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明代皇帝與匈奴巫公

說起靈識,爺爺便給我講了講朱允炆活到現在的原因。

看上去無比瀟灑,其實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姚廣孝就曾說過,朱允炆一定活的不痛快,他所言非虛。

長生不老的是神仙,凡人注定生老病死,那些妄圖逆天之人,必遭天譴。

拿傳說中的神仙來說,大多是合了天數而生,生而為神,而道籍所記載,修煉成仙的人,也要經過天雷地火陰風這三道天劫,渡得過,飛升成仙,渡不過,魂飛魄散。

正兒八經的修仙延壽尚且如此波折,更何況是爺爺,朱允炆,或者那正在變身的匈奴貴族,對老天爺來說,他們都是螻蟻般的存在,卻螳臂當車,硬要強留在人間,注定不得好報。

爺爺感歎一句:“王震呐,爺爺跟你說,生死天注定,萬萬不要逆天行事,古往今來,智慧比你超絕,實力比你強橫,氣運比你昌隆的人猶如過江之卿,那些數不盡的驚才絕豔之輩,想忤逆老天爺的意思,下場全都慘不忍睹,反正爺爺從沒有聽說哪個成功的,唐代的袁天罡,李淳風,這兩位高人比誰弱了?可結果也是羽化而去,根本不敢起了長留人世間的心思,他們羽化之後是成仙還是做鬼,爺爺不知道,但他們肯定是先死過一輪的。”

這樣的話從爺爺嘴裏吐出來,我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不敢置信的問他:“爺爺你沒事吧?發燒還是中邪了?你生前就想長生,死過一次還不甘心,變成什麼屍解仙瞧瞧這名字,都當屍體了還要搭個仙字,這不是自欺欺人麼?反正你變成屍解仙之後依然不甘心,現在勸我順應天意?這不是你該說的話吧?”

我沒有諷刺的意思,隻是滿腔的荒誕,而爺爺那張黑臉皮也泛起一片紅色,有些羞赧,想吐吐舌頭賣個萌,卻吐出了讓人心酸的半截。

他趕忙合上嘴,用那種不知道如何發聲的方式對我說:“你是你,爺爺是爺爺,爺爺吃過苦頭所以不想讓你步了後塵,咱爺倆的心境不一樣,修道本就是逆天,袁天罡李淳風不敢做的事,我王不羈敢做,納蘭秀敢做,朱允炆姚廣孝全都敢做,他們是老天爺的順民,我們是刁民,出生便注定要將這天地捅出一個窟窿來,爺爺之前,這樣的人不少,爺爺之後,依然絡繹不絕,爺爺就是不服氣,憑什麼傳說中的人可以長生,偏偏老子不行?老子也不比他們少個卵蛋,你老天爺不讓老子長生,老子便拖著你一起死。”

這一次相見後,爺爺在我麵前便總是一副慈祥憨厚的模樣,而此時,他滿身暴虐與猙獰,就像是一頭洪荒時期的巨獸,站在萬丈懸崖的邊上,用咆哮來釋放心頭的怒火。

我不感覺恐怖,反而也隨著他滿腔豪情,正要說些什麼,爺爺看出我的心意,趕忙說道:“你是不行的,你沒那個天分,爺爺給你算過命,注定是平頭老百姓,你還是歇著去吧,這一次若有命出去,你繼續當你的副會長,混個衣食富貴,安分守己的守著安素丫頭過日子,多美呢!千萬不要學爺爺,你學不起的。”

我真不知道他是安慰我還是打擊我,咋這麼不愛聽呢?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難道我連當個刁民的資格都沒有麼?

探頭看一眼,大殿之外已經湧來了無邊無際的毒物,隻是畏縮著不敢進來,而那高大石椅遮擋了視線,也不知那骷髏架子變身到何種程度,閑著也是閑著,爺爺繼續說道:“再說回朱允炆,這老妖怪也挺可憐,當初是個風度翩翩的儒雅皇帝,最能撩動小媳婦大姑娘春心的小白臉,可現在呢?你沒發現已經瘋了麼?”

我還真沒發現他是個瘋子,雖然對我的手段有些變態,可誰讓我與他有奪妻之恨呢。

可爺爺卻說,朱允炆瘋了,當初毒打一頓,獲知他的身份之後,其實打心底裏,大家夥對他都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當然老族公是堅決抵製他的,可其他人不一樣,無論陸同風還是博遠揚,都是清末民國出生的人,骨子裏還帶著一些對皇權的尊敬和崇拜。

而朱允炆,可是漢人最後一個封建王朝的皇帝,若是他正常一些,甚至有可能將那些人收入麾下的,偏偏,所有人都看出了他眼中的妒火和祈求,軟弱和卑鄙。

不知道妒火從何而來,但爺爺說,當時朱允炆被打成死狗,其實不必坦白自己的身份,哪怕他說自己也是一條蛇,大家都不覺得意外,偏偏他說自己是皇帝後,便用複雜的眼神盯著所有人,他所祈求的,便是希望眼前的人能給他一份尊敬,給他一份認同,承認他皇帝的身份。

