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一縷青煙

這天夜裏刮了一陣風,然後又飄起了小雨,到天亮的時候已經是冬雨瀟瀟。眼看嬸子已經是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大家趕快喊來直係親屬和族裏年長的人。

有經驗的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快了!快了!”

於是開始給嬸子穿新壽衣,假如等沒氣了就不好穿了!這一折騰弄好之後,嬸子真的不行了,一口氣沒上來,與世長辭!

瞬間,屋子裏哭聲四起!大姐、二姐哭的最厲害,一邊數著母親的種種好處,一邊傷心欲絕地哭著。嫂子以及族裏的婦女們都跟著哭起來,就連大哥也嚎啕大哭,他哭喊著說從此沒媽了!

石磊顯然沒經曆過這種事,一時間呆呆的沒什麼感覺,聽她們在數以前的一些往事,又想到自己的一些苦難的經曆也非常難過。

正在想哭的之際,隻見族裏年長的支客拽了拽大哥的衣袖說:“好了,好了!準備辦事了!”

大哥好像被按了電鈕一樣,馬上停止和支客商量起來,眼淚還沒擠下來!石磊也立刻清醒過來,趕緊幫忙辦喪事吧,但是他什麼都不懂,隻能聽從安排。這時大嫂和二嫂已經被喊過去撕孝衣、訂孝帽,嬸子也被移到了地鋪上撤去了床,臉上蓋上了火紙。地上擺上了火盆開始燒紙,上麵放上了兩根哭喪棒,邊上放著侄子和孫子要捧的柴把。石磊和一位堂叔被安排去圍一個土老,就是用吃飯的小桌子當祭桌,然後用席子圍上三麵,用碗挖了青灰放在上麵,置在院門口的菜園裏,以便以後的幾天裏早晚招魂、送茶水用。由於雨下的很大,石磊和堂叔一手打傘一手抬著桌子,好不容易才弄好。

回來後,大家已經陸續地開始戴孝,孝子孝女自是重孝,石磊隻是稍次一級的孝衣。他見大姐、二姐還在哭,於是就上前去拉,這也成了他主要的工作。由於現在通訊已經比較發達,很多親戚隻要電話通知就可以了,但娘家的親戚還是去人給信比較好,石磊又不認識路,隻有讓別人去。買菜、買零碎的事情由石磊父親負責,支客和孝子們商量喪事程序,石磊不懂也插不上話。他隻是到處地幫幫忙,拉拉哭喪的人,因為一直有斷續的親戚和莊鄰來,而且隻要有人來哭,兩位姐姐就要陪哭。當然大部分人都是假哭,有的人你越是去拉她越是能哭,而有的人是真心想哭卻又哭不出聲來。石磊也不管真假,有人哭他就去勸解拉拽,這人都走了,哭一下意思意思就行了,可到了晚上大姐的嗓子還是啞了。

這天夜裏守靈的人特別多,因為明天就要火化了,所以這最後一晚特別重要。由於雨停了,感覺還是比較寒冷。幸好人多又一直有人燒紙祭拜,還點了一盞長明的油燈,所以還是比較暖和。就是半夜比較嚇人,有人講了些曾經遇鬼的故事,而且跟昨夜肯定是不一樣,外麵的風刮的門響都嚇的年近半百的堂哥心驚肉跳。令人不可思議的是石磊,一點都不害怕!因為他根本不信那些,他的思想有儒家的無神論;也有道家的逍遙遊;還有佛家的輪回等,生死並不是很可怕的事情,每個人都會有這一天!

