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灘上出現洪水已經很奇怪了,爺爺對地理的知識不懂,隻能猜測是月亮的異動讓深埋的地下水湧了上來,等這股勁頭退去,水流也就消失了,歸根結底,洪水是戈壁灘中心冒出來的。
那船又如何使進戈壁之中?
這個問題並不費神,等那兩艘大船自拐彎處盡數露出之後,桅杆上飄著的大旗,那大喇喇的“明”字便是解釋。
爺爺少有的罵了一句:“草你娘,這老不死的狗東西不去找棺材,從哪裏聽說了金人的消息?一定是那老頭子說的,當初老子就該殺了他滅口,遠揚,王震,繼續向上爬,別被老不死的手下發現。”
立足在岩石之上,解下鋼爪,再一次向上拋去,博遠揚嫌我速度慢,索性單手拖著,在直上直下的峭壁如履平地,而我一麵盯著船,一麵去看那爬起來的骷髏架子們,居然漸漸滋生了血肉,白森森的頭骨上慢慢長出黑發,憑空冒出一身獸皮爛布裹在身上遮羞,一個個都是魁梧大漢,確實是匈奴人的打扮,而他們迅速跑向峽穀盡頭,呼喊著我聽不懂卻極有威懾力的號子,一字排開,居然要推山?
幾十雙大手抵在石壁上,呼喝呼喝的喊著拍子,仿佛要將這高聳的峭壁推倒,這份精神,比愚公移山更不可思議。
擔心被朱允炆的水師看到,我們一股腦的爬到了最頂端,這時我才發覺,原來我以為的峽穀其實還是戈壁灘上的一條長長的地縫,怪不得地下水那麼容易便冒了出來。
趴在邊緣處,地縫中水聲震天,戈壁灘上卻之後風刮過的響動,相比下麵靜了許多,爺爺和博遠揚恨得咬牙切齒,都說不該叫那辨識金人的老頭子活著。
我問他們,這下怎麼辦呢?
爺爺說,照進不誤,一群死掉的大明軍漢,還真當自己可以翻天不成?喪家之犬注定成不了氣候。
自從在杏橋村變了僵屍之後,我的五感便強大許多,即便隔著一百多米,那兩艘大船上的情形也纖毫可見,爺爺口中的喪家之犬,此時便端坐在前一艘的船的甲板上,一身明晃晃的龍袍格外紮眼,而那人也麵冠如玉,翹嘴微笑,手裏捧著個白玉酒杯,抿盡酒液後,在手中把玩著。
方航說的沒有錯,朱允炆確實挺帥,二十出頭的模樣,文質彬彬,看上去像個儒雅的書生,隻是數百年的經曆早已將毒汁灌滿他的心房,嘴角掛起的邪笑,非但沒能給這書生氣質的人增添一抹邪魅狂狷的魅力,反而讓我覺得他像個狗仗人勢的死太監,像個不要臉的采花大盜。
反正就是咋看都不順眼,他掛著的白玉盤龍玉佩,我都覺著肯定是塑料做的。
風騷,朱允炆太他媽風騷了,來就來唄,帶兩艘戰船幹嘛,這荒郊野嶺的,也不知道裝給誰看呢!
一個個披甲持槍的軍漢護衛在大船兩側,而朱允炆身側又立著一個身穿古銅色盔甲,腰間懸掛重劍的魁梧將軍,威風凜凜,更襯得朱允炆是個有身份的貴人。
不可否認我嫉妒了,恨不得現在撲下去和他決一死戰,耳邊卻傳來那黃鸝脆鳴的嗓音,帶著一絲調皮和揶揄,說道:“他就是朱允炆麼?好帥呀,要是能嫁給他就好了。”
是藏在護身符裏的安素,爺爺說她暫時還不能出來,但可以聽,可以看。
我說,你這麼喜歡他,我把你扔下去送給他唄,不會說話就別說,他哪帥了?我拔根腿毛都比他帥上十萬倍,他就是投胎投得好,其實沒什麼本事。
安素說我嫉妒,我說就是嫉妒,怎麼著?
隨即,我感覺有雙冰涼卻柔軟的雙唇在我臉蛋上印了一下,安素的聲音再次響起:“別嫉妒他,你要是想當皇帝,可以讓爺爺放我出來,我迷了你的眼,你當燕王朱棣,我當你的王妃,咱倆把朱允炆趕下台去!”
正想和安素探討一下這個遊戲的可行性,爺爺忽然說:“看,門開了!”
