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航還沒回答,清淨道觀裏走出個小道童,對帶我們來的那個說道:“明月,哪位是劉副會長的弟子?會長讓我來問問情況。”
有人搶在方航前說話,他也搶了別人的回答,笑容古怪的問那新出來的道童:“小家夥,你的道號是不是清風?”
那男孩一愣,問道:“前輩見過我?”
方航哈哈大笑:“沒有,隻是發現你們這些道士起的名字毫無創意,清風明月,少說有幾百個人這樣叫了。”他又指指身後,大門緊閉的方寸禪院,揶揄道:“那裏麵肯定有兩個名叫金剛菩提的小和尚,對吧!”
小道士一陣悻悻之色,方航卻拉起我的手說:“五乘說你要接任什麼副會長,叫我跟在你身邊幫忙,可看樣子你不想幹?”
許祈和李哥臉色陰森,盯著我後背陣陣冷汗,可這種事不是強奸,強迫我,他們也爽不了,一旦出事,大家全得倒黴,我便索性對方航說了:“哥,五乘和我爺爺是老朋友,咱倆也不是外人,我實話告訴你,我他娘的連本道經都沒看過,不是沒讀過,是根本沒見過的普通人,可他們逼我當道協副會長,你說我能幹嘛!”
方航隻說了一句話便拉我進去:“所以我來了呀!”
剛剛他說你們這些道士,仿佛自己不是,此時又信誓旦旦的姿態,看樣子肯定不會幫我脫離魔爪,隻好哭喪著臉,硬被他拖了進去。
從外麵看,清淨道觀並不大,隻是青石搭成的圍牆比一般的四合院高了許多,上了九級台階,越過門檻是走廊,正對一麵影壁,所以走廊裏昏暗異常,可繞過影壁便別有洞天,一片青磚鋪的地麵上擺著兩個大香爐,此時正騰起嫋嫋青煙,滿院子飄著一股讓人感覺快要飛起來的香味。
除了香爐,寬大的廳裏再無一物,隻是正對麵有扇拱門,跟在小道士身後穿過,便看到了更為平坦寬闊的所在。
一片草地,中心有條四五十米的石板路,盡頭是幾座輝煌大殿,建在山腳,比外麵高了些許。
清淨道觀不是古跡,幾座仿古建築飛簷走脊,回廊相連起來,盡是古色古香,遠遠看去說不出的雄渾壯麗,讓人心生膜拜之意,就好像進了故宮似的,
忽然間,那股子畏懼心情莫名消失,而李哥走到我身邊小聲說道:“好看麼?你才二十出頭就已經成了這裏的主人之一,隻要未來不死,大有可為呢。”
許祈也喃喃一聲:“沒我們龍虎山的嗣漢天師府雄偉,可這裏是小道協啊,我也算見過世麵的,怎麼就感覺像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
方航不甘落後,接著許祈的話,感歎道:“劉姥姥進大觀園,嗶,老年卡!”
兩個道童默不作聲的帶路,我小聲問李哥,裏麵是不是埋伏了三百刀斧手呢?沒人去飛機場接我就算了,怎麼到了這裏,連點歡迎場麵都沒有?
李哥垮著臉問:“你想怎麼樣?一群美少女列成兩排跳舞,嘴裏大喊著歡迎歡迎,熱烈歡迎?清淨道觀半門開,諸方道友請進來,已經是最大的禮遇了,清淨清淨,自然沒多少人,以前我和老爺子來都是走側門的,其餘的副會長也不在這裏。”
我說他們不辦公麼?
李哥說,沒啥公務可辦,小道協的三十六道罡不在這裏吃飯,而除了那三十六隊人馬,也就剩下十八位副會長和十幾個小道士,小道姑,而這十八位又都是沒有山門的,平日裏不是出公差去陪大領導,就是小領導陪他們,哪有時間在這裏枯坐。
說著話,上了幾十道台階,便進了第一座大殿,倒是金碧輝煌的,可看上去沒個人味,最中間供了個慈眉善目的老頭的雕像,牌匾上的字也不認識,倒不知道他是誰,而神像下有六張蒲團,一字排開的三個,坐了三位長胡子老道士,容貌不一但都是皮膚黝黑,皺紋丘壑的那種,老到連吃飯都要小心翼翼。
他們下首位是三個坐成品字形的老頭,六七十歲的年紀,兩個閉目養神,一個滿臉煩躁的抽煙。
看到他們的同時,他們也注意到我,紛紛起身靜候,而我則又開始心虛了,雙腿軟的連路都走不動,半邊身子都壓在那方航身上。
跨入大殿,兩個小道童小跑過去,小聲嘀咕幾句便讓到一邊,而李哥上前幾步,對那抽煙的老人鞠躬說道:“會長,這位是劉副會長的記名弟子,王震。”
會長是個又矮又胖的老頭,滿臉凶狠,夾著煙指著我嚷嚷:“你師父呢?”
