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屍解仙

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我已經被他的話語嚇呆了,下巴快要掉到地上,瞪大了眼睛,看著趙老二很滿意我的吃驚,他慢條斯理的撕下一塊牛肉,送入口中,仔細咀嚼。

腦海中浮現了那牽著駱駝孤單裏去的身影,我隻感覺到一陣撕心之痛,雙目盈淚,為趙老二話中的男人感到悲哀。

喉嚨裏發出一聲無意識的低吼,我扯扯僵硬的脖子,顫顫巍巍的從身上摸出煙,自顧自點上一根,便聽到趙老二說:“抽煙可不是好習慣,我們那時候都吸鴉片的,哎,不跟你說這些煩心事了,給你講金人吧,說起這個祭天金人,便要先談談匈奴的曆史,你聽過休屠王和昆邪王麼?”

我沒回答,而是問他:“誰對我爺爺下如此毒手?”

趙老二嘿了一聲,嘀咕道:“給你說,你不聽,不說了,你又問,真是個麻煩的小子。”他清清嗓子,無比鄭重的告訴我:“不知道,我們隻知道有個人一直藏在暗中與我們作對,幾年前,就是他綁走你爺爺,逼問張元吉第十口棺材的下落,你爺爺咬緊牙關不說,嚐盡百般酷刑,這才讓那人以為你爺爺真的不知道,否則早將你們一家子捉來,在你爺爺前麵虐殺了。”

我大吼道:“朱允炆,一定是這個老不死的玩意,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他碎屍萬段,還有,你們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為了一口破棺忙活大半輩子,不找了又能如何?不是我詛咒你們,是你們絕對找不到的,等著瞧吧。”

我都氣的跳起來了,趙老二又將我按得坐下,說道:“你先別激動,激動地人沒有腦子的,你剛才那一番話可沒有一句正確,朱允炆是什麼東西?喪家之犬而已,他被朱棣趕下龍椅,倉皇而逃,就注定再也成不了氣候,哪怕有陸同風這個卑鄙小人的幫助,也依然是個跳梁小醜,還有張元吉的棺材,誰說我們肯定找不到?二十多年前,你還沒出生時,我們不但找到,還把棺材給開了。”

怒火一瞬間消散,我緊張不已的問他:“真的假的?棺材裏有啥?”

趙老二說,隻有一雙草鞋,若是我喜歡,抽時間他編上幾雙送給我。

我將手掌豎在耳邊,側過臉,問道:“你說啥?我沒聽見,你再說一遍!”

他對著我的耳朵大喊:“我說棺材裏隻有一雙草鞋,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東西,而那草鞋和薄棺都被氣急敗壞的我們燒了。”

我搖頭表示不信,他一定在騙我。

隨後他問我,是否記得爺爺刻在官賜村棺材裏,留給五乘的那句話。

當然記得,有時候做夢,斷骨之痛與浮現在棺材板上的鬼臉便交替相錯,時常將我嚇醒。

我背了出來:“榮登九五,是大自在,是大疑惑;屍解成仙,是大磨難,是大解脫!”

趙老二說沒錯,就是這句,解釋道:“這是我們尋到第四口棺材時,刻在棺材上的一篇水書祈禱文,當時沒人看得懂,但總以為張元吉不會無緣無故的留下這篇文字,所以將那些字符死記硬背下來,隨後便是將五乘推入棺中的事情,留下祈禱文是等他從棺材出來之後,手裏有些線索,直到你爺爺死去,也能識得水書之後,便念出了你剛剛的二十六個字。”

這一番話中蘊含的內容太多了,我一個個詢問:“趙老二爺爺,你們為什麼將五乘騙入棺內,這二十六個字是什麼意思,還有,什麼叫我爺爺死去,他到底死沒死?”

趙老二糾正道:“我叫博遠揚,是個道士,你應該稱呼我為師叔祖或者遠揚爺爺,都不喜歡,不如就叫博爺,而你爺爺的生死,我隻能說他確實死過,現在也不算個活人,當年秀哥兒心生警兆帶我趕去救人時,你爺爺已經剩下半口氣了,明白我的意思吧?後來你們在家裏發現的屍體,其實是我們準備的。”

那幾年爺爺獨居,還是鄰居通知了死訊才趕回去給他辦喪,這一點已經沒有意義了,是人是鬼都是我爺爺,何況如今的我也不是啥正經玩意呢!

