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火車站,尤勿才想起來沒有買票,問劉為民怎麼辦,他隻是笑著點點頭,也沒說話,悶頭往裏走,我倆隻好跟在後麵,尤勿還小聲對我說,一定是我把老爺子惹不高興了。
普通人總是患得患失,來之前,我怕劉為民是騙子,現在反而有些惶恐,擔心惹毛了文靜唯一的救星,正考慮著要不要道個歉,便看見兩個便裝男子走了過來。
都是一米八幾的個字,留著小平頭,器宇軒昂的走到劉為民麵前,同時抬起右手,劉為民咳嗽一聲,這倆人又把手放下了,我大吃一驚,感覺他們剛才的動作,好像要敬禮?也就說這倆人是軍人?
劉為民向他們說了幾句,隨後讓我們跟在後麵,慢悠悠的踱步進了候車室,沒買票也沒排隊,就有工作人員領著我們上了火車,尤勿亢奮至極,壓低聲音對我說,劉為民肯定是大人物,坐火車都有專用通道。
我也有這感覺,唯一好奇的就是,大人物不是應該做飛機頭等艙?
上火車後,進了一間軟臥包廂,裏麵又是一個英氣十足的男人,同樣要抬手敬禮卻被劉為民阻止,這男人看到我們,露出明悟的神色,隨後衝我們笑笑,雙手托起床上的一個密碼箱,很恭敬的遞到劉為民麵前,說道:“老爺子,這是您要的東西。”
劉為民說了句謝謝,便要打開箱子,我和尤勿伸長脖子看去,銀色金屬外殼,內襯黑色軟布的密碼箱裏,靜靜躺著一根木棍連著一根枯草,就像是小時候爺爺紮給我玩的草鞭子。
劉為民看了看,便接過箱子仍在床上,大大咧咧的坐下,對那三個男人說:“回去吧。”
三個男人麵色一凜,為首的那位先是看看我們,隨後有些為難的說:“老爺子,您的安全?”
劉為民溫和的笑著,卻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回去!”
三個男人不再多說,恭恭敬敬的說了個是,轉身出門,都沒多看我們一眼,等他們出門後,劉為民問我,是留是走?
尤勿搶著叫起來,他說一定要跟在首長身後,鞍前馬後,絕不臨陣退縮。
說著話,還對我擠眉弄眼,生怕我要走,可事實上我哪舍得走呀,已經想抱著劉為民的大腿喊爺爺了。
我估計劉為民讓我們來火車站看的就是一個道理,他不缺小弟,那三個男人的氣度,素質,都比我和尤勿強了不少,他連這樣的小弟都懶得帶去,自然也不會利用我們這兩條廢柴。
仔細想來,我發現自己挺賤的,開始以為劉為民是首長,就打心底裏相信他了,後來他說自己僅僅認識一些大人物,於是稍有疑點,我又起了疑心,現在確定了劉為民的身份非同凡響,我又覺得他一定會為老百姓做主,說好聽了,我這叫相信政府,說難聽,天生就是被統治的命。
尤勿謹慎的貼著劉為民坐下,問他是否需要按摩服務,劉為民哈哈大笑,說我們又誤會了,他這種人是達官貴人們爭相結交的對象,有人給他派幾個保鏢,這不稀奇。
其實不管劉為民本身是什麼職務,反正他一句話就能帶給尤勿很大的好處,於是尤勿也沒在這個話題上糾纏,轉而問他,那箱子裏的東西有什麼用。
劉為民取出草鞭,嫻熟的打個鞭花,問我:“王震小朋友,你從小在農村長大,沒見過這東西麼?”
小時候爺爺經常編來給我玩,甚至給我三根稻草,一根木棍,我都能編個差不多,可剛才那男人的神情,分明就是捧著傳國玉璽才有的態度,所以這草鞭一定不同尋常,我就告訴他,沒有見過。
“不應該呀。”劉為民皺眉道:“這是你老家晉南特有的玩意。”
他將草鞭遞到我手裏,尤勿趕忙躥過來與我一起看,無論模樣還是手感,都像是最普通的草鞭,三根稻草編成麻花,拴在木棍上,我老家放牛的人,人手一根。
我實在想不起,劉為民便不打啞謎了,告訴我們這鞭子叫打狗鞭。
我恍然大悟,每個地方的喪葬習俗不一樣,我們老家有人過世,會用亂七八糟的東西將棺材塞滿,什麼鞋墊,饅頭,就差飛機大炮了,其中就有這種名為打狗鞭的草鞭,亡魂上路會有野狗來撕咬,便用鞭子驅趕。
如果是一般的打狗鞭,也不會有人千裏迢迢給劉為民送來,他說這根打狗鞭進化了,應該叫打鬼鞭。
“普通人打不過鬼的原因是根本打不住,但是這根鞭子可以,許多年前你們晉南有個老道士仙去,黃泉路上被仇人報複,他便用手裏的打狗鞭生生抽碎了許多野鬼,後來我機緣巧合得到了這根鞭子,才發現普通人拿著,也能打的住鬼。”
劉為民如是說,尤勿麵露狂喜:“老爺子,此去江西一路凶險,所以你要送鞭子給我倆防身,對不對?”
