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良青的秘書也突然的感受到了一種奇怪的寒冷,他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但就覺得有一種讓他窒息和難受的壓力撲麵而來,他忙招呼了一句:“季市長你來了,請坐,我給你倒水。”
季子強沒有回答他的問候,步履堅定的走到了冀良青辦公桌的對麵,一直還是看著冀良青,沒有轉移目光,輕輕的坐了下來。
冀良青的眉緊縮在了一起,那眉毛的尾部像一把利劍,斜斜的刺向兩旁,他也一樣沒有回避季子強灼人的眼光,好一會,當秘書把水端過來的時候,季子強才從兜裏掏出了一疊紙來,展開,掉頭,把他們平平的鋪在冀良青的麵前,說:“王秘書,你先回避一下。”
秘書遲疑的看了一眼冀良青,冀良青不動聲色的揮揮手,秘書就悄無聲息的離開了辦公室。
冀良青問:“這是什麼?”
“大宇縣張光明和幾個礦老板寫的幾份東西,我想你一定會感興趣的。”
“奧,是罪證嗎?”冀良青帶著一種調侃的一起問。
短短的幾分鍾時間,冀良青也已經做好的搏擊的準備了,這是新屏市兩個最為強勁的人物,他們的歲數相差甚遠,經曆也各不相同,性格也有很多不一樣的地方,但兩個人都很清楚對方,也都很了解自己,所有的虛情假意和花言巧語都沒有任何一點作用,因為彼此都知道自己和對方的目的和想法。
季子強搖搖頭,說:“這什麼都不算,但卻是原稿,我隻是想讓你看看,看完哪怕你撕掉,我也不會說什麼的。”
“既然如此,何必讓我看?”
“我隻有一個想法,就是讓你明白,什麼叫樹倒猢猻散。”
冀良青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冷光,一直以來,冀良青都仿佛是個從桃源來的聖人,從來沒有因為怒火而在外人麵前暴怒過,但現在他幾乎忍不住了,自己倒了嗎?好像好沒有?
冀良青依然還是有自信的,他知道自己是難逃一劫,但絕不是敗在季子強的手上,自己怎麼會讓他擊敗,要想打敗自己,至少得有更高層的人出麵發力,你季子強有點太小看我了,任何的一件小事的背叛和欺騙都逃不過我這雙炯炯有神的法眼,就靠幾個礦老板,就靠一個張光明就像置我於死地,你也太小看我了。
季子強眼睛也閃動了一下,冀良青果然夠狠,失望,打擊和震驚,都不能讓他屈服,看來今天真的是一場鏖戰了,自己能不能擊垮冀良青的信心,能不能讓他奔潰,現在真的還很不好說。
“你確定不看?”季子強再一次說話,並作出了一副準備收起材料的動作。
但這還是沒有效果,冀良青輕蔑的笑了笑,說:“不用看,我知道上麵寫的什麼,從你和張光明走在一起的時候,我就知道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了,何況你昨天還特意的跑了一趟大宇縣,所以我早有心裏準備了。”
季子強搖搖頭說:“沒想到冀書記的信息一點都不差,好吧,我承認,我不管是讓張光明反水,還是到大宇縣去,都是為了這幾份材料在努力,正如你說的,這材料在你我之間一錢不值,但換個地方,換個時間,他的作用就會凸顯出來。”
“換個什麼地方,換個什麼時間呢?”冀良青嘲弄的問。
“換到省常委會上,換到季副書記下台的時候,你想想,它還會一錢不值嗎?”
