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冀良青說到一半的時候,卻突然的想到了一個問題,他就打住了準備給張廣明長篇大論的話題,說:“你剛才說華劍星剛有小孩了?”
張廣明說:“嗯,是的,年前生的,也就三個月大吧。”
“你還說他很愛自己的老婆?”
“是啊,他這個老婆是他過去的同學,在大宇縣文工團上班,人很漂亮的,過去華劍星追人家,根本都沒希望,這個女人很驕傲的,但後來華劍星在華老板的提攜下,慢慢拽了起來,這女人才勉勉強強的同意了。”
冀良青就閃動著冷冰冰的眼神說:“這樣啊,如果現在讓他老婆和孩子上山,來給他做做工作呢?”
張廣明一愣,這倒是個辦法,但他還是不無擔心的說:“萬一他老婆還是勸不住他呢?”
冀良青就坐在了張廣明的對麵,陰冷的說:“現在就提審華劍星,告訴他,一會他老婆和孩子過來看他,隻要他能配合交代,在處理的時候我們會考慮他的態度保留他老婆的工作,而且會適當的留下一些資金供他老婆孩子生活,如果他負隅頑抗,不僅他老婆工作會開除,我們還會罰沒他的全部家產,那時候,他老婆,他孩子就隻有流落街頭了。”
張廣明很驚訝的看著冀良青,他沒有想到冀良青會說出如此直白的話來,他一下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冀良青見張廣明沒有說話,也明白他還在猶豫,就冷淡的說:“你自己想想吧,怎麼做你拿主意,但你不要忘記一點,這麼大的事情出來了,要麼是你,要麼是黃縣長,反正大宇縣總是要有人出來承擔這個責任的,這不用我給你舉例說明了嗎?”
說完話,冀良青就轉身離開了,他不相信張廣明會不這樣做,該說的話自己也都說完了,其實問題也很清楚的,隻是對方太過頑固,適當的用點手段,給華劍星一點心理上的打擊,威脅,這本來也沒什麼錯,想你一個縣委書記,難道連這個輕重緩急都分不清嗎?
所以冀良青走的很果斷。
冀良青到了會議室的時候,這裏隻有莊峰和黃縣長等人,蘇副省長鞍馬勞頓了一陣天了,在裏屋剛小咪,大家在外麵這大會議裏都很安靜,其實這裏坐的每個人都很疲憊,幾乎他們昨天晚上都沒有好好的休息,現在坐下來,配合著會議室裏得安靜,困意就很快上來了,冀良青先是忍不住,迷上了眼睛。
這樣過了也不知道多長的時間,礦上臨時的餐廳就做好了飯,蘇副省長也被叫了起來,冀良青和莊峰等人也陪著一起到了煤礦的餐廳,簡簡單單的吃了點飯,情況特殊,所以沒有喝酒,吃的時候大家心情也很沉重的,不過就在吃飯的時候,冀良青卻發現張廣明不在現場,他知道張廣明幹什麼去了,於是冀良青就不已覺察的看了莊峰一眼,心中冷哼道:吃吧,你吃吧,等華劍星一開口,你就吃不下去了。
吃完飯,大家的精神就好了許多,一起又到會議室坐下,開始分析案情,聽取省廳等方麵的案情彙報,正在這個時候,卻見張廣明匆匆忙忙的推門進來了。
沒有誰會留意他的出現,因為他根本在這裏算不上什麼焦點人物,但冀良青卻會關注到張廣明的,他在張廣明進來之後,就再也沒有把眼光從他身上移開,冀良青在探尋,在猜測著,他想要看到他希望的那種表情。
不錯,冀良青看到了,看到張廣明掩飾在沉重下的一絲喜悅,就那麼一點點,但這對冀良青來說,已經夠了,完全夠了。
張廣明來到了冀良青的身邊,小身的說:“華劍星的老婆和孩子都上來和華劍星見麵了。”
冀良青不動聲色的說:“怎麼樣?”
“華劍星已經招了,華老板跑不掉了,華劍星還說,在他家的柴房裏,他有一份詳細的記錄和帳本,以及過去華老板給他的簽字的指示。”
冀良青就忍不住笑了,但僅僅的笑了一下,就感到這個時候是不能笑了,必須有一個沉痛的樣子,所以他又端起了臉,垂下了眉,小聲說:“行了,你也吃點飯,休息一下。”
張廣明離開了,冀良青在思考著是不是應該現在就把這個消息告訴蘇副省長,還在他猶豫的時候,省廳的一個處長興匆匆的跑了進來。
房間裏所有人在聽到了這個華劍星交代之後,都為之一震,當然,每個人的心態也各不相同的,有高興的,隻要一開口,後麵的事情就簡單多了,再也不用如此辛苦了。
也有緊張的,莊峰和黃縣長兩人一下感覺到如雷轟頂,莊峰當時在喝水,卻不由的哆嗦了一下,茶水就溢出到了他手上,但他渾然未覺,他就覺得眼前金星晃動,大腦裏麵一片的空白,這麼快就驗證了自己的想法了,真是無可奈何啊,在強大的專政下麵,誰能不交代呢?
