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0章

第660章

晚上十二點多,江邊的輪渡已經歇業,五十米一座的路燈,並不能驅散黑夜的暗沉。

可也正是這種明暗交替的光線,給附近的小情侶營造了約會的氛圍感。

兩人沿著江邊的人行路,吹著微涼的風,並肩往前走。

他鬆開了手,和她中間隔了二三十公分的距離。

將西服外套脫下來,默不作聲披在她肩上。

陸景溪抿了抿唇,身上滿是他的氣息,好像被他緊緊擁著。

她從酒樓出來,就有種感覺。

他這次回倫敦,就不會再回來了。

而拉扯著兩人的牽絆,似乎也會隨著他飛往數千裏之外而再次斷裂。

她的本能是抗拒的。

可理智卻又告訴她,這是最好的結果。

兩人沿著人行路走了三百米,在江邊的環形小廣場上停下來。

護欄附近有長椅,連承禦率先坐下,隨後看向她,“坐。”

陸景溪跟他隔著半米遠的位置坐下,江麵上吹來的風,拂起她額間的碎發。

沉默並沒有尷尬的氣息,反而很平和。

平和到,讓她突然笑了一下。

連承禦偏過頭看她,低聲問,“笑什麼。”

陸景溪將手從寬大的袖口伸出來,撥開嘴角的發絲,“就是在想,我們還能這麼平靜的坐在一起,挺不容易。”

男人挑了挑眉,“這不應該都是我的功勞?”

“嗯?”

“我能不計前嫌,跟甩了我的女人這麼坐著看江景,難道不是我寬容大度的功勞?”

陸景溪覺得這男人的臉皮比以前還厚。

可有時候想想,能平和地麵對彼此,應該是......

“連承禦。”

“嗯?”

“你還恨我嗎。”她笑問,聲音很輕,隨著風一起灌進他的耳中。

男人站起身,走到護欄前,手肘抵在堅硬的鋼鐵橫欄上,“恨。”

陸景溪看著他的背影,在一片黑暗中顯得尤為孤寂。

心跟著他那聲‘恨’狠狠一沉。

他回過身,隔著三米遠的距離看著她,“但沒時間。”

她攥起的手指鬆了又緊。

起身,慢慢走到他身邊,看著如同深淵般的湖麵輕聲說。

“對不起。”

“哪件事。”

他們同時側頭看向彼此。

風拂動他額前細碎的短發,陸景溪被他眼底的坦誠刺得心底一痛。

很多事。

連承禦,很多事,我都對不起你。

前世的欺騙。

今生的背叛。

還有瞞著你繼續愛你的事。

對不起。

她笑了笑,長歎一聲,“這五年,你過得怎麼樣。”

兩人此刻就像彼此熟悉的老朋友,在經曆過濃稠入骨的感情折磨後,釋然釋懷,最終放下。

可他卻往她的位置靠近了一些,他的手肘和她搭在鋼鐵欄杆上的手掌,隻隔了一拳的距離。

男人低聲反問,“你過得怎麼樣。”

陸景溪並未注意到他的靠近,望著四下僅有的光亮輕歎。

“很好啊。”

工作,念經,照顧寶寶。

想你。

她轉過身看他,“你沒回答我的問題。”

男人雙眼黏在她的臉上,“很好。”

工作,治病,複健。

想你。

“很好就是最好的結果。”她看似輕鬆的感歎。

可一顆心,已經被無形的手攥到變形。

隱隱的水光在她眼底泛濫,卻因為黯淡的光線,為她做了最後的遮掩。

連承禦渾身的肌肉都被這句話牽扯著緊繃起來,他的手忽然抬起,握住她的肩,“這就是你要的結果嗎。”

陸景溪心髒重重一跳,眼神瑟縮著閃躲。

“五年前的羅馬,到底發生了什麼,告訴我。”他聲音裏繃著一根快要抻到極致的弦,隨時都會斷裂。

陸景溪感覺胸腔堵了一團棉花。

她透過她的眼睛,仿佛看到了站在龐大家族頂端的他,看到他立於萬人之上的王座之上。

而她和他之間,隔著天塹般的距離。

她的私心,那些蠢蠢欲動的念頭,都被他那句‘明天回倫敦’戳破。

就算......就算沒有連勝斯這顆隱形炸彈在,他們也回不到過去了。

不止是傷害無法抹除。

更是因為身份差距帶來的鴻溝,無法逾越。

所以真的如彼此所說,現狀很好,那麼保持就保持下去。

她再也無法承擔變故的發生。

無論是發生在他身上,還是發生在兩個孩子身上。

連承禦盯著她,可她久久未語,甚至平靜地過於出奇。

雙手的力道漸漸抽離,最後垂在身側。

“送你回去。”

他不再堅持,轉身朝來時的路走去。

那道背影,漸漸走進明亮的光圈內。

陸景溪抬手抹了抹眼角。

慢了幾步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