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堂哥回魂夜

聽我說,高油翁就是吳淵,方航沒有與我並刀子上,反而又將我提了回來,小聲問我,確定麼?

我指著不遠處猶自冷笑的高油翁說:“你看看,他都不否認。”

方航果真順我的手指看去,隨後,我便發現他的右眼皮輕輕跳動起來,他說:“我攔住他,你回去看看苗苗嫂子。”

我以為他自覺不是吳淵這數百年老妖怪的對手,找借口讓我先逃,正要說兩句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的煽情話,他卻露出個苦澀的笑容對我說:“快回去看看,再晚,恐怕就來不及了。”

不明白他的意思,但那鄭重的神色和這副表情竭力想要掩蓋的東西讓我心頭一沉,拍拍他的手背,又撿起塊石頭向吳淵砸去,這才朝嫂子家跑去。

吳淵避也不避,伸手抓住我竭力擲出的石頭向我後背砸來,方航抬刀砍掉,我下意識扭頭望了一眼,便看見他撤掉上身衣物,滿帶興奮的晃動著肩膀,躍躍欲試,衝吳淵勾勾食指,又握拳送他一個大拇指,隻是指尖向下,輕蔑道:“被人趕下台的傻皇帝,你除了背後算計別人還有什麼本事?來來來,帶著你的兩個兒子跟我比劃比劃。”

之後又說了什麼便聽不清了,隻是擔心方航出事才放慢腳步,偶爾扭頭看一看,直到那兩具屍體張牙舞爪的向他衝去,方航震天狂笑,再一次的讓牛骨刀刀刃沾上自己的熱血,大力劈砍,將不知是丁三還是馮彪的一支手臂砍飛,又聽見他瘋狂爆喝出:“殺殺殺殺殺”我才徹底鬆了口氣。

當初朱允炆大費周章將我們騙到山頂,讓一支水師軍魂滅殺,而不是一見許祈的玉佩就直接翻臉搶奪,看來他也沒有把握能一舉拿下方航與許祈兩人,即便方航不是他的對手,但撐上一陣應該沒有問題,等我看了嫂子就來幫他,不過我也幫不上啥忙。

不知道方航又有了什麼念頭,讓我在這個時候回去,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讓幹啥就幹啥,別拖後腿就是最大的幫助,可進村之後,不知道是不是察覺了什麼,我的心跳越來越快,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將要或已經發生。

狂奔到家門口,大喊著開門卻無人應聲,我正要去鄰居家借個梯子翻牆而去,那大門上的一扇小門卻吱呀一聲,慢吞吞的開了。

漆紅的兩扇大鐵門,右邊那扇又嵌著小門,大部分農村人家常用的那種。

開了,可我卻沒有看到誰在開門,喊了聲嫂子也沒有回應,這時候,聯想到方航叫我回家時的臉色,我已經確信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在牆根撿了塊磚頭,做出隨時可以砸出的動作,提著小心進去。

院裏靜悄悄,瞧不見哪怕半個人影或是鬼影,一切都保持著我們離去前的模樣,隻是沒了那個煢煢孑立,囑咐我一定要平安歸來的身影。

再喊,還是沒人出聲,我向裏屋走去,身後那小門卻砰的一聲鎖住。

沒人,也沒有能吹動小鐵門的狂風,我便知道這一定是鬧鬼了。

浮現在腦子裏的第一個身影就是被剁了腦袋的村長,他一心念著嫂子又對我們恨之入骨,肯定是趁我們不在跑來站嫂子的便宜。

當下我扔了轉頭,一腳踹開屋門,隻奔嫂子的臥室而去,便看到她呈個大字平躺在床上,沒有被束縛又睜著眼流下屈辱的淚水,小臉蛋慘白又透著絕望和屈辱,卻偏偏沒做任何掙紮。

如我猜想的沒錯,她身上果然趴著個人影,在細皮嫩肉的脖子處一路親吻著,而我連喊帶衝的進來,他卻恍若未覺,自顧自的做著自己的事。

情急之下也顧不上其他,我手背靠手背,雙手的六根手指相勾,大喊一聲:“鐵叉指。”朝這人的後腦捅去。

這是跟方航學的,總看他使,又聽說是打鬼最厲害的指法,便學了個虛有其表,其實真正的原理還是因為這種指法,能將人的氣血在一瞬間全逼到這六根指尖處,陽氣越旺,氣血越足,用起來也就越厲害。

本以為我是不行的,純粹是喊一聲嚇唬嚇唬這個死村長的鬼魂,卻沒想到六根勾在一起的指頭像捅棉花似的捅了進去,我甚至能感覺到指頭上傳來濕濕,黏黏的觸覺,好像真的捅穿頭骨,插進了他的腦漿中。

趴在嫂子身上,背對著我的人發出一聲慘嚎,身子不動,腦袋卻一百八十度的轉過來,而這時候,又沒有力道帶動我的手,仿佛插在虛幻中,隻是從他後腦變成了正臉。

這人扭頭,嚇得我趕忙縮手,驚叫道:“堂哥?”

