候,博遠揚攔著大片金甲衛士不讓他們施救,被老族公攆得滿屋子亂躥的朱允炆忽然跑到我們身邊,爺爺大喝一聲:“滾。”他雙手掐了個古怪的手勢朝朱允炆打去,並沒有觸碰到,朱允炆卻轟然倒飛,跌倒在那一麵被老族公轟塌了的殘垣之上,老族公大喜,掄圓了胳膊衝去,正要將朱允炆劈成兩半,那一堆碎磚之中,猛地鑽出一條雪白之物,正是剛剛未見到的白螭毒蛇。

蛇吻近乎一百八十度的張開,血紅色的眸子裏閃動瘋狂,向著老族公的脖子咬去,危急關頭,老族公閃避不及隻好抬手格擋,四顆細長的毒牙便狠狠紮進他的手腕中,老族公怒吼一聲,揪下白螭,那深入皮肉的毒牙劃出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橫流,卻不是深紅而是微微發黑的粘稠血液,不知是中毒所致,還是老族公的血原本就是這般顏色。

將白螭扔在地上,老族公舉斧欲砍,那斧頭在空中懸了片刻卻終究沒能砍下,老族公大步向我們跑來,喊道:“老實你上,我對付不了這畜生。”

被爺爺轟飛的朱允炆自塌方處爬起,嘴角不住的溢血,可他卻極其猖狂的笑了起來:“納蘭元清,來啊,來殺朕啊!你不是自詡有萬夫不當之勇?你不是號稱清宮之內第一勇士?你這三品小官不把你家皇帝爺爺放在眼中,此時可不是吃虧了麼?朕就在這裏,來殺啊!”

白螭再現,出奇的是我居然沒有變身,老族公退回來,那白蛇便向博遠揚遊去,弓身一彈,繃直了的蛇軀化作一根雪白利箭,隻是箭頭不尖銳,反而大張著嘴,露出粉撲撲的口腔中的血肉,更讓人頭皮發麻。

萬幸的是博遠揚已經注意到它,同樣甩動著薄薄短刀想砍,卻想到什麼,及時收手,就地打滾躲開毒蛇,那朱允炆笑的更囂張:“你這破觀裏的野道士,你家三清見到你這驢打滾的姿勢,還不得氣的從神壇上跳下來?無君無父,古往今來,你們這些方外之人最不是東西,有朝一日朕重登皇位,必要殺盡天下的牛鼻子賊禿驢。”

老族公盤膝而坐,大口大口的嘔著血,博遠揚不理會朱允炆的嘲諷,看了老族公傷勢後,無比狠戾的扭頭,卻也沒有說話,起身走到牆根處,三兩下撕碎衣衫,露出一具不胖不瘦的身子,用那顫個不停的短刀在身上劃出道道傷口,爺爺略帶擔憂的看他一眼,倒也沒有阻止,而是稍稍彎腰,戒備著白螭的發難。

朱允炆嘲諷道:“呦?這是要拚命了?博遠揚,你若拚命,朕還真不是對手,可朕要逃跑你也攔不住,還是白送一條命,哈哈,你慢慢來,朕可不著急。”

隨後,他望向我,笑容頓時收斂,陰仄仄的說:“王震,那女鬼是你的相好麼?她要死了,朕心甚慰,隻可惜沒能在你麵前活活弄死這個賤貨,不過朕對女鬼沒什麼興趣,你先傷心一陣,若是有命出去,朕會抓住文靜和康九香,在你麵前演上一場活春宮。”

我隻是盯著他,沒有說話,與朱允炆之間早已不共戴天,隻是沒有對付他的辦法。

懷中的安素更見虛幻,我喊了一聲爺爺,問他有什麼辦法,爺爺卻說,沒辦法,這是安素丫頭自己不想活了。

朱允炆將她打傷,若是她回到護身符裏堅持到我們出去,爺爺可以給她補身子,但她執意在外麵,靜等著魂飛魄散的結局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