第二日,也許是嬸子這輩子最風光的一天!大哥利用他村長的人脈,找來了數十輛的轎車,組成了一個車隊。等靈車到來之後,大家已經準備就緒,該哭的哭,該抬的抬,該上車的上車,石磊負責拎著火紙路上撒。聽說開靈車的人是當地數一數二的富人,這個行當真是掙錢!當靈車的哀樂響起,車隊出發了,真是浩浩蕩蕩!還引起了沿路村民的圍觀。石磊不懂火紙需要沿路斷續地撒,直到半路大姐夫才提醒他,還嘲笑他是紅白喜事沒有的人,嗬嗬。大約一個小時的樣子,車開進了縣火葬場的院子。開靈車的人是此中老手,排隊等事宜都由他來打點,而且因為大哥和他關係不錯,他讓大哥骨灰盒的錢暫時不要給,留以後他來找關係搞的便宜,隻要先付一千多的火化錢。過了一陣子,要舉行一個西式的遺體告別儀式。大家都來到大廳裏,這時的嬸子已經畫好了妝,安詳地躺在中間推車床上,四周擺滿了塑料花和鮮花,腳頭放了一張遺像,還有一張空台子,是用來讓親友送鮮花擺放的。大花束五十、小花束三十,主持人不斷地推銷著,大都是打動人心的寄托哀思等話語,也有不少年紀輕的親戚買花送。

儀式正式開始,主持人宣讀了悼詞,也就是改了姓名的套話。然後默哀,大家圍成圈繞遺體三圈,最後每人磕四個頭就可以了,當然次序是按照孝子孝女一直排下來。推走遺體的時候,女眷們難免要痛哭一番,這也是最後一眼吧,自此音容不在。

火化場的煙囪冒著淡淡的青煙,在西風的吹拂下,顯得若有若無。一世的寵辱愛恨、名利得失,最終消失在茫茫的天際裏。

石磊心中默念著:“嬸,一路走好!天堂裏沒有疼痛,那裏隻有歡樂!”

這時有工作人員過來問,剛才儀式錄了像刻成了光盤,如果需要的話要交四百塊錢。通常這個錢是由女兒家出,大姐夫不同意要。

他說:“這又不是什麼喜事,以後誰會去放這個看呀?”

二姐夫是無所謂的態度,反正就是幾百塊錢的事。最終大家說留個紀念,還是買下了。

又過了半個小時的樣子,大哥手捧著骨灰盒和遺像回到了靈車,大家也都紛紛上車回走。大哥讓車隊從集鎮上繞一圈,他說老人一直臥床,已經有很多年沒有上街了,這回帶她去街上看看。當然,以他的性格當然也想炫耀一番這個陣勢。

回去後,請來了地理先生合算正悼的日子。本來算好兩天後就是不錯的日子,可恰好族裏有位姑娘要出嫁,商量後隻好定在了五天後,先讓人家辦喜事。又因什麼陰陽犯衝,不可與先夫合葬,隻能另選地塊,三年後方可並棺,她真是苦難之人,死了還不能安穩!

中間的這段時間沒有多少事情可做,石磊除了接待些親戚,就是幹一些雜活。當然早晚是要在支客帶領下,大家排成隊到土老桌邊轉三圈,兒媳婦提著茶壺倒水,孫子提著馬燈,支客拿著笆鬥念念有詞地招魂、燒紙,然後大家磕頭散去,當然每次姐姐們都是要哭的,大姐不得不去診所吊水,也是沒有辦法。守靈也變的簡單,買來一口很不錯棺材放在了客廳,骨灰盒就放在邊上,準備正悼那日裝棺。火盆、長明油燈等一應俱在,似乎也少了之前的悲傷氣氛,就等辦這層事了。

直到正悼的頭一天大家才忙活起來,石磊等人租來喪棚搭好,擺桌席的地方收拾幹淨。廚師也已到位,開始準備工作,預算有五十桌客的樣子,所以是不小的工作量,兩位掌勺的大廚還配了兩三個下手,喪事最主要的一道菜就炸肉圓,當地稱之為吃大酡子。按風俗女兒家也是要花不少錢的,除了壽衣、花圈、紮紙祭品、祭桌貢品等,還有請吹鼓隊,現在叫藝術團。目前又流行掛兩隻大白鵝的習俗,大概也是取駕鶴西遊的意思吧。費錢的也要數到香煙的花銷,端菜、抬祭桌、抬棺等都要給不少香煙。雖然準備時不是很順利,但最終還是基本具備,隻待明日的正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