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生眼直了,拿手機的手在抖,一時說不出話來……
“聽見沒有?‘廖大發’回答!喂!請回答!……翟市長親自和你說話!”
“‘小廖’嗎?聽見沒……”
玉生緩過神兒來說:“市長有話請講,我一直在聽。”
“我命令你!以大局為重,推倒廠南牆放水!推倒廠南牆放水!……”
“市長,北岸地勢高,應該炸護田壩!市長……”
“不要爭辯!執行命令!推牆放水!推牆放水!‘廖大發’聽見沒有?”
玉生痛苦地回答:“市長,我聽見了,我們研究一下……”
翟市長口氣更加嚴厲:“什麼研究?這是非常時期,必須無條件執行命令!否則法律會處理你!”
翟市長關了電話,玉生頭伏在了桌上……
屋裏人都聽到了這番對話,傾聽中。又不知不覺多了一個人,是來給玉生送幹衣服和雨傘的崔秀麗。她雨前就來了,一直在樓上陪廖母。她進屋聽到了玉生和市長對話的後半部,她的反應比玉生急,臉都變了顏色。
眾人多是氣忿,說市長的決定不公正。歧視私營業者!顏庭立觀點更深刻:說這是瞎指揮,誤國害民!玉生抬起頭,一副無奈的苦相說:“唉——!這叫算來算去算自己!天亡北企呀!”
這時,顏庭立拽拽玉生,他起身和顏出去,在走廊顏說:“老板,這命令你非執行不可了!明知道這樣,還不如主動!而據我分析,倒了廠南牆水也不會猛烈地衝過來,因為北岸地勢高,牆裏的積水又不比河水位低。所以河水頂多在咱廠院兒緩慢轉轉圈兒,……老板,下決心吧!”
兩人回屋,玉生還是猶豫不決。他想,如果推倒廠南牆放水,這裏成了湍急的河道可就糟了!車間、樓盤就會倒塌,自己的努力就會順水東流!娥子見哥痛苦猶豫,勸慰道:“哥,全市可是六十萬人呀!淹了北企咱頂多再過窮日子!大事大非你不最看得開嗎?”
“‘大發’,這絕對不可以!市長一句補償的承諾也沒有,如果你冒失做了,企業毀了,你自身就六千四百萬元貸款!而且你的危險時刻又來了!‘大發’,你千萬別做傻事呀!”秀麗著急地說。她自以為看得透,覺得關心大發,就是關心自己。
娥子的話激勵了玉生,他站起來說:“庭立,走!咱倆帶工人去推廠牆!”
秀麗大驚,連忙上前攔住玉生:“千萬不能這樣,你是不是瘋了?”
未蒙也說:“這得董事會表決一下!”
玉生撥開秀麗,衝眾人說:“偏偏這事兒不用表決!我是絕對的大股東,即使企業毀了,你們小股東的損失我包賠得起!”
“‘發哥’,你別說沒根兒話!如果企業毀了你拿啥包賠?”未蒙不由問了句。
“我在淩川有財產!顏老弟,咱走!”玉生很有大義凜然的氣勢,拉著顏庭立出去了。
屋裏人除了娥子,都愣住了。這位老板,這個‘廖大發’,他在淩川有財產?這讓人摸迷糊。秀麗最懊惱了!她這回要死心塌地的找回丈夫了,可丈夫偏偏要自毀!豈不知,玉生最後的決斷,不光受了娥子的激勵,還有她秀麗那些話的提醒。她的話讓玉生猛然想起:自己不是這裏自私短見的廖大發,而是淩川憂國憂民、敢作敢為的陸玉生!由此,他就毅然決定了!
玉生和顏庭立來到二樓大禮堂,見工人們仨一群倆一夥兒在椅子上閑聊休息。有幾撥正在摔撲克或下棋玩兒。
見老板進來,都住了手。玉生來到前邊,揮手讓大家靜一靜說:“哥們兒:南市區出了大事!幾十萬人被淹在水中。市長命令我們顧全大局,推牆泄流!我們雖然會有損失,但顧不得了!聽我指揮,咱們去推牆。女職工先回避……”
工人們都驚呆了,這不要廠子命嗎?沒容大家說話,玉生又說:“幾十萬人的生命財產,不容我們說不!咱這樣,跟我學,脫得身上隻剩褲衩兒,咱就玩兒一回票!邊推牆邊洗天然淋浴去。會遊泳的和不會的穿插開。庭立你去喊幾嗓子,讓樓裏女人閉眼幾分鍾。兄弟們!脫衣服……”
工人們嘻嘻哈哈地脫衣服。有的說,我裏麵沒穿褲衩呀?玉生已脫得就剩三角褲衩,笑笑說:“那就光腚,或者穿長褲下水!”
眾人脫畢,玉生來到禮堂門口下令:“哥們兒,目標南廠牆,衝啊!”
瞬間,一千多工人光溜大軍下樓,奔出樓門,冒著如注大雨衝入已溜膝深的水中。這雨賽過淋浴噴頭,衝洗著身上好爽!腳下趟的水,身上淋的雨都不涼。工人們在水中疾走,眼睛被水衝淋得也睜不開,還嘻嘻哈哈地打鬧著。那“哢哢“的雷聲就像給工人敲戰鼓呢!
到了廠南牆邊,玉生大聲命令工人都從廠牆中間向兩邊排列。因為這半邊廠牆就長三百多米,力量用在正中作用最大。工人在暴雨中密匝匝扶牆站定,等待命令。玉生爬牆看看河麵,牆已被淹沒了半米,由於這裏有南邊護田壩擋水,河麵平穩似湖水。牆裏的水位和外麵差不多。
玉生下牆雙臂比劃又大聲喊:“大家注意安全,身體別過分前傾。注意:一二推!”
就見牆體晃了下沒倒。玉生又大喊:“有門兒,再來,一二用力!”
這回牆晃的幅度大了,向河中傾斜,並再也彈不回來。隻聽見“轟——啪”的兩聲巨響,牆體向河水拍去!牆外河底比牆內地麵低很多,那倒下的牆體很快就沒於水中了,裏外水麵逛蕩幾下溶在一起。還真應了顏庭立的話,河水沒有一下子湧進廠院兒,而是緩緩地就地轉圈兒。“嘿!好個顏庭立!”玉生不由喝彩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