而張元吉留下的二十六個字,其實就是字麵意思,隻是許多人不肯相信,故弄玄虛讓自己理解不了而已,榮登九五是大自在是大疑惑,當了皇帝,爽的不行,但又有些想不通的,比如想不通我從哪裏來,將要到哪裏去,這種從沒有人想通的問題。

屍解成仙是大磨難是大解脫,當神仙了,雖然經曆一番磨難,但也終於跳出紅塵,徹底解脫。

就是這個意思。

但我問博遠揚:“他啥時候當皇帝了?我咋不知道呢!”

博遠揚笑道:“既然朱允炆可以冒充其他人,為什麼不能冒充皇帝?連他都可以,以龍虎天師的威能,未必不能深入宮中,冒名頂替,但我也不知道他是否當過皇帝,這句話隻是表明他的心境,沒了皇帝夢,一心要成仙,僅此而已,他雖然不及皇帝尊貴,卻也是一頂一的大人物,嚐遍世間享受,心裏的恨意消失後,有這樣的覺悟也就不足為奇了。”

這倒是有些可能,明長陵的龍脈便眯了我的眼,大明宮內三日遊,張元吉也許有這樣的際遇,也許那一刹,便在虛幻中過了一把皇帝癮,夢醒之後便淡了心思,一心成仙。

但還有個說不通的地方,如果是我猜的那樣,他擺下九龍棺的陣勢,其實還是為了打倒朝廷,既然途中沒了心思,又為什麼堅持做完呢?

向博遠揚請教,他在我腦袋上拍了一下,微怒道:“愚鈍,是我們找到第四口棺材才見到那篇祈禱文,可張元吉埋棺的順序難道還和我們一樣,也許那口棺材已是第七第八第九,九龍棺的陣勢快要擺完,浪費豈不可惜?還有,誰說九龍棺隻能全他皇帝夢?他屍解成仙也必定跟這個有關。”

博遠揚給我講,屍解成仙並不是神仙,傳說中的神仙是騰雲駕霧飛到另一個世界中,而屍解成仙充其量算個人精。

活數百年的蛇是蛇精,數百年的蜘蛛是蜘蛛精,活了好久的人就是人精,俗稱老不死。

道士們修的精氣神,精是身體,氣是氣血,神是靈魂,三種修到極致就能上天了,但這太困難,唐宋還有人成仙的故事,明清便近乎絕跡了,不過屍解仙卻絡繹不絕,簡而言之,就是將身體血液的能量全部灌輸到靈魂之中,舍二存一,達到長生的目的。

傳說中顏真卿最後便屍解成仙,古書中還有數不清的故事,隻是那些人不算有名而已。

張元吉肯定成了屍解仙,因為每一個屍解仙的故事都有一個共同特點——棺材裏沒有屍骨,僅有生前遺物,而張元吉的棺材裏就有一雙草鞋。

屍解仙與活人無異,但實力強橫許多,博遠揚說,我爺爺本是將死之人,便是用這法子存活至今,姚廣孝也是如此,他倆能算是半個屍解仙,而朱允炆那純粹是個怪物,博遠揚不知道他用什麼辦法活到現在,但肯定與屍解無關,最起碼的,沒聽說屍解仙能隨便換自己的容貌,而且他也不是爺爺與老族公的對手,充其量與博遠揚有一拚。

我問他:“也就說九龍棺不單單能當皇帝,還能幫張元吉變成這個屍解仙的玩意?”

博遠揚神秘一笑,說道:“不僅如此,張元吉並非用棺材幫助自己屍解成仙,而是屍解之後,用棺材讓自己真的成仙,他沒有將九龍棺毀去,而是每一棺都埋下殺陣,其實是給自己的後人留個隨他而去的機會,這也是我和你爺爺還有秀哥兒這幾年一直在尋找的,不找不行呀,若是沒什麼機緣,再過十幾年,我們三個就真的死了。”

好有好多問題,博遠揚讓我不要著急,反正要等上四個小時才能進入真正的荒灘,可以慢慢聊嘛。

我又問他:“你們為啥把五乘給坑了?”

博遠揚說:“沒坑,是為了救他,同時留個後手,一旦我們除不掉劉為民,便希望他在棺材裏參上幾十年枯禪,悟出一些東西,出棺之後為我們報仇!”

我說,這咋又扯到劉為民身上了?你們不是好兄弟麼?

博遠揚有些落寞,略微傷感道:“你相信一條蛇會與人類做兄弟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