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行至鄴水,天色漸晚,皇甫嵩下令安營,三軍很快變安營紮寨。
皇甫嵩和諸將吃過晚宴之後,獨自在營帳內看書,這時一名甲士進來說道:“啟稟將軍,營外有一個叫閻忠的人求見!”
皇甫嵩聽完甲士的話,放下書卷,閻忠?他怎麼來了?
這個閻忠是漢陽人字德信,在大漢帝國以識人而聞名,皇甫嵩和這閻忠也算熟識。
皇甫嵩放下書卷對甲士說道:“請他進來吧!”
很快一名鶴發童顏的老者和一名年輕男子在甲士的帶領下進了大帳,皇甫嵩見到這名老者後,急忙起身相迎道:“哎呀呀,今天這是什麼風,把老哥您給吹來了。”
這名鶴發童顏的老者正是閻忠,閻忠笑著對皇甫嵩說道:“我也是恰巧路過此地,聽聞將軍大軍駐紮於此,在下特來看看將軍”
皇甫嵩命人準備了些茶水,然後一臉歉意的對閻忠說道:“老哥勿怪,大軍在外,以茶代酒,請!”
兩人喝了一盞茶後,皇甫嵩指著閻忠身後的男子說道:“老哥,這位是?”
閻忠笑嗬嗬的看了一眼他身後的男子後說道:“他呀,他叫賈詡字文和,是我的半個徒弟吧!”
閻忠說完,賈詡上前一步對皇甫嵩行了一禮說道:“學生賈詡,參見將軍”
皇甫嵩笑著擺了擺手,他饒有興趣的打量這這個叫做賈詡的年輕人,能被閻忠收為弟子,應當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皇甫嵩笑著對賈詡說道:“小夥子,能得到閻兄的賞識,不簡單啊!”
賈詡輕笑著沒有說話,而這時閻忠開口對皇甫嵩說道:“哎,將軍莫要折煞我,我之所以收他做半個弟子是因為這孩子的才能勝我十倍!這孩子現在雖然不顯山不漏水,但是他可是個百年不遇的天才,這孩子可是有張良,陳平的才能!”
“哦?”皇甫嵩聽完閻忠的話後,不由心中一驚,他再次打量起麵前這個叫賈詡的男子,想不到他能被閻忠如此誇讚,那麼他以後的成就必然不可限量。
天才,雖然這些年所謂的天才皇甫嵩見多了,這些天才中甚至有些早已經變成這亂世之中的皚皚白骨。所以對於天才,皇甫嵩並沒有太放在心上,因為這些天才在飛黃騰達之前,是他能夠安穩的在這黑白顛倒的亂世中活下來。
皇甫嵩和賈詡四目相對,賈詡對著皇甫嵩微微一笑,皇甫嵩卻是一愣,此刻他才注意到這賈詡有一雙特殊的眸子,這雙眼睛漆黑一片,竟然沒有眼白,在這雙眸子的注視下,他有一種錯覺,他感覺他現在所有的想法都已經被麵前這個男子洞悉了,在這雙純黑的眸子下,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此刻皇甫嵩目光閃爍,因為他在想要不要現在就殺了這個叫做賈詡的年輕人,如果這個叫賈詡的年輕人日後成為大漢帝國的敵人,那麼他將是一個可怕的對手,因為皇甫嵩此刻已經認出了那雙眼睛,這漆黑如夜的眼睛被世人稱做禍亂之瞳。
傳說這禍亂之瞳是引起災禍的眼睛,是不祥的征兆,至於這傳說的真假就無從得知了,但是據說新朝的王莽就有一雙這樣的眼睛。等到了光武中興之後,無論是官府還是民間隻要是出現這樣的眼睛,那麼當地人一定會想盡辦法將這個孩子殺死,以至於百年來再也沒有禍亂之瞳的出現,皇甫嵩其實很好奇這賈詡是如何活過來的,想必他幼年也吃了很多不為人知的苦難吧。
“老弟?老弟?”閻忠連喊了好幾聲後,皇甫嵩才回過神來,閻忠看著皇甫嵩說道:“老弟是不是也注意到這孩子的眼睛了?現在是不是相信我說的話了?”
皇甫嵩點點頭,他此刻開口對賈詡說道:“可有意願來朝廷做事?如果願意的話,我會向朝廷推薦你”
賈詡微微搖了搖頭說道:“多謝將軍好意,隻是如今朝堂之上似乎很難有我的立足之處,將軍想必已經看到了我這雙眼睛,如果被有心人利用,想必學生會死的很慘,所以學生想還是晚些在走仕途這條路吧!”
皇甫嵩點點頭,賈詡說的不無道理,別人不知道,如果一但被十常侍發現賈詡的這雙眼睛,他們一定會像蒼蠅一樣圍著他轉,到時候他若是拒絕十常侍的招攬那麼肯定會被十常侍找個借口隨便殺了。若是他順從十常侍,那麼對於士子黨人來說無疑是致命的。
皇甫嵩想到此處也不在強求,他終究不是狠心的人,做不來那種不為我所用變要殺了他的那種人,皇甫嵩歎了口氣對賈詡說道:“可想好去那裏了?”
賈詡笑著說道:“我會和老師一起回漢陽”
皇甫嵩點點頭說道:“也好,漢陽地處偏遠,是個潛伏的好地方!”
皇甫嵩說完後,閻忠接口說道:“放心吧,老弟,有老哥在,一定會照顧好他的。”
閻忠喝了一盞茶對皇甫嵩繼續說道:“老弟,今日我來還有一事!”
皇甫嵩笑著說道:“哦?什麼事值得老哥親自前來,老哥不妨說來聽聽。”
閻忠麵露難色的看向營帳外,皇甫嵩會意對帳外高聲說道:“你們都先退下吧!”