接下來華老板也會交代的,黃縣長也會交代的,那麼最後自己呢?
自己一定要會交代吧?
自己收取了黃縣長很多好處,他一定不會保護自己了,這樣的大案,扯出自己才能減輕他的罪責,這誰都可以想象的到。
莊峰轉頭看了一眼黃縣長,他看到了黃縣長眼中從來都沒有看到的驚恐表情,看到他慘白的臉上汗珠在一顆顆的滾動著,莊峰知道,黃縣長已經完蛋了,沒有救了。
莊峰很沉重的離開了會議室,他的腦袋很亂,許許多多莫名其妙的事情都出現在了他的腦海裏,他有仿佛看到了小芬那張淒厲的臉,莊峰打了一個寒顫,裹緊了自己身上的禦寒服。
今年對自己真的是一個不好的年頭啊,從春節,到現在,自己就沒有過上一天安穩的日子,連女人,自己都突然的失去了興趣了,季紅來過幾個電話,自己都沒有情緒見她,而那個最讓自己揪心的電視台明記者,自己也很久沒有想起過她了,好像就從那個夜晚開始,自己已經喪失了那種男人的功能。
絕望的時刻還是來到了,莊峰想,如果自己消失了,也沒啥更多的改變,新屏市會出現一個新的市長,季紅也會很快的找到一個新的男人,所以自己還要忍耐,生活是一種鬥爭的過程,自己的忍耐啊,讓自己痛苦無比。
莊峰突然就覺得很絕望,覺得活著很沒意思.在痛苦時,莊峰是期望有所依靠的,就象拉芒托說的:我象根藤,隻有靠著別人才能站起來。雖然實際上自己是靠自己站了起來,但是這隻是因為沒有人能依靠,隻能靠自己的緣故,其實我莊峰很想當藤,如果可以靠別人能有足夠的安全感的話。
但就在這個時候,莊峰卻遇到了一個人,這個人就是剛剛被提升到新屏市刑警隊做隊長的陳雙龍,他正朝莊峰走來,顯然的,他也感覺到莊峰現在的處境很危險了。
陳雙龍在莊峰身邊站住了,他們一起看著元方的山巒,很久之後,莊峰才說:“你看過日出嗎?”
陳雙龍搖搖頭說:“從來沒有在山上看過。”
莊峰點點頭,也很感慨的說:“嗯,是啊,但沒在山上看的日出應該不算日出吧?”
陳雙龍不大懂莊峰的意思,因為現在已經隻剩下晚霞了。
莊峰微微的笑了笑,說:“我看過很多次日出的,所以現在輪到我來看落陽了,唉,這人生的變化真是很大的,而你也一樣的,因為我們都是夕陽西下的人。”
陳雙龍眼中也是很黯然,自己好不容易的,才剛剛混上了一個副局級的刑警隊隊長,本來自己的前途還是很光明的,自己還可以繼續攀爬,還能當上局長,副市長,市長,乃至於書記的,但就因為自己是莊峰派係的人,而剛好黃縣長也是莊峰的人,所以這個線就連在了一起,隨著華老板的交代,接著肯定是黃縣長的坍塌,在接下來呢?莊峰也不言而喻的會出現危機,自己呢?
冀良青肯定是不會放過自己了,這一點毋庸置疑。
季子強呢?也自然不會讓自己好過。
尉遲副書記同樣的也從來都沒有喜歡過莊峰,自己很快就會被他們掃地出門的,或許不僅僅是自己,還有很多莊峰的人都會消失在新屏市的政壇上。
陳雙龍的眼中充滿了哀怨和怨恨。。。。。
莊峰默默的點上了一支煙,他沒有給陳雙龍發,陳雙龍也完全的沉浸在了自己的憂傷中,沒有想到給莊峰點上,莊峰就自己點上煙,慢慢的抽了起來。
他們兩人都沒有說話,直到莊峰抽完了這隻煙之後,他一揚手,煙蒂就劃著一道弧線,飛向了山崖下,那點點的煙火在晚霞的映照下也很美麗。
莊峰突然轉過身來,看著陳雙龍,眼中顯出了一種少有的堅韌,他說:“想不想永遠站在山峰的最高處?”
“想,一直想。”
“有沒有勇氣為此奮鬥?”
陳雙龍很陰沉的說:“這根本就不用問,你了解我的性格。”
莊峰死死的看著陳雙龍說:“其實你以後可以當局長,可以當副市長的。”
陳雙龍大吃一驚,自己剛才的想法怎麼莊峰全部知道了,他有點恐懼的說:“你知道我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