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再回水同鎮

窮是我對水同鎮最大的印象,還有小時候看到彎著背走在巷子裏的老人,剩下就是外婆的紙紮鋪,還有我們那裏的後山。

後山,就是他們口中的那座山,隻是我肆無忌憚瘋跑的地方,至於什麼運勢,財勢,風水,我根本不懂。

洛衫笑了一下,“這就是一個天載難逢的好機會,如果真的投資動工,這裏的人可以分到的錢應該不在少數。”

“那這裏的人去哪?”

“去大城市買房子,過他們想要的什麼,難道這樣不好嗎?”

“劉設計師,進來一下。”

我聽到裏麵有人喊,劉席答應一聲往大船裏麵走,我站在船頭,看著太陽從天邊升起,金色的陽光落在水麵上,這是一種完全不同的感受,原來我一直生活的地方竟然如此的美。

“去大城市,這樣真的好嗎?”大船在天亮以後逐漸靠近岸邊,我遠遠看到記憶中的那座橋,這是我第一次如此仔細的看它,因為是上下兩道橋交錯而建,下麵還有一個拱形橋,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個天字。

水同鎮就是因此得名,聽村子裏的老人說,我們這裏曾經出過舉人,後來衣錦還鄉花錢修了橋,所以,這裏以前並不是叫水同鎮。

“終於到了。”

我走到船頭位置,看著眼前熟悉的水岸,闊別六年之久的天橋鎮,此時就在眼前。

“等等。”

船靠岸的時候,王佳琪哥劉席那些人同時聚到下船的位置,這時,船的裏麵居然傳出男人的聲音。

王佳琪站在那,我恰好站在她的一側,我轉身的時候恰好看到她的臉,一臉的厭惡,應該是因為那個聲音。

我看到裏麵走出一個戴著黑墨鏡的男人,應該有五十多歲。

王佳琪轉身,一下子笑了,笑得就好像是我們鎮子裏夏天盛開的野花,“趙總,那些小事交給我去辦就好了,外麵風大,您還是留在這好了。”

墨鏡男笑了一下,“你辦事我放心,不過,聽人說,這個地方很邪門,還是放心不下。”我看到他手裏拎著一個黑色的箱子。

“有什麼邪門的,不過就是人少了點而已,放心吧,上次我們已經來過一次了。”王佳琪一直在笑,白嫩的手臂搭在墨鏡男的胳膊上。

想想也是,這樣漂亮的女人能夠做到這樣的位置,隻有兩種可能,一個是老板的女兒,另外一個就是老板的女人。

“差不多了。”

墨鏡男說完,船上的人才敢打開一旁的通道,然後把木板放下去,我從大船上跳下去,看著那些人依次下來,然後在岸邊開始架機器,有人拉著繩子在那測,墨鏡男拎著箱子一直往上走,王佳琪麵無表情站在岸邊。

我看沒人注意我,偷偷從一側溜了,對水同鎮,我太熟悉不過,每一塊石頭,每一個角落,我避開他們的視線,然後偷偷轉了一圈,我背著包直奔外婆的紙紮鋪。

“外婆,外婆,天賜回來了。”

遠遠看到那間紙紮鋪,一共是三間,西麵那間用來放那些東西,中間是做飯和放米糧的地方,我和外婆一直住在東邊的屋子裏。

我邊跑邊喊,別看外婆年紀大,耳朵一點都不背,就是腿腳有些不利索,所以,我很少看到外婆離開紙紮鋪。

我跑到門口,並沒有看到外婆推開門從裏麵出來,當時有一點小失落,一路上設計好了很多和外婆相見的畫麵,我知道外婆看到我一定很高興。

“外婆。”

我又喊了一聲,門上沒有上鎖,我輕輕推開,嘎吱,紙紮鋪的木門被我推開的時候發出這樣的響聲,我走進去,屋子裏很黑。

咣當,我往裏走的時候好像碰掉了什麼東西,我從包裏摸出手電,灶台上麵放著大大小小的盆,我往地下照,居然什麼都沒有。

“外婆,你在嗎?我是天賜。”

我快走幾步打開東邊的房門,屋子裏沒有人,外婆肯定是出去了,我順手在牆上按了一下,燈亮了。

一切是那麼熟悉,棕紅色的櫃子,牆上貼著毛`主`席萬歲的掛曆,在我的記憶中,家裏一直掛著這個二十幾年前的掛曆,從來沒有換過。

鏡子上寫著大海航行靠舵手,角落裏放著我用的那張床,雖然是用木板拚在一起,至少陪伴了我十幾年的時間。

外婆能去哪?

我背著包從屋裏出來,這時西麵的屋子裏發出一陣奇怪的聲音,我一下子樂了,外婆肯定在裏麵。

“外婆。”

我猛的拉開,一陣風迎麵吹來,嘩啦一下,屋子裏的紙錢紛紛被風吹起,這一下特別突然,我根本想不到裏麵會有這麼大的風。

等我睜開眼睛,徹底呆住,整個屋子都是紙人,小時候經常看到外婆紮紙人,外婆的手很巧,紮出來的紙人就跟真的一樣。

此時,整個屋子完全被紙人堆滿,大的,小的都有,我打開手電,外婆說過,紙紮鋪裏不能有火,這個屋子裏根本沒有燈。

我蹲下來,那些大大小小的紙人上麵居然寫了名字,“牛大山、王豔紅…..”我扒開前麵的紙人,後麵都是紙人,而且和前麵的一樣,都有名字。

“牛大山,牛大山。”我嘴裏念叨著,王豔紅、孫強、朱萬發…..是他們,我一下子想起來,牛大山就是隔壁的牛伯,王豔紅是鎮子裏的寡婦開了一家理發店,據說生意還不錯,至於朱萬發應該就是鎮子頭上那間朱家雜貨店的老板。