“諾!”營帳外當值的甲士聽到皇甫嵩的命令後離開了,閻忠給了賈詡一個眼色,賈詡點點頭,也出來營帳代替了原本的甲士守在了門口。
皇甫嵩輕笑著說道:“老哥呀,什麼事這麼神神秘秘的。”
閻忠此刻放下茶盞,正色說道:“今日我來是勸老弟南麵稱製!”
“什麼?”皇甫嵩聽完閻忠的話臉色瞬間就變了,所謂南麵稱製,就是讓他做皇帝,曆朝曆代皇帝座位都是朝南放著的,所以有了南麵稱製的說法。
皇甫嵩不知道這閻忠怎麼會突然冒出這麼句話,此刻皇甫嵩大驚失色的說道:“老哥,莫要開玩笑,這句話若是被別人聽去,你我可都是殺頭的重罪!”
閻忠笑著說道:“老弟別緊張,坐下,”
待皇甫嵩坐下後,閻忠開口說道:“老弟你聽我說,如今這個朝廷腐朽不堪,已成定局,就是是陳平張良轉世,也不可能治理好這個國家了,若想救國,唯有破而後立!黃巾之亂,老弟你是首功對吧,在民間朝堂,你的聲望又達到了一個新的頂點,但是你認為十常侍會放過你麼?皇帝那多疑的性格會放過你麼?”
閻忠拍著皇甫嵩的手說道:“老弟須知,自古功高震主者都沒有好下場的。”
皇甫嵩陷入沉默,閻忠繼續說道:“與其窩窩囊囊的死去,何不自立為王,推翻現有的統治,在建一個太平盛世!”
閻忠見皇甫嵩一直沉默不語,於是繼續說道:“知道你現在的威望有多高麼,民間有一首民謠是這樣唱的:天下大亂兮市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賴得皇甫兮複安居。你說皇帝聽了這首民謠會怎麼想,十常侍聽到這首民謠會怎麼做?老弟你是聰明人,應該明白吧!”
皇甫嵩緊鎖眉頭,閻忠說的沒錯,這些東西一旦被有心人利用,那麼自己的下場唯有一死,不過他皇甫一家世代為將,為大漢帝國建功立業,忠心耿耿,難道自己真的要造反不成,天下剛剛經曆了一場戰亂難得平靜,自己若要稱王,豈不是又要將這早已經滿目瘡痍的天下在加上幾個窟窿?
閻忠語重心長的說道:“老弟,在帝國三傑之中盧植太過書生意氣,朱儁性子又太急,都成不了大事,唯有你出身將門,一呼百應!”
“好了,不要說了”皇甫嵩此刻已經抬起了頭,他目光堅定的看向閻忠說道:“老哥既然知道我出身將門,就該知道我皇甫一家世代為漢將,又豈會做著不忠不義不仁不孝之事?”
閻忠被皇甫嵩這樣一說,他看著目光堅定的皇甫嵩,啞然失笑道:“老弟,何謂忠?看著天子身旁小人得誌禍亂朝政便是忠麼?看著天下百姓因為這些人的禍害流離失所便是忠麼?老弟,你要記住你是天下人的脊柱而不是他劉家的一條狗!”
閻忠說完這句話後就有些後悔了,因為這句話他說的有些重了,他歎息一聲說道:“老弟若是實在不願稱王也可以,你可以以清君側的旗號,殺了十常侍啊!到時候在大政奉還給陛下!”
皇甫嵩微微一愣,他想不到閻忠會說出這種話,皇甫嵩憤怒的說道:“大政奉還?恐怕到時候奉還的不止是大政了吧,還有我皇甫一家幾百口的腦袋吧!”
皇甫嵩憤怒的站起身對閻忠說道:“我敬重你一聲叫你老哥,看在往昔情分上勿在多言,我不想親手把自己的朋友送進詔獄之中!”
“唉”閻忠無奈的搖了搖頭,他知道,即使自己在說下去也沒有用了,看了自己還是低估了大漢帝國在皇甫嵩心中的地位,閻忠起身說道“既然話已經說道這個份上了,那麼我就不在多言了,隻是路是你自己選的,我實在不願看到自己朋友的頭顱出現在京城的城牆上!好了,告辭!”
閻忠說完轉身就走,皇甫嵩想要挽留最後還是放下了伸出去的手。
閻忠出了大帳拍拍賈詡的肩膀說道:“我們走吧!”
賈詡回頭看了一眼,正在向外張望的皇甫嵩,賈詡露出一張笑臉,然後跟著閻忠走了,快走到營門口的時候,二人對麵迎麵走來一名身穿黑甲的老者,閻忠低聲對賈詡說道:“是朱儁”
朱儁此刻已經注意到了閻忠賈詡二人,此刻他朝二人走了過來,等他看見閻忠後,微微一愣說道:“閻先生?你怎麼在這裏?”
閻忠對他笑著說道“找皇甫老弟有些事情,那什麼朱將軍,老夫還有事先告辭了!”
“嗯”朱儁讓開路說道:“那我就不送了。”
閻忠點點頭,揮手告別了朱儁,賈詡路過朱儁時對他微微點頭致意,由於夜色太黑,朱儁並沒有注意到賈詡那漆黑如夜的禍亂之瞳。
二人離開大營後,賈詡再次回望這座寂靜的大營,一直沒怎麼說話的他開口了:“想不到,皇甫嵩也是一個無膽之人。”
賈詡說完後,回頭對閻忠說道:“你說是吧,老師?”
而這夜色中,閻忠的皮膚竟然一層一層掉了下來,原本鶴發童顏的閻忠此刻變得異常恐怖,黑暗中的眼睛,發出在這黑暗的夜裏發出淡淡輕笑,如同夜梟一般,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