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進行的很順利,因為該考慮的事情他們大都考慮到了,但是百密難免一疏,他們還是有個地方失算了。呂家有個老表是在市裏的電視台工作,是一名新聞記者,老呂自然就去找到了他!此後又發生了一係列的事情,此處不便細述。當然,小地方的人際關係非常的錯綜複雜,最後在不少有實力人士的摻和下,也是走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老路子。可是這事件的責任還是要有人背啊,這艱巨的任務自然有落到了堂兄身上。他一個人完全的把責任攬在了自己那裏,所以就被撤職了,但黨員身份還保留著,也就是說以後還有希望回去恢複原職。
眾人聽完也沒有給堂兄叫屈的意思,都紛紛說現在的村幹部真……
為了使眾人相信他的話,堂兄又開始邊喝酒邊講起年前的一次鎮裏組織的強拆。
……
像婉父這樣年齡大的人自然很難接受,他們那個時代哪有這樣瞎搞的事情?但他也明白這也是目前的事實,又有什麼辦法呢?子涵、崔雄等驚訝的同時,也都是無可奈何的表情。平凡的人明知道很多東西不公平,但隻能是歎息一聲,隻要這事不要落在自己身上就好。石磊的表麵還是比較平靜,畢竟三十多歲的人,離憤青的歲月是漸行漸遠了,但內心仍舊是波瀾起伏。平靜的是他不相信那些是事實,不是說如今是法治社會嗎?也許是堂兄在吹牛吧?也許那隻是個例吧?他心底仍舊認為這世界大多數的人還是好人。其實這是一種妥協和逃避,他寧願自我的欺騙。很多人就是那樣,不向生活妥協便會被生活消滅,那些有執念的人值得人尊重,但往往沒有什麼好下場!不能說石磊會一下子變化很大,隻是人會悠悠的歲月裏慢慢的改變,有時連自己都不會覺察到。至於說那些心底的波瀾自是一種憤慨,也是這個年齡所殘存的熱血,但他知道憤慨也是徒勞,因為他仍舊渺小的如一粒塵埃。
酒席還在繼續,堂兄可真是能喝呀!三斤白酒已經喝了兩斤多,他一個人起碼喝了一斤出頭,石磊大概喝了半斤,而子涵他們都不怎麼能喝酒,便紛紛的推脫,說待會還要回去等等。而堂兄似乎還未盡興,所以隻有石磊陪著他又喝了一陣子,這難得來一回千萬要喝好不是?最後還是把三瓶白酒喝完了才算罷了,還好沒有人喝醉,但都算喝好了。石磊幫著小婉一起收拾了碗筷,然後又給大家泡上了茶,眾人又聊了一陣子才都打道回府。石磊和小婉把他們送到了樓下揮手告別,堂兄今晚當然是住他們家了。
石磊回來後見堂兄坐在沙發上有些茫然,看樣子也不是喝醉了,應該是熱鬧之後的一種沒落感吧?於是他遞了一根給他,然後關心的問:“大哥,沒喝多吧?你以後有什麼具體的打算啊?”
“沒有,還行,這酒還不錯,度數不是很高;其實我也沒什麼打算,走一步算一步吧。”堂兄點燃香煙後回道。
石磊皺著眉頭道:“我意思是要不要幫你問問工作,還是搞個攤位做點小生意?我能幫忙的你盡管開口啊。”
“嗯,我什麼都不會,你能幫我找什麼樣的工作?做生意也沒經驗和本錢,再說你能給我弄到攤位嗎?”堂兄問道。
石磊微笑道:“我也沒什麼本事,隻能盡力的給你問問,攤位也要看機會來著,好的地方肯定有人做,天下哪有什麼容易的事情,你可要有思想準備啊,外頭可不比家裏呢!”
“我知道,在渡口那裏已經找了一家化工廠,待遇還挺不錯的,過兩天就去上班了,嗬嗬。”堂兄胸有成竹的回道。
“是啊,大哥人家自己有數,用不著你瞎操心,真是自不量力!”崔小婉接過話茬說道。
石磊笑道:“我這是杞人憂天了,大哥是個活絡人,相信到哪兒都能吃得開!嗬嗬。”
“老弟啊,不瞞你說我在上海那邊上班的時候,廠裏的領導對我可客氣了!咱畢竟是當過小官的人,電腦裏都有檔案呢!嗬嗬。”堂兄吹道。
崔小婉坐到沙發上笑著問道:“大哥,你怎麼不把大嫂給帶過來?還有孫子和孫女。”
“哎,她那人死要麵子,說要不遇到這情況,怎麼也會來石磊新家看看,看你們過得好了,她是打心眼裏高興,不過現在是落難了,又怕你們嫌棄。”堂兄歎氣著說道。
崔小婉生氣道:“這是說的哪裏話?都是一家人怎麼會呢?當初清泉可是她第一個伸手抱的人!怎麼會忘記呢?下次一定要把大嫂和孩子們帶來認認門,離的又不是很遠!”
