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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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布覺得自己已經撐不下去了,本來以為和馬韻萍會有幸福,但事情變得越來越複雜。他不想傷害兩頭。他覺得不能這樣繼續下去了,不然對任何人來說,都是沒有好處的。回到家,他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馬韻萍。他感到了絕望。

馬韻萍又開始同情起蕭虹來。她認為蕭虹原來還有這麼多的痛苦隱藏在內心,相比之下,她還覺得自己比蕭虹幸福一點。她說:“黃布,我也是女人,現在總算是徹底理解她了。黃布,她也是不容易的。我們還是要多去探望探望她,其實她很孤獨。”黃布說:“不說這件事了。真的,肖會計問,馬一匹的20萬要不要還掉,如果要還的話,工資就發不出來了。”

馬韻萍說:“要還,一定要還,工資的事情,我會想辦法的。馬一匹信任你才把錢給你的,欠條都沒讓你寫。我們也要說到做到。我明天就讓肖會計把錢彙給他。”

黃布說:“你有啥辦法?”

馬韻萍說:“你別管。我們睡吧。反正明天我會安排的。”馬韻萍把黃布抱得緊緊的。黃布也用力地抱著馬韻萍。

第二天一早,黃布和馬韻萍去單位,黃布叫了幾聲秀芝,沒有回答。馬韻萍說:“秀芝一大早就坐公交去單位了,為了讓你我睡得晚一點起來。”

黃布說:“這丫頭,還真負責。”

到了“重金屬”,秀芝還將早點拿來了,他和馬韻萍一人一份。黃布覺得秀芝是好樣的。很懂事。

喝了牛奶,吃了大餅,黃布開始思考著今後的辦法。坐在沙發上,他睡著了。黃布確實是累了。

醒過來已經是下午了。黃布這次是從哀樂的鈴聲中醒來的。他去洗手間用冷水洗了個臉。然後從洗手間的窗戶往外望,看到外麵的風很大,銀杏葉被吹起來,飄啊飄的。黃布覺得自己和馬韻萍就像這片片銀杏葉,居無定所。她覺得自己很失敗。

到了下班,馬韻萍還是沒有回來,秀芝已經回家做飯去了。黃布開著車回到家,還是沒有見到馬韻萍。他問秀芝,你嫂子怎麼還沒回來,去哪裏了?

秀芝說:“我不知道。估計是去結賬什麼的吧。我聽到肖會計在說,工資發不出來了。”

黃布點點頭說,知道了。你先休息吧,我等你嫂子。你明天還要起早。公司的事情你多操心一點。

秀芝說:“知道,知道。哥,那你等嫂子吧。嫂子也是很不容易的,這麼多人問她要錢。”

秀芝去了房間,黃布對秀芝的表現還是很滿意,覺得自己沒有白培養。

等呀等,馬韻萍回來了。馬韻萍看到秀芝不在,委屈一下子全部冒了出來。她撲到在黃布的懷裏,淚水像山洪一樣爆發。

黃布用手掌擦了擦馬韻萍的淚水,知道馬韻萍去幹啥了。真是為難她了。黃布很後悔,他覺得寧可犧牲自己,也不該讓馬韻萍受到這麼大的委屈。黃布說:“別哭,別哭,最多我們把公司關掉吧。”

精神受到重大創傷的馬韻萍睡著了,沒有擦幹的淚水在臉部凝固了。黃布的內心覺得萬分的疼痛。他從床上爬起來。

他睡不著,何去何從他要好好考慮。

在衛生間,他第一次主動給汪淼詩打電話,問她能不能幫個忙,跟她父親說說,把那個字簽了,“重金屬”麵臨了危機。

汪淼詩在家裏接到黃布的電話後,就到樓上去找她父親。她說:“老爸,那個重金屬要你簽字的單子簽了沒有?”

汪然庭問:“你怎麼知道這個事情?是誰要你找我的?”

汪淼詩說:“就是那個馬總啊,還有誰啊。”

汪然庭對女兒說:“不是已經簽了嗎?簽了!明天就可以去結賬了。”

汪淼詩說了聲“謝謝老爸”就回自己房間了。在房間裏她給黃布打電話,把父親剛說的話向黃布轉達了一遍。

字已經簽了,馬韻萍應該高興才是。黃布終於弄明白,馬韻萍的委屈來自哪兒。黃布覺得明天應該去慰問下蕭虹,不管怎麼說,馬韻萍和蕭虹的痛苦要比自己多幾百倍。

第二天的中午,肖會計很開心地向黃布和馬韻萍彙報,說一下子賬號上多了很多的錢。肖會計還說:“沒有想到,開發區的錢來了,大洋的錢也來了。一下子把我的眼睛搞糊塗了。開始我還不相信。”

黃布和馬韻萍相互看了看,倆人都明白對方所付出的代價。這錢的到來,不會是無緣無故的。

肖會計去發工資了。馬韻萍說:“黃布,我們把公司關了吧?”

黃布說:“好的。公司關掉後,把多出來的錢給骨幹和員工當安置費,剩下的我錢你我養老。你看怎麼樣?“

馬韻萍點點頭。馬韻萍又把肖會計找來,交代了所需要辦的事情。肖會計搞不明白好端端的怎麼就散夥了,但又不敢多問。

下午三點,公司所有的人在會議室集合,召開最後一次員工大會。員工都不理解為啥每人都有一個個厚重的紅包,而且說散夥就散夥了。盡管大家被罩在雲裏霧裏一樣,但還是很開心,覺得雉洲再也沒有這麼好的兩位老總了。

大家拿著紅包感激地離開的時候,表情都很哀傷。肖會計說了最後一句話幫助馬韻萍和黃布圓場。她說:“大家小心點,紅包別弄丟了。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公司關掉肯定是馬總和黃總有自己的思路。今後隻要黃總馬總需要我們,我們隨叫隨到,召之即來。”

大家都離開了,肖會計安排好一切也走了。馬韻萍看著自己椅子後麵的噴繪說:“這個撕掉吧?這首詩是你寫的,幾年了,你記得不?”馬韻萍踩在大班椅上,想要把噴繪撕掉,可怎麼也撕不下來。

黃布說:“這個你別撕了,撕掉我也是能背誦的。我寫的,這輩子已經很難忘記了。”

在這悲壯的時刻,黃布朗誦起來:

上世紀最後一個黃昏

我們在緊挨廣場

的某個製高點上

用哲人一樣的目光

審視現居的這座城市

都市之夜寧靜而安詳

疲憊的車燈劃出道道弧光

我們的整個身心被徹照透明

此時一隻綠色的靈鳥

掠過頭頂的蒼穹

翻飛而上

那個醉人的夜晚

我們砰然心動淚流滿麵

曾經走遠的夢

與塵封的原創動力

再一次在心底複燃

在風中我們緊握理念的筆

青春的歲月

被激情的火把牽引

當我們用智慧的鑰匙

理性的鼠標

點擊這個時代的創意脈搏時

我們的人生站又到了另一個渡口

迎接黎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