那張慘無人色的臉赫然就是被剁了腦袋,早已死去的堂哥,他的手仍在嫂子身上亂抓,卻咧嘴一笑,聲音飄忽好像從四麵八方傳來,問我道:“幹嘛?”

堂哥的出現,讓我腦袋裏懵懵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我也是見多了鬼的人,隻要別故意嚇唬我,倒是不會像普通人那樣本身有著對鬼的畏懼,看到親人化作的亡魂也驚叫連連,若是換個時刻,我也許會與他兄弟相逢,或許還會坐下來喝兩杯,恭送他離去,可此時此刻,卻真不知該說什麼了。

人家和自己媳婦親熱,跟我沒啥關係,但人鬼交媾,又對活人的身子有極大危害,按說我該勸勸他,可他死於誤殺又死的淒慘,肯定有顆偏執心,我不順他意,他再發起瘋來,我也打不過他呀。

堂哥不耐煩道:“沒事就出去,我先和她親熱一陣子,等我完了再換你。”

不知道這個換我該怎麼理解,也許是他出去我進來,也許是和嫂子完事,他連我也不放過?

忽然間想到一樁事情,高油翁隻給堂哥停靈六天,空棺下葬便是第六天的事,也就說今晚便是他的頭七,也許方航就是想起這個才叫我趕回來的。

硬著頭皮,我說堂哥啊,你好不容易回來一次,著急啥呀,咱哥們先喝幾杯

我還沒說完,便再一次聽到了嬰兒哭聲,以為是高油翁弄出的小鬼來找我索命,心肝直顫之際,堂哥卻不知道對誰喊了一句:“娃兒餓了,抱進來吃奶。”

說完,他揪著嫂子的上衣狠狠一扯,便露出她上半身快要令人窒息的白膩軟肉,幾年沒見,風致不減,而堂哥的動作仍沒停止,就在我麵前毫不避諱的將她上身的遮羞布扯斷,剝了個幹淨,露出兩團跳脫之物。

下手極快,我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身邊的門便被推開,一個身穿花布棉襖,棉布鞋的村婦走了進來,懷裏抱著個七八月大的嬰兒。

是那寡婦,隔壁村的田地裏見過她的屍體,隻是當時她臉色痛苦,更兼光線昏暗,沒能看個清楚長相,遺像上就更別說了,亂糟糟的場麵也顧不得看,如今,也是她那身臃腫的棉襖,以及被方航打在肚上,流產而染遍全身的血跡讓我知曉她的身份。

也就是這個女人,讓我明白堂哥不是正常的頭七回魂,而是回來報仇了,可他沒有去找方航這個真正的凶手,卻帶著自己的姘頭來欺負嫂子,難道鬼也欺軟怕硬麼?

寡婦將那哭啼不止的嬰兒遞給堂哥便在床邊呆立,堂哥一隻手抱著繈褓中的孩子,蜷縮著身子側躺在嫂子臂彎中,小心翼翼將托著嬰兒湊到嫂子胸前,讓那小嘴含住甘泉流溢之處,也因此我看到這嬰兒的臉,沒有虎頭虎腦的可愛,反而臉色鐵青,雙頰幹癟,頭發枯黃稀少,活像個快要餓死的髒猴子。

那嬰兒長的瘮人,一雙眼卻十分靈活,不知道它大口吞咽著什麼,可餘光卻落在我臉上,眼中帶著詭笑。

嫂子沒生過孩子,哪裏有奶水喂它,偏偏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嬰兒喉嚨裏卻發出咕咚咕咚的響動,嫂子蒼白的臉上浮現出兩片病態的紅暈,緊緊閉眼,神情痛苦到極點。

確定堂哥是回來報仇,哪怕我沒有抓鬼的本事也必須做些什麼,拚命回憶著方航許祈曾說過的話,想要找出一個能救她脫苦海的法子,可無論念咒,掐訣都是我用不出來的,便索性不再費神,大不了死在她前麵,不見她難受也好。

用力在舌尖一咬,咬下黃豆大的肉粒,疼得我眼淚鼻涕齊湧,死馬當活馬醫的探頭噴了出去,而無論方航還是許祈都說過,我的血裏近乎沒有半點陽氣,可那血落在堂哥和嬰兒身上,便聽得一陣滋滋聲,好像硫酸落在皮肉上,飛快腐蝕著。

寡婦揮手向我抓來,我攔腰抄起嫂子扛在肩頭,舌尖血混著唾沫噴出去,她便也步了堂哥的後塵,一家三口疼的滿地打滾,我趕緊奪門而逃。

不知那嬰兒是不是他倆的孩子,明明沒有降生,怎麼就長那麼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