“行啊,有你這句話就夠了,下次一定帶她來;這一陣子也是苦了她了,一輩都在老家沒出來過,這臨到老了還跟著我到處顛沛流離,而且孩子們也不省心!”堂兄深深的吸了口煙說道。
石磊接話道:“這也沒什麼,比你們年齡大的出來打工的人多了去了!孩子們有是怎麼回事啊?”
“哎,提起來這些事就頭疼,大女兒好好的日子不過,前年的時候就離了,也是知道究竟要找什麼樣的?這兒媳婦就更氣人了,以前家境好的時候就經常的作,整天孩子不帶也不幹家務,就整天尋思著打牌打麻將賭錢!現在家裏沒落了,她更是天天的在作,三不好兩不好就摔碟摜碗!天天跟你大嫂吵鬧!要不是看在兩個孩子的份上,也許早就走了!”堂兄歎息道。
崔小婉安慰道:“這也是不省心不講理了,哪家沒有困難的時候呢?大家齊心協力總會過去的。”
“說的輕巧,她們是九零後,哪裏能吃得了多少苦頭?這還要打工掙錢替老的還賬,誰能願意呀?也不要怪人家晚輩,你們應該和他們分開過,你那賬掙到錢就還,沒錢就不要還,幹嘛要連累兒子兒媳呢?而且天天在一起,就沒有哪家婆媳關係好的。”石磊接著說。
堂兄微笑說:“之前也是想過的,可他們不同意啊,兒媳婦就是不想上班掙錢能有什麼辦法,他們就是把你大嫂氣死才甘心呢!”
“哎呀,哪家多少會有些矛盾的,像清泉他舅舅家日子算好過了吧?我父親退休工資拿了四千多,又找了個工作幹掙兩千,全都貼給他們用,而且還來給帶孩子,還不是不落好,經常的嘰歪吵呢!”崔小婉回道。
堂兄笑道:“也是,反正走一步看一步唄,如今到這步田地不得不看人家臉色了;對了,你們有空也到我們那去看看,我們也租了幾間房子,跟在家裏一樣。”
“我們這都要看店,哪有時間啊?不過還是要抽時間去看看大嫂和孩子們,好了,時間不早了,都休息吧。”崔小婉回應道。
石磊一時無話,徑自帶堂兄去洗洗,然後讓他在清泉的房間休息了。崔小婉和清泉也先後的睡了後,隻有石磊是個夜貓子,腦子裏還在琢磨著堂兄喝酒時講的事情。作為一個有良知而無用的詩人,他隻有如實地把這事情用詩歌記錄下來:
《村夜強拆》
江北修省道,須穿一村莊。
上撥安置款,逐級飽私囊。
殘羹到民手,百元每平方。
一戶三兩萬,怎夠建新房。
日久談不攏,縣長電罵娘。
鎮府有妙計,弱民豈為強。
摸清社關係,密謀在會堂。
各村選強兵,兩點準集結。
城管馬當先,救護隨後列。
民警觀一旁,防暴排盾鐵。
夜靜唯犬狂,數條電光泄。
村書緊敲門,老漢美夢折。
應聲一棍悶,捆綁去止血。
老嫗驚欲呼,已被眾按跌。
主任抱孩童,機推萬般裂。
青年多外工,整莊順利滅。
確定無人亡,鎮長令回撤。
拂曉無雞鳴,葉下清珠綴。
日出東方紅,礫間有嗚咽。
第二日天氣不好,天空中下起了淅瀝的小雨,從樓上往下看霧濛濛的一片。石磊燒了稀飯,又去買了些饅頭和油條回來吃。堂兄本來一早就是要走的,但怎麼也要留著吃過早飯才去不是?從石磊家到七圩渡口起碼有好幾十公裏,所以說把堂兄送到火車站,然後可以乘中巴車過去。可巧兒他們飯後下樓雨卻下大了,就像從天上往下倒一樣!堅持沒多遠就不行了,有雨披也沒用。石磊隻好把堂兄帶到公交站牌,給了零錢讓他做公車去火車站。
看著堂兄上了車,石磊才冒雨騎車往店裏去,去進入他那一塵不變的生活。堂兄的事情事情讓石磊感觸很深,他不夠聰明嗎?他死心眼嗎?顯然都不是,起碼比自己要能說會道會來事,可怎麼就落到這一步呢?怎麼就被騙了呢?也許天命如此吧,不,石磊不大相信宿命論。關於堂兄的事情還沒完,不可能就此在異地他鄉安穩的生活下去,還有讓人意象不到的事情發生,不過那已經是後話了。提到騙子、騙局,石磊這幾年在街上著實見到不少,那些並非什麼道聽途說,都是他親眼所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