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回憶

威廉帶著數人在草原外尋找了半個晚上,始終無果,草原的夜晚太過恐怖,他們不敢久留,最終還是不得不回到守望塔。

艾蓮娜嬸嬸一臉擔憂,翹首以盼,但當威廉等人回來,卻沒有見到阿比蓋爾的身影時,她的心霎時一個揪緊。

她急急的上前:“阿比蓋爾呢,你們沒有找到阿比蓋爾嗎?這孩子……”

威廉望著艾蓮娜,心中一陣愧疚,阿比蓋爾和艾蓮娜是很親近的親人,因為艾蓮娜嬸嬸曾經跟隨上代首領,而上代首領正是阿比蓋爾的父親,也因此,艾蓮娜常常關愛阿比蓋爾,甚至有時超過了關愛自己的養子。

然而,他們卻沒能將阿比蓋爾找回啦。

威廉隻得勉強安撫道:“阿比蓋爾雖然身體不太好,但終歸是個內心強大的男人,我們要相信他不會出事……”

“不,我的老天……”艾蓮娜嬸嬸捂住嘴,口中悲哀的痛呼道,“這個可憐的孩子,她是個小姑娘!不是男人呀!”

……

阿比蓋爾永遠不會忘卻那個春天。

她的父親帶著她走出了人類領域,離開了那萬世富貴溫柔的故鄉,簪纓世族,禮儀之邦,與她逐漸遠去。

父親告訴她,他們曾經居住的地方,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叫光明,而如今他們要去的地方,也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叫黑暗。那裏居住著一群可憐的人兒,這些人身處於地獄,內心卻向往天堂,他們此行的目的,就是救贖這些人。

那時候,她才七歲,雖然日夜受著魂釘的折磨,但依然是個純潔無瑕的孩子,她還聽不懂父親的意思,也不知道如何去做,她隻知道,跟隨父親,就是正確的,父親做了什麼,她就做什麼。

第一次走進這片失落之地的時候,阿比蓋爾充滿了恐懼,她十分懼怕這些眼中喪失了光芒的人,不,或許是妖。

但所幸,阿比蓋爾的父親無匹的強大,打召集了整個失落之地的人,給予他們希望與力量,將這群扶不上牆的爛泥,塑造成一個強大的隊伍,從絕望到失望,這是阿比蓋爾所見過的最迷人的過程,那一點點的光輝在死氣沉沉的雙眸中重新綻放,從螢火之光,到亮如深夜的明星,每一個人都仿佛離開了這可怕的地獄一樣,他們對未來充滿著希望,而這一切,是她的父親帶給他們的。

她為此感到驕傲,也一天天的在這樣的地獄中長大,父親偉岸而又充滿了犧牲精神的背影始終刻在她的心裏。

她想幫助她的父親,當她知道自己的身體不好,於是她拚命的讀書,拚命的讀書,努力的要閱盡全天下的書籍,她一本本的翻閱這些圖書,隻為讓自己更加強大,讓自己能夠幫助到父親哪怕一絲一毫。

可是,當阿比蓋爾驚喜的發現自己擁有足夠強大的幫助父親的能力時,她心目中頂天立地永不跌倒的父親,不可遏止的倒下了。

那滑落的一瞬間,在她幼弱的心靈中,成為永恒的黑白。

後來,團隊選出了新的首領,阿比蓋爾由於年紀太小,交給了艾蓮娜嬸嬸照顧,隨後的數年,她都仿佛生活在行屍走肉中,她心中曾向往的光明徹底湮滅了,伴隨著父親的死亡而消失。

她吃飯,但吃的不香,她睡覺,但睡的不熟,她拒絕開口說話,也不願走出屋子,日夜悶在小小的房間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某一天,外出的艾蓮娜嬸嬸歸來,帶回來了一個孩子,看上去比她大不了多少,一身破爛與髒兮兮的衣服,看上去像個從垃圾堆裏扒出來的壞孩子。

但這個家夥很愛笑。

這讓阿比蓋爾非常好奇,也忍不住往他身邊湊,她覺得,這個小哥哥的身上有著一股她已經遺失的味道,那是陽光的味道。

在男孩的指引下,阿比蓋爾第一次走出了她的小天地,第一次去認真的感受失落之地的空氣,第一次和同齡的孩子們打交道,阿比蓋爾永遠不會忘卻,自己作為孩子時,那段快樂的時光。

寶貴的東西,總是在快速的流逝,這片一點一點溫暖的失落之地,終於被發現了。

人類和海妖都驚怒於半人類及半海妖的特殊,對於與自己不同的物種,他們開始強烈的反抗,巨大的魔法炮台與人類的寶劍指向了這裏,死傷無數,每一個人都在哭喊與逃竄,男孩帶著艾蓮娜與阿比蓋爾東躲西藏,勉強度過了幾個月的時光,可阿比蓋爾心內總是在恐懼,她知道,距離那些人找到他們,不遠了。

她止不住的日夜哭泣,不是為即將到來的死亡,而是因為父親的倒下,將再一次出現,熹微的光芒,將從這群可憐的人的嚴重再次抽離,這是悲慘的宿命嗎?

人類的武者降臨了,男孩將艾蓮娜和她藏起來,走前認真的囑咐:“無論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出來,無論聽到什麼動靜,都不要發聲,當一切都停息,黑夜重新降臨,帶著艾蓮娜嬸嬸離開這裏,去你該去的地方。”

阿比蓋爾充滿了驚恐,終於,最後一個人也要離自己而去了嗎?

她忍不住揪住男孩的衣襟,哀求道:“不要走,拜托,不要走……”

她的話讓男孩有些高興,也有些難過,男孩想了想,蹲下身子,十分嚴肅認真的對阿比蓋爾道:“林笑,你長大了,已經十二歲了,要學會一個人也很勇敢。我不會走的,但我不能跟你一起走了。如果有一天,你足夠強大了,那麼就回來吧。我會在這裏等你的。”

男孩終究還是離開了,即使她一再挽留,依然悄無聲息的消失,也再也沒有回來。

連續不斷的低泣和梗咽後,阿比蓋爾迎來了人生中第一個獨立的黑夜。

她冷靜下來,拉起艾蓮娜的手,走出了藏身的地方。

曾經人語笑聲不斷的地方,鋪滿了死屍,鮮血如同河流般流淌,從阿比蓋爾的腳下,一直綿延到她看不見的地方。

蹲下身子,從地麵上撿起了一件相對來說比較幹淨的黑色鬥篷,阿比蓋爾沉默著給自己蓋上。她沒有尋找男孩的屍體,因為她堅信,男孩還活著。

阿比蓋爾拉著艾蓮娜的手走出了這片失落之地。就像曾經,她的父親帶著她來到這裏的時候一樣,風塵仆仆,塵埃滿麵。

多年後,阿比蓋爾重新回到這裏,對著那些雙眼中沒有光芒的人,像是她父親一樣,莊嚴的起訴:“我,阿比蓋爾,將帶著你們的心靈回到陽光密布的地方,這是一場莊嚴而肅穆的救贖,以創世神的名義,以我死去的父親、死去的妹妹的名義。”

這一天起,林笑死了,隨之而來的,是一個叫做阿比蓋爾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