劉為民頓時變成豬肝臉,幾次張口都沒能說出話,順了幾口氣,扭頭看向窗外,尤勿這才發現自己會錯意了,這鞭子是劉為民留著自己用的。
幹笑兩聲,尤勿拉我出去抽煙,走到沒人地便開始抱怨,說劉為民忒小氣了,連點防身法寶都不給,要是真與黃勁柏杠上,以我倆的本事,根本就是兩盤菜。
正說著,他的電話響了,尤勿接起來說了幾句,隨後臉色狂變,問我是否記得給文靜看病的老中醫,今天淩晨,老中醫自殺了。
那老中醫是個挺不錯的人,後來我還在網上搜索過他的大名,屬於那種我高攀不上,毫不缺錢的名醫,當日來給文靜瞧病,還是看在尤勿與他孫女是同學的份上,現在我們知道了他最後語焉不詳的原因,倒是不討厭他,聽到他自殺的消息,我也吃了一驚。
尤勿緊接著說:“他孫女要報警抓咱們,前段時間老中醫告訴孫女,如果有一天他死的很詭異,就將一個上鎖的筆記本交給咱倆,現在他孫女懷疑是咱倆害了她爺爺。”
喪親之痛,找別人撒氣也是正常的,我讓尤勿好好安慰人家一下,就詢問那筆記本上記著啥,尤勿對著電話說了許多軟話,肉麻的我都快吐了,這才聽到他說:“我倆在外地,你把鎖子砸了,內容念給我聽。”
拉我鑽進廁所,尤勿將擴音器打開,兩分鍾後,便是一個帶著哭腔的女聲,娓娓道來。
“見字如晤不管你是誰。
如果你是小枚,看來尤勿小友已經死了,聽爺爺的話,將這個記事本燒掉,忘記爺爺的事情,開開心心的去過每一天。
如果你是尤勿,邀天之幸,你還活著,可你的那位朋友還活著麼不管他在世與否,反正我已死,總要有當事人知曉那件事的秘密。
尤勿小友,老夫六歲便去藥鋪當學徒,之後行醫天下,與天生地養的中藥接觸久了,五十歲那年,我這雙招子有了變化,師父說,這是老天爺給我的賞賜,懸壺濟世到知天命的年紀,老天爺便讓我看看真正的天地。
可我認為這不是賞賜,而是一場永不會醒來的噩夢,因為我發現自己能看到鬼。
不是普通的鬼,我能看到的隻有厲鬼,年至古稀,前後見了四次厲鬼,最後一次,就是在你的朋友家裏,那晚,小丫頭從臥房出來時,她的身後就跟著鬼。
尤勿小友,你是否認為老夫視見鬼為不得解脫的夢魘,過於膽怯?
其實不是的,真正讓我感到恐懼的,是我每一次見到鬼,都要被他們殺死一次。
在夢中,在我見鬼之後的每個夜晚,我都會被厲鬼索命,承受著無盡的痛苦與恐慌。
不明白麼?就是在我的夢中,我會變成那些厲鬼想要殺掉的人,他們追我,撕扯我,讓我死於種種淒慘之下,而這種死法,最後會在他們真正的仇人身上一一應驗。
以前我見鬼的人家全都滅門了,每一次都讓我大病不起,卻總能挺得過來,但這次不同,我覺得自己大限將至了。
那三次,我見到了鬼,鬼卻沒有正眼瞧我,而在你朋友家裏,小丫頭背後的鬼,全都對我冷笑。
你沒有看錯,是全都對我冷笑,因為我足足看到了四隻厲鬼,而且我確定,那小丫頭臥室裏還有一位,應該是個女鬼。
當時我連向你們示警的勇氣都沒有,隻想趕緊逃走,直到上了出租車,我才忽然明白,這次逃不掉了。
所以我決定記下這些事情,以免我死之後,將秘密也帶進墳墓。”
這是老中醫當晚記下的,第一篇就讓我和尤勿驚駭欲絕,隨後,他的孫女念了第二篇,是隔了兩天記下的。
“來了,他們來了,我果然沒有猜測,除了我見過的四個,還有一位女鬼,她長的很漂亮,在我夢中出現時,遠遠的立在昏沉沉的路燈下,遺世而獨立,落寞的讓我心疼,隻是她抬起頭後,那張美麗的臉龐卻掛著戲謔和陰毒的笑容,她緩緩走近,將我的腦袋按進冰涼的河水中,我無力掙紮,很快就化作河中冤魂,直到我的靈魂飛出來,才看見這一次的噩夢中,我所扮演的角色的長相,是個看上去比我年輕的老人,沒有見過。”
第三篇,是隔天夜裏的噩夢
“尤勿小友,這一次是你,殺死你的是修橋工人,就是當晚我在那小丫頭身後看見的四隻厲鬼之一,仔細想來,昨天夜裏我溺斃的地方,好像是你朋友家附近新修大橋的不遠處,我不知道你的朋友做過什麼事,但整件事的伊始,應該在大橋上發生,尤勿小友,你是被燒死的,夢中,我痛不欲生。”
小枚念到這裏時,我和尤勿已經愣了,便聽到小枚又說:“這一頁還有幾句話,應該是幾個小時後又想到了什麼。”
老中醫寫的是“太好了,我終於聯係上了一位老朋友,他答應來救我,卻不知道是否來得及,也不知道他能否對付五隻厲鬼,那可是厲鬼呀,當年師父惹到一位,求了多少高人卻還是丟了性命,尤勿小友,如果我先你而死,你便向我這位老朋友求救,那時,他應該在幫我報仇,我會將他的聯係方式告訴小枚,你讓小枚領你去見一個名叫劉為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