外婆為什麼紮了這麼多紙人,而且一一寫上名字,整個屋子都被紙人堆滿,有一扇窗戶是破的,有風吹進來,我開門的時候形成對流,所以那些紙錢才會被吹起來。

我一下子往後退了幾步,中間的紙人一直在盯著我,當然,這隻是紙人,隻是用墨畫上眼睛而已。

對紙人我並不陌生,甚至還有幾分親切,小時候陪伴我更多是這些花花綠綠的紙人,我居然看到了自己。

外婆紮的紙人很像,真的很像,所以我猜出那些名字的身份,主要還是通過紙人的樣貌,牛大伯的臉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王寡婦的嘴上有一塊紅色的痣…..

所以我看到那個紙人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自己,看著我的那個紙人,眼睛、眉毛都和我很像。

我深吸一口氣緩緩走過去,借著手電的光亮,我朝著紙人上的名字看去,第一個字是寧,我說過,整個鎮子姓寧的就隻有我一個。

我當時有點蒙,後麵的那個字是被旁邊的紙人擋上,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為什麼外婆要給我紮了一個紙人。

我往後退了一步,恰好踢到旁邊的紙人身上,紙人一下子倒到一旁,我去扶的時候恰好看到後麵的那個字。

其實當時我是很抵觸的,雖然心裏知道外婆這麼做一定沒有惡意,不過看著自己變成紙人心裏還是有點不舒服。

天意!我當時幾乎貼在上麵,看清了紙人後麵的那個字,是天意而不是天賜,寧天賜!

我站起來,看著那個和自己相似的紙人,這一刻終於清楚,為什麼會有人把我當成寧天意,如果外婆是照著寧天意的臉紮的這個紙人,足以說明我們真的幾乎是一模一樣。

寧天意到底是誰?他一定來過這裏,隻要找到外婆,這個謎題就可以解開,我從紙紮鋪裏出來,小心關好門。

“站住。”

我出去的時候,聽到後麵有人喊我,我轉身,居然是那個戴墨鏡的男人,身後跟著兩個人,西裝革履的,看著像是那種保鏢,有錢人就是不一樣。

我點頭,“你叫我?”

墨鏡男走過來,“你是做什麼的?為什麼跟著我們來到這裏?”他的眼神很凶,我笑了一下,“我坐的船在水上出事,恰好被你們的人救了上來。”

“你在說謊!”那個人瞪著眼睛看我。

“我沒有。”

我回了一句,這個時候不能心虛,如果心虛很容易被人看出來,我直接迎著他的目光過去,不要忘了,這可是寧爺的地盤。

墨鏡男看著我,“這個地方,根本沒有船,我已經打聽過,自從六年前有一條船出事整條船的人都淹死之後,就再也沒有人敢在這裏走船,你哪來的船?”

我笑了一下,“這些都是你聽說的,反正我看到船,和你說的差不多,確實挺邪門,船開著、開著就翻了,可能是我命大。”

墨鏡男看著我,突然笑了起來,他笑的時候比凶起來還要恐怖,“不要騙我,否則你會死。”我站在那,墨鏡男呲著牙看著我,這個人不僅樣子凶,牙也很黃,所以,從一開始我就對他沒有任何好感。

“我也不是嚇大的,還是自己小心點好。”

我沒管那個人的反應,還是有一點點害怕,不過不能慫,就算他們三個打我一個,未必會輸,不要忘了,這裏是我的地盤。

在我的地盤你就得聽我的,當時腦袋裏突然一下子響起周董的那首歌,我嘴裏哼著往前走,後麵沒有人追過來,當時就放心了,那個家夥不過是裝腔作勢嚇唬人,仗著自己有幾個臭錢。

草,有錢就了不起,信不信寧爺把身上的錢都換成一塊錢大鋼鏰砸死你。

我走的很快,整個鎮子很靜,靜得嚇人,前麵出現岔路,天橋鎮的岔路特別多,別看地方不大,如果不是本地人,很容易在裏麵迷路。

我當然不會,我順著一條狹窄的巷子走進去,這裏的一切我太過熟悉,每一個角落,每一個發生在這裏的故事,不知道為什麼,每一次記憶中出現的畫麵都隻有我一個人,一個人拿著棍子在漆黑的巷子裏瘋跑。

現在,我隻想盡快找到外婆。

“朱伯。”

我徑直走到鎮子口的位置,一路走過來,居然沒有遇到一個人,雖然我走的很快,眼前空無一人的鎮子讓我心裏不由得一陣陣的發緊。

眼前還是熟悉的小鋪,就是有點破舊,我走過去,門居然是鎖著的。

我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是早上九點鍾,所以,就算是鎮子裏的人出去幹活,朱伯肯定會留在自己的小鋪等人來買東西。

“朱伯,我是天賜。”我朝著裏麵喊,當時並沒有注意到,手機在這裏根本沒有信號,以前往回打電話都是打到朱伯的小鋪,然後定好時間,一般都是晚上,因為隻有那個時候外婆才有空。

裏麵沒人,我走到窗戶那,然後趴著往裏看,裏麵是我熟悉的架子,架子上麵擺滿了東西,我用手在窗戶上拍了幾下,還是不見人出來,沒有辦法隻能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