探頭望去,那些匈奴漢子居然真的將石壁推倒了。
並非是完整的石壁,我不知道是障眼法,還是無數年前設下的機關,看上去僅僅是一層石皮,推破之後,露出一個黑黢黢的高大洞口,匈奴人當先跑了進去,隨後便是水流湧入,隻是看水流與洞口頂部的距離,似乎並不能容下朱允炆的兩艘大船。
爺爺說道:“王震,秦始皇收天下兵器鑄就十二金人,並非是絕了各國造反的念頭,而是用這十二金人祭天,讓他成為千古不死的皇帝,那張元吉不知道從哪尋來一尊,應該是借了九龍棺引來的龍脈,配合金人做了某些事情,至今已過數百年,那地方應該養出足夠龍氣,若是咱們也尋到一尊金人,未來成就絕不比他張元吉差。”
我還真沒啥興趣,不過爺爺要做,我隻能陪著,而他又說:“爺爺老了,但爺爺還不想死,可若真的要死,爺爺也不害怕,無非是尋一個機緣,可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秀哥兒喂給你的一滴僵屍血會慢慢改變你的體質,爺爺不知道能將你造就成何種地步,但少說也能延壽二三十年,漫長歲月之中,你要守好本心,萬萬不要迷失了,關於女人的問題,你自己看著辦吧,但不管怎樣,不要辜負安素這丫頭,你欠她一命,便用一輩子來還吧!”
初時我還認真聽,可後來就感覺不對勁了,我說爺爺,你到底啥意思啊?交代遺言呢?
爺爺笑著說:“朱允炆雖然狡詐多變,但格局太小,終究難成大器,但他爺爺卻是頂天立地的人物,有這份餘蔭庇護,哪怕是隻豬也不好對付呀,所以這一次,你便不要下去了,安素會帶你走出戈壁,去尋那五乘的徒兒,他是個熱心腸,就是嘴巴碎了些,你們兄弟相互幫助,必定能成就一番事業。”
朱元璋的餘蔭庇護爺爺說的是水師,那隻誓死為大明盡忠,戰敗之後整船軍漢沉湖自盡,忠魂不散,朱允炆冒充吳淵,四處考古的目的就是為了尋到水師兵符,他成功了,隻要有水的地方,讓他將水師招出來,那基本是個bug般的存在。
估計他也是被虐的受不住了,這才有了尋找當年部屬的心思。
不管爺爺怎麼說,我總不能讓他們兩個老家夥獨自涉險,而且我和朱允炆也有大仇未清算,此時仇人見麵,更不能抽身離去,想了想,我對爺爺說:“我也去吧,其實我有個對付朱允炆的主意,這王八蛋恨我恨到極點了,隻要我一露麵,隨便刺激幾句他就會發狂的,博爺不是說過嗎,激動的人沒有腦子,到時候咱們就有機可乘了。”
爺爺不答應,為了逼我離去,居然說我不孝,要讓他斷子絕孫。
博遠揚卻笑了出來:“快拉到吧,絕後就絕後,你連自己祖宗是誰都不知道,還想著給他家留一份香火呢?王震獨自離去,咱們若是死在休屠王地宮之內,難道他能對付的了那些人?與其被人活活玩死,還不如陪咱們兩個老家夥一起去了,還死的幹脆些,何況秀哥兒也不傻,他帶著考古隊的傻家夥與那小雷子大隊人馬周旋,必定要引入荒灘之中,到時與朱允炆相遇,咱們趁機挑撥,正好坐山觀虎鬥。”
思忖片刻,爺爺哀歎一聲,有些鬆動,卻還問我:“王震,你若死在這裏,安素丫頭如何自處?難道你也不為她的性命著想?她已經死過一次,你還要絕了她第二次生機?”
未等我說話,安素便急忙說道:“爺爺你別拿我逼他呀,我肯定和他一起死的,我都死過一次了,害怕死第二次?”
爺爺點點頭,爬起來,朗聲說道:“既然如此,爺爺就帶你們兩個去會會那喪家皇帝,遠揚,咱們走!”
說完,這倆老頭縱身一躍,向那滾滾洪流之中撲去,我心中豪情萬丈,也顧不得從一百多米高的地方跳下去會不會出事,不管怎麼說我也是小僵屍呢。
低吼一聲,跳入地縫之中,還在半空我便猛然驚叫起來:“臥槽,爺爺,我不會遊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