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城外,張修目光望著懸掛在牆頭上那如玉的月亮,他一襲黑衣騎在一匹馬上,月光斑駁映著他蒼白的臉上,看不清他的神色。
而在張修的身邊,是身穿一身寬大華服的楊鬆。
楊鬆這個人肥頭大耳,體胖腰圓,做為四楊中的老大,他也沒什麼愛好,就喜歡些金銀財寶。
而且他並不擅長武力,而是更加擅長於謀略,相比於他的三個兄弟,他的為人更加圓滑,左右逢源,投機取巧是他的強項。
當年他們弟兄四人本來是漢中一帶的馬匪,打家劫舍,日子過得倒也快活,他的三個弟弟都有一身好武藝,在加上他的好頭腦,本來漢中那一片的馬匪都快被他吞並了,但是有一次他有事沒在山寨,好死不死的,他的三個弟弟竟然打劫了一名從斜穀來的漢使,而且更可恨的是這三位竟然二話不說還把這個漢使給殺了!
這一下可捅了馬蜂窩了,大漢帝國直接從長安派了一隊精銳甲士對他們進行剿殺,再加上漢中太守蘇固不斷派兵圍剿,他們的生存空間越來越小,那段時間他就如同一個驚弓之鳥一般四處亂跑,可是隨著蘇固的步步緊逼,漢中已經在無他們的容身之地!
沒辦法,楊鬆隻好帶著殘餘勢力往益州跑,因為當時的益州不但山高地險,還有黃巾,張修作亂!可以說當時的益州就一個字亂!沒人會為了追殺他們而趟益州這道渾水。
所以他們兄弟四個僥幸活了下了,劫後餘生的楊鬆,在痛定思痛之後,重整旗鼓又做起了老本行,隻不過這次由馬匪改成了山賊,雖然名字有差異,不過本質都是一樣的,都是打家劫舍,他更是約法三章,告訴他的三個弟弟不要和官鬥!
雖然如今的大漢帝國風雨飄搖,實力大退,但是想要捏死他們這種根本就上不了台麵的東西,還不是分分鍾鍾的事情!
就在楊鬆信心博博,準備再次一展身手的時候,益州突然就變天了!
劉焉的到來,使整個混亂不堪的益州迅速平定了下來,黃巾軍和五鬥米道相繼折戟沉沙,益州大勢已定,當劉焉把那些大一些的勢力消滅後,劉焉竟然給盤踞在各個山頭的土匪發了道最後通牒,要麼下山投降,要麼死!
本來楊鬆是不信劉焉有這個能力的,畢竟益州山多地形複雜,而那些山匪更是盤根錯節,曆來的州牧都對這些山匪束手無策,更別說益州剛剛被平定的四戰之地了,劉焉有什麼能力說這種大話?
當時不光他不信,那些山匪大哥更不信,這些山匪頭領,寨主組成了一個聯盟,當時楊鬆也參加了,當時他記得這個聯盟的名字好像是叫做群龍會!
名字雖然好聽,但是成員都是山匪出身,他們這些人一沒文化,二沒教養,反正當時的場麵亂糟糟的,沒說話的時候還有那麼點意思,但一說起話來,那就完了,大堂之上除了罵娘聲就是罵娘聲!
當這個群龍會成立後,幾家較大的山匪主動襲擊了幾座小縣城,他們想看一看劉焉的反應,但是讓他們意外的是,劉焉竟然沒有任何動作,既沒有集結兵力圍剿他們,也沒有派使者來威脅他們,當時他們嘲笑著這劉焉不過是嘴上厲害,其實根本就不值得害怕。
這些大佬們開始肆無忌憚的嘲笑起了劉焉,楊鬆記得當時自己也笑了,但是就在第二天夜裏那幾家出兵攻打縣城的幾名大佬就消失了,跟隨他們消失的還有他們的山寨和他們各自的數千名手下!
當楊鬆知道這件事之後,他就明白了,劉焉絕對不是說說而已,於是他脫離了這個什麼群龍會,第一個投誠到了劉焉那裏,還別說有了他的帶頭陸陸續續的幾家山匪都投降了。
而剩餘的幾家山匪,還在猶豫不覺得時候,就沒有那麼好運了,因為劉焉已經替他們做出了選擇,在益州第一武者嚴顏和張任的帶領下,益州軍很快將這幾家山匪屠戮一空,那場麵那叫一個慘!
經過這件事之後,楊鬆總結出了一個經驗,那就是既然要當牆頭草,那就必須要快,千萬不能猶豫,因為你一旦猶豫了,那麼有些時候,連當牆頭草麼資格都沒有!
楊鬆此刻看著目光轉向身邊的張修,張修這個人給他很深的城府感,而且腦子似乎比自己還要靈活,畢竟這個張修可是在益州呼風喚雨很久了,人家造反,都造反都造出了新境界!
不過他隱隱約約感覺,這個張修很疲憊,他湊過去露出一張自認為還算友善的笑臉問道:“米師,有心事?”
張修聽到楊鬆的話後,扭過頭,當他看到楊鬆那一張油膩膩的胖臉的時候,眉頭不由自主的挑了一下,不過很快他就收斂了情緒,雖然他心中對這個楊鬆充滿了厭惡,但是如今他還需要靠著這個楊鬆保命!
張修擠出一絲笑臉說道:“楊將軍,沒什麼事,我們走吧!”
“哦。”楊鬆扭身對身後大手一揮喊道:“兄弟們,出發!”