冀良青一下就收縮了瞳孔,愣愣的看著季子強,不錯,換到那個地方,換到那個時間,這肯定會要自己的老命的,而且這一點季子強是能夠做到的。
不過冀良青卻不會就這樣讓季子強擊垮的,他在沉默了一會之後,朗聲的大笑起來:“哈哈哈,不錯,你很懂得把握時機,問題在於這上麵不管寫什麼,我都可以反駁,因為他們缺少了至關重要的一件東西。”
季子強黯然的搖搖頭,冀良青果真夠強悍的,是啊,是缺少一樣東西,那就是證據。
實際上在這個時候,冀良青也知道自己下台是遲早的事情了,但人總是想要一種僥幸,他也在不斷的鼓勵自己,一定要挺住,假如季副書記能挺住不倒,那麼自己還是有一線生機的。
而季子強現在也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季副書記倒那是肯定的,但倒下的時間是哪天,對這一點季子強卻很難判定,畢竟那是更高一層的安排,身處在小小的新屏市,季子強是有地位上的局限性。
同時,季子強還明白,不管怎麼說,冀良青是一定會撐的更久,因為他更隱蔽一點,從正常的情況上看,就算季副書記倒了,冀良青也未必會馬上下來,除非季副書記會在倒下的時候把冀良青也拉上墊背,但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因為這對季副書記沒有一點意義。
所以自己必須製造出一個殺局,來讓冀良青自己垮掉,自己不能等,也等不起,夜長夢多,在這瞬息萬變的官場,什麼樣的人間的奇跡都是會發生,既然現在自己的眼前有一個機會出現,自己就一定要努力的抓住。
冀良青顯然也看出了季子強的短板,所以繼續說:“證據,證據,季子強你懂嗎?一個廳級幹部,就憑這幾個東拚西湊的材料就能整倒嗎?虧你想的出來。”冀良青用一種很篤定的語氣對季子強說。
季子強靜靜的看著冀良青,眼中生出了許許多多的憐憫和無奈,他就那樣一句話不說,就那樣看著冀良青,讓冀良青在後來就無法再延續自己的篤定和微笑了,因為冀良青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麵對的根本就不是一個按常理出牌的人,自己麵對的是一匹狡詐而凶狠的狼。
笑聲也慢慢的停歇下來,冀良青的心也慢慢的收縮在了一起,季子強的表情讓他開始對自己的判斷有了一種懷疑,季子強一定已經有更好的辦法對付自己了,否則,他怎麼會有這樣的眼神呢?這個想法剛剛一冒頭,冀良青就無端的生出了難以名狀的恐懼,這些天來他一直強迫自己堅強起來的信心開始動搖了。
他看著季子強那迷蒙的眼光,說:“怎麼?難到我說的不對嗎?難道你能證明我什麼嗎?”
季子強用充滿了同情的語氣說:“你以為我就拿這幾份材料就到你這裏來了?你認為我是一個考慮不周的人?你認為你看的出的問題我能看不出?冀書記啊,我一直以來都把你當著一個強大的對手在看待,但你顯而易見的,小看了我,這會害了你。”
冀良青的眼睛就眯起來了,是的,自己是應該重新的衡量一下目前的狀況了,季子強不是一個傻蛋,他沒有決勝的把握,怎麼可能就這樣冒失的跑到自己這裏來宣示勝利呢?這根本就不是季子強一貫沉穩和謹慎的風格。
冀良青眯起的嚴重射出了冷冷的光,但敏感的季子強還是能在冀良青貌似威嚴的表情中看到他內心的慌亂,不然為什麼他的眼皮會不斷的顫動,那是因為恐懼。
“季子強,既然如此,我們的敞開來說吧,你有什麼可以讓我認輸的證據,假如有的話,我無話可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輸就輸了。”冀良青急於要知道季子強手中到底還有什麼底牌。
季子強點點頭,說:“好。”
接著季子強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說:“我的手機上有一點東西,假如冀書記你有閑情逸致的話,我可以放一段你給張光明做指示的錄音。”
冀良青一下怔住了,他呆呆的看著季子強,有點難以置信的自言自語:“張光明錄音了。”
季子強歎口氣,摸出了自己的手機,在手上翻轉著說:“正如我剛才說過的那樣,你輕視了所有的人,包括張光明,你對他太小看了,他本來是一匹狼,但你把他看成狗了。”
冀良青臉色變得灰暗了許多,不錯,難怪季子強可以堂而皇之,有恃無恐的到自己的這裏來,他手上確實有一張能置自己於死地的好牌,有了這張牌,勝負已經就不用再去研判了。
季子強繼續說:“這還不算,他們還有你秘書的錄音,張光明一直都防備著有這麼一天的來臨,所以,我想事情應該結束了。”
冀良青恍惚中感到,自己的天空是黑暗的,心裏空空的,原來世界也有拋棄自己的一天,一種孤獨,寂寞,失落湧上了心頭,漫漫悠長的人生道路,冀良青覺得自己嚐試了所有!愛過,哭過,笑過,沮喪過,悲傷過,痛心過,付出過,被拋棄過,虛偽過,這林林總總的感情一直在折磨過自己,現在總算都結束了。
他第一次在季子強的麵前垂下了過去一直高昂的頭顱,他孤寂而憂傷的說:“好吧,你勝了,你現在可以按你自己的想法辦了,我無話可說。”
季子強眼中閃出了一種王者的威嚴,淡淡的說:“你還有話可說,你還有機會可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