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娥子住在廠裏，很快就適應了。白天她在廠辦公室裏間攆學功課，不懂就問哥哥。學習累了，她就跟哥屁股後轉，看哥從辦公室做這做那。有時也跟哥去車間檢查工作，看工人做機器。她很勤快，成了辦公室的小勤雜，掃地、抹桌、擦窗等等。她更不會忘了殷勤地給哥端茶倒水。玉生覺得自打她來廠，辦公室窗明幾淨，自己喝茶的習慣也養成了。就笑著逗：“娥子，你成勤雜員了，哥該給你開資了。”
娥子看著哥，一本正經地說：“哥，可別的，都是咱家的事兒，能省就省吧。”玉生聽了哈哈大笑。
玉生心好，樂於助人，又頭腦聰明，很早就在學校和街坊鄰裏間有一號。又因為他單幹早，很快就發達起來，在市裏很有知名度，是個惹眼的人物。他救助娥子的事兒讓外界議論紛紛。有說他心好救孤的，有說他沽名釣譽的，甚至有人說他給自己培養“小三兒”！而恰恰是最後一種閑話有嚼頭，傳播甚猛。
這事兒很快傳到鄒燕燕的耳朵裏。她從市防疫站工作，優越的職業特點，加之她性格本來就有些不容人，久之就變得有些驕橫了。好在她身材苗條，麵貌秀美，這讓人覺得在一般情況下，她的驕橫還可以忍受。
她和玉生相處有半年了。兩人還沒到結婚年齡。上世紀八十年代，在行政、事業機關工作地位可謂高矣！外人對她選擇私企老板頗有微詞。可她相中玉生不但人帥，更喜歡他為人正派、善良、還有頭腦。
這陣兒，站裏派她參加省防疫檢查，外出一個多月。回來就有同事逗她：“快去看看吧，後院兒快起火了。”她問咋回事兒，那位同事說：“聽說你那位老板被一個小丫頭緾著，甜哥蜜妹的……”她吃了一驚，連忙來玉生廠裏。
也是合該有事。鄒燕燕一進廠長室，正撞見娥子擁在玉生身後，手扶在他肩膀上，一同在辦公桌前翻看什麼。見未婚妻來，玉生有些意外，問：“你啥時回來的？”
鄒燕燕正要發火，但看見抬起頭來的女孩子愣住了。哎呀，這麼漂亮的小姑娘！她心裏不由地讚歎。秀發齊耳，白嫩嫩的鴨蛋臉兒，黑重的彎眉下水汪汪的大眼睛。鼻子和嘴都十分秀美耐端詳。除了臉上雅氣未脫之外，很難找到缺點，活脫脫一個美人胚子！而是極賦魅力的那種。這一瞬間，她把氣話咽了回去。覺得這如此嬌美的小丫頭，確實是不容小視的對手；即使現在不是，過幾年也是。她覺得自己是成熟女人，處理這種事得講究方法，不能亂了方寸。她笑笑說：“你看，這漂亮的小妹子都讓我看呆了。我剛回來，這小姑娘就是娥子吧？”
玉生連忙拉過娥子說：“快叫姐姐。”
娥子還未說話，鄒燕燕過來扶住她說：“娥子，不叫姐，叫嫂子。”
玉生也說：“那就叫嫂子。”
娥子雖然剛剛十二歲，但對哥哥的深深依戀中，已含有朦朧的愛意。她知道對麵前的女人稱呼意味著什麼。她轉轉眼珠，偏擰著叫：“大姐姐好。”
玉生被逗笑了：“叫姐也好，更親近。”
鄒燕燕內心不悅，表麵上還笑著：“小妹出去玩兒一會兒，姐和你哥說事情。”
娥子不動，玉生看出她在動心眼兒，說：“娥子聽話，出去玩兒。”
娥子這才出去。走離廠長室十幾步，不走了，站在那兒向屋裏看。
鄒燕燕坐在玉生對麵，瞅一眼窗外說：“好個小靚妹！人小鬼大。還真動了歪心思！陸玉生，行啊你，不說是個癡啞孩子嗎？說！這小妖精你到底兒從哪兒弄來的？”
玉生申辯：“看你說的，她來時的確是癡啞的，渾身也髒髒的，那堆臭衣服你也不看見了？誰知她一住院恢複得這麼快。你寬心點兒，她還是個孩子。”
鄒燕燕緩緩口氣說：“我相信你，那你說咋辦？”
玉生覺得可笑，說：“什麼咋辦？你是我未婚妻，她是我撿來認下的妹子，也是你妹妹。就這樣，還能咋辦？”
鄒燕燕放鬆心情，柔聲說：“這我知道。玉生你人正心好，我信。可日久天長誰也保不準！我是說把她送出去……”
“送出去？不行，不行！”玉生吃一驚，“她正複習功課，過些日子得上學了。”
“你還是舍不得她！”
“你想歪了。這事兒我有考慮，過一段兒我送她去父母家。原來我擔心她生活不能自理，現在看能行。還可照顧老人。”
“弄家去？看她方便吧？鄒燕燕又控製不住情緒。”
玉生笑笑說：“看你說的，我成什麼了？”
鄒燕燕站起來，衝窗外瞅瞅，有意識地隔桌抱住玉生，在他臉上親一口說：“這事兒你別管，我農村親友多，找個相當人家……”
玉生看著動了心機的未婚妻，鄭重地說：“不行！你不要胡來。她還是個孩子。”
鄒燕燕走了，留下了意味深長的笑。玉生有些擔心，覺得應盡快把娥子送父母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