楊鬆他們這支部隊也都沒有穿漢軍甲胄,為了避人耳目,他們都穿著雜服,這樣一來,即使被人發現了,也隻會被認為是流民山匪,為了拿下漢中,劉焉也是下了血本了。
大軍趁著夜色快速行進著,翻山越嶺,晝伏夜出,一路無話。
這一日,漢中城外有一座山,叫做漢台山,這漢台山常年雲霧縈繞,山上山巒疊翠,綠樹成片,綠草如茵,一年四季鮮花不絕,是個安身修養的好地方。
而這漢台山山腰處,有一座道觀叫做木公觀!這木公觀不大,又隱藏在漢台山深處,但是這並不影響木公觀的地位,因為這裏是正一道分壇,所以漢台山內香客往來不絕。
這一天漢台山頂峰之上,一名三十歲左右的黑衣道人站在這裏,目光透過重重霧靄望向山外,他叫閻圃,是正一道的漢中祭酒,也是這木公觀的主人。
溫和的山峰似乎也吹不去他臉上的愁容,因為在前不久他收到了張魯的一封密信,信中要他想辦法殺了漢中太守蘇固,或者是想辦法將蘇固引出漢中城。
當他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他就充滿了憂慮,他想不明白張魯做為天師府的主人,為什麼會下這種命令!而且他也不明白,正一道做為道家門派,以修道為主,為何會參與到俗事的政權之爭當中!
他猶豫焦慮,痛苦不堪,他不知道要怎麼做,因為蘇固這個人他認識,雖然算不上什麼好官,但是對待漢中城的百姓也還是不錯的,要自己殺這樣一個人,自己又於心何忍呢?
隨著時間的推移,距離他和張魯的約定時間越來越近,他的眉頭越皺越緊,修道之人最忌諱的就是猶豫不決,道心蒙塵。
這一日他來到了山頂,看著麵前的重重霧靄,他似乎在自問,又似乎是在疑問,最終他長歎一聲,鬆開了手中的那緊緊攥著的宣紙,宣紙飄動,一陣山風吹過,宣紙越飛越高,最終變成一團火焰在空中燃燒了起來,看著隻剩下那一縷灰燼隨風而逝,閻圃知道自己的道術將在無精進的可能,他轉身往山下走去,道心蒙塵!
第二日,一身黑色道袍的閻圃出現在了太守府的大堂內,此刻他看著坐在主位上那一臉精幹的蘇固,開口說道:“太守大人,昨日貧道夜觀天象之時,見漢中城南三十裏處有豪光衝於鬥牛之間,必有祥瑞現世!大人何不派人查看一番?”
“哦,是嗎?”蘇固如今年逾五十,他披著一襲黑色的袍子頗感興趣的對閻圃問道:“依道長之見,會是什麼呢?”
閻圃微微一笑,搖頭說道:“這個貧道也說不準,或者是神兵利器,或者是奇珍異寶,總之大人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當蘇固聽到閻圃說道神兵利器時,他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體,他雖然是文官,但對神兵利器特別感興趣,如果閻圃所說非虛的話,那自己絕對得去看一下!
此刻蘇固喜形於色的說道“好!那咱們也別猶豫了,一起去看看吧,道長!”
蘇固說幹就幹,當日他點了三千精兵,在閻圃的帶領下風風火火的出了漢中城,一路向南行去,隻是他沒有看到在他們出城的那一刻,閻圃手中一枚小小的紙鶴悄無聲息的飛走了。
閻圃最終還是選擇了和張魯站在一起,既然他已經是正一道的人了,如果他舉報了張魯那麼就是不忠不孝。
他們帶著三千甲兵向南急行,路上閻圃不斷的觀看著周圍的景色,突然他開口喊道:“停,就是這裏!”
蘇固勒馬,他打量了一下,隻見周圍是一片密林,他皺了皺眉,他對兵法有些研究,而兵家有雲:密林勿休!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不要在密林之地休整紮營,閻圃看到蘇固凝重的臉色,知道蘇固已經有些起疑了,於是策馬來到蘇固身前說道:“大人可是在擔心有人埋伏?”
蘇固沒有說話,他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閻圃輕聲笑道:“大人何必杞人憂天呢,在大人的治理下,這漢中方圓百裏連個毛賊都沒有,又有誰會偷襲大人呢?”
蘇固想了想,漢中最大的匪患就是楊鬆他們四個兄弟,不過在自己多次圍剿下,早已經經跑到益州去了,蘇固放下心來,對閻圃說道:“道長,神兵利器就在這個地方麼?”
看到閻圃點頭之後,蘇固大手一揮說道:“留下一千人警戒,其他人下馬給我挖!”
隨著蘇固的命令,這三千精銳甲士分成兩個批次快速的挖掘了起來,隨著時間的推移,太陽漸漸西沉,蘇固看著一無所獲的甲兵們,臉色有些難看的對閻圃說道:“道長,這神兵利器究竟在那裏?”
閻圃笑著回道:“大人不要急,神兵利器嘛,要是那麼容易就找到了,那也就不叫神兵利器了,待天色在晚些,貧道用觀星之術觀看一下就容易多了!”
蘇固看著閻圃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隻好無奈的同意了。
他看著他帶來的那三千精兵此刻一個個都跟從泥土蹦出來的似的一個個髒的要命,他對親兵說道:“傳我命令,讓他們都休息一下吧,告訴他們今日來的,回去都有一壇好酒!”
負責警戒的那一千騎兵也早已經投到了挖寶行列,此刻這三千甲兵挖了半天的土,早已經疲憊不堪怨聲載道了,不過當蘇固的親兵將蘇固的命令告訴給他們之後,他們不由發出一陣歡呼,他們將武器隨意的丟了一地,然後三三兩兩的依靠著大樹開始休息,幻想著回營後蘇固許諾給他們的每人一壇酒。
夕陽漸漸隱沒,光明與黑暗的交替,一如這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