我看向許祈,他咳嗽一聲,我才反應過來,急忙說道:“不知道,留下一句話就走了。”
他還要再問,三位老道士居中的那位便輕咳兩聲,帶著一股子川腔先對會長說:“小雷子,他是為民的徒弟,論輩分和你相當,說話放尊重些。”隨後他轉頭看我,擠出個笑容,整張臉都皺在一起:“娃娃,為民走得急,什麼也沒有交待,除了你姓甚名誰之外,我們對你一無所知,而你,對我們知道多少?”
我要把知道的說出來,指定把這個老道士嚇得當場羽化,可那些事不能說,隻要老老實實的告訴他,知道的不多。
老道士點點頭,便讓李哥領著我的同伴,還有三個年輕些的道士先出去,他們與我私聊一番。
兩扇沉重的木門合上,大殿裏隻有幾穗搖曳燭花的光亮,那老道士丟過一個蒲團示意我坐下,隨後三個老道便用渾濁的眼睛盯著我,盯得我渾身不自在。
許久之後,說過話的那位才張口道:“娃娃,我叫侯玉山,你聽過沒有?”
我搖搖頭,他又問:“為民什麼時候收你為徒,可曾對你說過他的去向?”
我說,也就兩個月之前吧,劉師父無意間見到我,把自己的曆年的工資送給我,然後就收我為徒了。
這是來的路上就商量好的,張雲帆什麼也沒有交待,而餘下的十七位副會長中,可有三個是積年老家夥了,保不齊都認識我爺爺和五乘,當年推五乘入棺的就有他們,而最關鍵的是,張雲帆本人對這三個老家夥也不了解,所以商量的結果就是說一半留一半,隱去官賜村的事情,讓這三個人慢慢猜去吧。
我說不知道劉為民的去向,那老道士稍作沉默,這才語氣有些發顫的問我:“娃娃,你有沒有那件事的消息?”
我問他,哪件事?
說完我才反應過來,可回答的時候確實是一頭霧水,而那老道士便沒有再問了,隻是點點頭說:“這幾年來為民說話不多,好不容易張口讓你接他的班,我們也不能說什麼,可你拜師兩月,究竟學到了些什麼?堪輿相地?卜吉問凶?捉鬼驅邪?祭天祈地?”
我按照許祈教的說法,老實答道:“我拜師日短,沒能繼承劉師父衣缽,但我還有個師父會傾囊相授,假以時日,一定能為道協做貢獻。”
三個老道對視一眼,還由那一位說話:“也罷,既然如此,你便先入進來吧,從現在起,你就要稱呼貧道為侯師叔了,認人的事日後再說,師叔先跟你聊聊為民手底下那兩隻道罡的問題,為民熟讀史冊,所以他掌了那兩道,可你暫時沒那能耐,師叔便要給你換一換了,師叔這裏有三個題目,你選一個去做,事成再談,如何?”
誰有心思跟他玩題目,我著急領人解決文靜的事呢,便有些惱火的說,劉師父囑咐過,六號考古隊不能換人。
老道士笑起來:“容易,師叔這三個題目裏便有一個,你做成了,考古隊還在你們這一脈,不是師叔為難你,而是茲事體大,你沒能耐不不要緊,若是你另一位師父也力有不逮,娃娃,小道協任務艱巨,可不允許有人屍位素餐呐。”
不等我回答,他便隔牆指著南方說:“山裏有個水庫,聽說這段時間出了些亂子,你盡快去處理一下,能解決,為民的位子,你當之無愧。”
說完話他們三個便閉起眼,示意我可以離去,端坐在大殿裏,佛像下,還真有一副高人做派。
輕飄飄的聊了幾句,並沒有我想象的刁難,可這反而是暴風雨之前的寧靜!
推開兩扇木門,便看到許祈,李哥,方航三人正倚在走廊上抽煙,我出來後,他們全圍了上來,李哥示意我不要多說便帶路下去,離開那大殿十幾米後,方航忽然張口:“王震,我知道那座水庫出了什麼事!”
我一愣,反問他怎麼知道我們在裏麵說了啥?
方航神秘一笑:“你別管,反正我有辦法,我下了火車是坐地鐵來的,這裏離十三陵不遠,聽見兩個好像是導遊的女孩說,十三陵這段時間鬧鬼了,前兩天有個工作人員晚上鎖門的時候,忽然聽見一聲爆喝,就好像皇帝下令似的,讓某個人,速招水師趕來水師,水庫,我估計這其中有聯係。”
沒聽懂他說啥,我一直上下打量這個古怪的人,他穿著道袍背著刀,咋能坐地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