這是可以理解的情緒,常人甚至會覺得朱允炆可憐,可落在幾個與天爭命的道士眼中,更多的卻是不屑。

尊嚴是自己掙得,絕不是靠著祖宗給的身份,期望敵人賜予憐憫,驚叫出我靠,原來是建文陛下這句話,或者說他連尊嚴都不想要,隻希望聽別人喊出一聲他皇帝的身份。

爺爺說,朱允炆坦白自己的身份之後,大家都沉默了,隻有老族公對他很感興趣,不停的出言諷刺,而朱允炆唯唯諾諾的模樣更讓其他人憤恨起來,他們雖有對皇權的尊敬,卻也經曆了華夏被列強蹂躪的年代,明亡之後無中國,便是漢人背負的恥辱,好不容易遇到個明朝人,這可是正兒八經的中國人身份,更了不得的他還是個皇帝,結果朱允炆的表現讓大家失望了。

其實這才是爺爺總和老族公欺負他,博遠揚始終瞧不起他的原因,哀其不幸,怒其不爭,而陸同風最後幫著朱允炆做了一些事情,想必也是看在他的身份上。

但這些,都不是爺爺說他是個瘋子的原因,歸根結底,是因為朱允炆存活數百年的方式,就是用自己的靈識去吞噬別人的靈識。

這是朱允炆被追殺的那陣子,在天竺苦行僧身上學來的,類似於鬼上身之後吃掉原本的生魂,朱允炆的腦細胞吞噬別人的腦細胞,也就說朱允炆早就死了,如今我們所見到的,隻是一個有著他記憶的怪物。

他就是用這樣的方式來天衣無縫的冒充每一個人,比鬼上身更加完美,但代價也是慘重的,每冒充一個人,便要吸收這個人的記憶,吸收的多了可以說,朱允炆已經是個精神病,不知道有多少個人格,保不齊都快忘記自己是誰了。

扯了一通漫無邊際的話,我便問爺爺,怎麼不早點幹掉這個瘋子,留著他做什麼呢?

爺爺有些賊眉鼠眼,笑的很下流,對我說:“明代皇帝,你不覺得這條貨很稀罕麼?活生生的古董,爺爺真不舍得殺他,這也就是一直沒騰出手,否則爺爺都想抓了他,當個寵物養起來!”

我深深無語,繼而又說起馬恩慧的事情,再一次央求爺爺從姚廣孝手中要過來,我真的挺喜歡那個小丫頭,也對她有發自內心的愧疚,可這個名字剛剛出口,安素便在我胸口捏了一把,也就在此時,大殿裏想起了一陣沙啞的“啊啊”聲,仿佛失聲許久的啞巴,忽然可以說話卻忘記了怎樣說。

大殿外,所有的奇怪毒蟲全都用各自的聲音呼應著,那讓人不寒而栗的蟲鳴混雜在一起,猶如鐵釘在玻璃上劃出的噪音貫入耳中,讓我耳膜欲裂,腦袋生疼,痛苦的摳著頭皮想要用腦袋撞牆,爺爺便用一根指頭點在我額頭上,這一次嘴巴動了,一篇莊重肅穆的經文好似驕陽融雪,了無痕跡的化解了我所有不適。

也正是這個時候,一陣陣沉悶齊整的腳步聲傳來,我探頭看去,那高達三丈的大門處,鏗鏘有力的行來兩隊士兵,全都是身披鐵甲,腰懸利劍,絕對是水師中的高級將領,而這一次我也看清他們的容貌,仿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國字臉,麵無表情。

兩列士兵之中是悠哉行步,麵露微笑,仿佛春遊踏青一般輕鬆寫意的弱冠少年,一身龍袍格外紮眼,風騷的讓我想潑他一盆洗腳水。

是朱允炆,這應該是他原本的容貌,真他娘的帥呀,嫉妒死我了。

而他身側微微靠前的,又是那位有過兩麵之緣的金甲大將,右手扶著劍柄,左手卻高舉一塊雕刻著什麼花紋的巨大腿骨,他們所過之處,那些毒蟲如潮水像兩邊退去,仿佛對那骨頭有著發自內心的畏懼。

隻看一眼,爺爺便驚叫起來:“我知道了,原來這些毒物是蝅兵,他姥姥的,居然真有人搞這種天打雷劈的玩意。”

朱允炆來了,博遠揚猜錯了,他果然知道祭天金人的消息。

而剛剛讓我們擔憂的匈奴貴族,此時卻為他擔憂起來,毒物不再保護他,也不知能否對付的了朱允炆。

停步,朱允炆離石椅有個十幾米遠,笑吟吟道:“大巫公,一別三十年,朕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