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兩日之後

一覺睡了兩天一夜,睜開眼已是第三天的黃昏,方航坐在床頭,手裏捧著一本被水打濕過的精裝古書看的津津有味。

我哼了一聲,他丟下書,遞過一杯水,問我感覺怎麼樣?

感覺還可以,除了左臂裹著厚厚的石膏紗布,暫時沒有知覺,其他地方沒有一處不舒坦,就好像全身的細胞都充滿了氧氣,說是活力四射也不為過。

那晚得知苗苗終將魂飛魄散,本就失血過多,急火攻心之下便昏倒在豬背上,此時醒來,我就躺在苗苗家的臥室裏,張口便問出許多問題。

方航讓我不要急,慢慢聽他說。

先說六號考古隊,我昏倒之後便沒人能約束他們,李哥不顧方航的勸阻,將石棺打撈上岸,親自帶人押送回小道協,留了二十人等我醒來。

對於這件事,我雖然心生怨憤卻也不好說些什麼,我昏過去,沒人指示下一步動作,李哥便打給了小雷子,得到會長指示,自然不會將方航放在眼裏,即便他心裏清楚,方航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也依然一意孤行了。

我毫不意外,從他叫我小白癡那一刻開始,我就知道他也是個兩麵三刀的家夥。

誠然,與某些人相比,在某些事情上,我確實擔得起白癡這個名頭,他要不在背地裏罵我才真是見鬼了,可我再白癡,也能明白他在三十名考古隊隊員麵前詆毀我,所代表的含義是什麼。

若是有意為之,便是故意落我麵子,讓本來就沒有威信可言的我,變得更加不值一提,其心可誅。

若是私下裏喊順口,當時是無心之言,那就更了不得了,說明他在那些人麵前毫無顧忌,絲毫不擔心有人會泄露出去。

整個六號考古隊隻有一百來人,三分之一都是他的嫡係親信,可以任由他詆毀副會長,那這支隊伍肯定是完全在他掌控之中了,別說是我,就算劉蒼鬆,張雲帆在位時,李哥一聲令下,考古隊也會毫不猶豫的撲上去。

治大國若烹小鮮,當副會長與做董事長也沒啥區別,總經理蹦躂的如此歡騰,我若不將他拍下去就隻能等死了。

這一點,老謀深算的張雲帆不會不知道,隻是猜不出他的葫蘆裏到底賣著什麼藥,居然讓擺明是奸細的李哥知曉他最大的秘密。

留下的二十名隊員在虎子的帶領下,五個留在嫂子家中每天將那瞎子毒打一遍,餘下的全都散落在村子裏居住。

我問方航,那瞎子有沒有交待自己的來曆,方航笑著說:“嘴很硬,非要等你醒來再說,但我猜出他的身份了,那家夥挨了揍,胡子假發全掉了下來,是個二十歲左右的清秀小夥子,一雙招子被人摳去,你猜不出”

我恍然大托,脫口道:“莊深海,原來是這個家夥。”

我是許祈的徒弟,官賜村裏人都叫我小天師,這家夥一來就給我改了個名,小天使丘比特,還牛逼哄哄的要買官賜村的秘密,我將黃老頭豢養龍脈的消息賣了五十萬,而莊深海敲門不應,帶人跳進黃老頭家卻被打了個鼻青臉腫,準備召集人手反攻,在村子裏被季家的人堵住,又挨了一頓揍。

在縣裏來的幹部的調停下,兩夥人灰溜溜的跑到村外的破屋露宿,劉蒼鬆叫我帶人去找場子時,人去屋空,隻留了兩具屍體,後來的事可以證明,那兩夥人不知為何全部跑進山裏,季家被老族公追殺,你來我忘卻忽然間消失了,最後再見時,他眼上蒙了條黑布,同伴下落不明,僅一人攙扶著他,向劉蒼鬆發出複仇宣言。

原先我也想過,會不會是你來我忘或者季家的人再臨官賜,因為他們知道那片荒山的秘密,僅僅是不知道棺材的位置,於是,他們聯係了尤勿。

和許祈探討,他卻說肯定不可能,匪類就是匪類,沒這個能耐,而今,莊深海承認知曉尤勿的下落,看來許祈又猜錯了。

那家夥就沒猜對過,還說什麼追殺高油翁,從他手裏搶回玉佩,追殺來追殺去,人家都跑來殺我了,也沒見許祈從天而降。

念及尤勿,我讓方航趕緊將那小瞎子叫進來,方航說這個時間正巧是考古隊溜瞎子的時候,應該帶到河邊給他洗冷水澡,或者拉進山裏做遊戲,反正也跑不了,倒是不用著急。

他抓起那本被水打濕過的書,封皮上大喇喇的金瓶梅二字,背後還印著定價,並不是古籍而是仿古裝訂的圖書。

方航說,他把這本書研究透徹了,沒有秘密,就是金瓶梅。

我問他從哪找到的,他說棺材落水之後,屍體與白蛇溜走,書卻在河中泡著,他便順手撿了回來,而這一本沒有玄虛的禁書,恰恰讓他感到疑惑:“你爺爺留下的棺材裏,裝著半片愛學習的屍體,這合理麼?”

我糾正他,不是我爺爺留下的棺材,而是張元吉留下的。

方航正色道:“是你爺爺,他五幾年便來這裏挖那口贔屭天牢,隨後在杏橋村隱居四十年,就連朱允炆都懷疑你爺爺把棺材當成保險櫃,藏著自己的遺物,怎麼還算是張元吉的?而且那老妖怪有一句話沒有說錯,既然叫天牢,肯定是鎖著某些東西。”

老妖怪說過,這些破名字都是爺爺起的,迄今為止我們知道睚眥三重函,狴犴嘲天槨,還有這口贔屭天牢,三重函的意思很好理解,三口棺材重合疊壓,而方航說,龍九子之狴犴生平好訟,古代衙門上的虎頭裝飾就是狴犴的畫像,本是象征急公好義,明辨是非的神獸卻偏偏嘲諷老天爺,這符合張元吉與朝廷爭鬥的心態,故而爺爺如此命名。

也有可能是張元吉埋了狴犴棺,爺爺要挖那張大神仙的墓,所以在狴犴之後加了嘲天二字,譏諷張元吉也說不定。

總而言之,方航的意思就是:“你爺爺挺沒文化的,他起的棺材名就是字麵意思,贔屭神獸的模樣與烏龜相仿,你爺爺又是個老龜公,大茶壺,對這口棺材喜歡至極所以留在這裏,而天牢天牢,自然是某些人的囚牢,不難看出,你爺爺隱居杏橋村的真正目的,就是在這當獄卒。”

高油翁以為贔屭天牢鎖著爺爺的遺物,方航覺著他是找不到爺爺的玉佩,但有一絲線索便不會放過,但綜合種種因素,方航還是認為那贔屭天牢存在的意義,是囚禁屍體與白蛇。

我問他究竟在說啥,方航神秘道:“你想,每口棺材都埋在一朝龍脈附近,明長陵自然是明代龍脈,官賜村是清代,杏橋村在晉南,或許是當年李唐龍脈潰散到此地,當然也可能是其他朝代的,反正肯定是有,龍嘛,往小裏說就是蛇嘛,明長陵能養出兩條活鯉魚,這裏也能養出一條大白蛇,你爺爺把龍脈給囚禁了,那具屍體也許是你爺爺的敵人,順手關進去,也許也是個獄卒,用我不知道的手段,用屍體囚禁白蛇。”

這理論真是新鮮,龍往小裏說就是蛇,那我是人,往大裏說,其實我是個外星人嘍?

方航說閑著也是閑著,動動腦活躍一下思路嘛,而且棺材裏的屍體捧著一本金瓶梅,這個動作很容易激發人們的聯想,他覺著就是兩個意思:“如果那屍體是你爺爺的舊識,生前愛看黃色書籍,你爺爺把他弄死,總要留點陪葬品,但最有可能的,是這個動作有另一番含義,金瓶梅是書嘛,推背圖也是書嘛”

又是這種思路,我讓他趕緊住嘴,出去呼吸一陣新鮮空氣,我要去河邊看看苗苗。

方航說:“晚上去,我在祖墳裏給她立了個衣冠塚,昨天晚上還見到她在墳前唱歌了,你可要有個心理準備,苗苗姐的狀態不是很好。”

心中一陣酸楚,正想收拾點東西晚上去祭拜一番,便聽到有人回來的聲音。

是五個勁裝大漢,有說有笑的回來,其中一個牽著繩,拴著那騎在蹦蹦身上的清秀小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