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夥到是很有膽氣的:“爸,沒什麼怕的,鄉政府還敢吃了我不成,我正想到鄉政府去問問,為什麼這樣對待我們,憑什麼不給錢就砍樹。”
“快別瞎說了,你知道什麼啊,唉,不知道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啊,領導,您們走,我們不說了,不阻攔了,什麼都不會說的。”
聽著老人的話,季子強的心情愈來愈沉重,沒有想到,老百姓對政府有這樣的認識,這樣的認識,在老人心裏已經生根了,他的子女必然受影響,時間長了,政府還有領導百姓的基礎嗎,基礎不牢,地動山搖,季子強不敢想下去了。
他黯然的苦笑了一下,說:“老人家,我們真是路過這裏的,也想到鄉政府去了解情況,如果你不放心,就算了。”
季子強不願意耽誤時間了,他心裏窩著火,華林鄉的領導是怎麼當的,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請,季子強需要去了解,這樣的時候,隻有親自去了解情況,才會清楚底細,季子強不禁想,這個華林鄉地處偏僻,已經有了獨立王國的味道,究其根源,應該和大宇縣的黃縣長有很大的關係。
“爸,我跟著他們去,沒有什麼好怕的,爸,你太老實了,他們想怎麼欺負你就怎麼欺負你,我不相信,他們敢要我的命。”
“唉,你懂什麼啊,煤礦裏的那些事情,你不是不知道啊,你還年輕,那麼多的活頭,我老了,無所謂了,你就聽我的。”老人還是很擔憂的勸阻著。
年青人的主意已經定下了,看見季子強和王稼祥起來,他也跟著站起來了,老人經過了這麼長時間的驚魂,有些疲倦了,年齡不饒人,煤油燈下,老人的臉上有著驚慌、無奈、擔憂。
季子強有些看不下去了:“年青人,你的父親不要你去,你還是在家裏陪著。”
“不,我跟著你們去,我看出來了,你們是好人,鄉政府那些人,到家裏來過,根本不是這樣的態度。”年青人不管不顧上車了,車子啟動的時候,季子強看見老人走出了屋子,倚在門口,默默看著已經開始發動的車子,什麼都沒有說,估計兒子的話,他也聽見了。
季子強朝著王稼祥揮揮手,車子啟動了,到鄉政府,還有一段路程,越野車趕到,還需要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至於那些木材,季子強暫時不去關心了,反正拖到煤礦去了,隻要知道去向就好說了。
越野車走了10多分鍾,才看見路邊有人家,季子強就隨口問:“這麼多年,你們一直住在兩間土屋裏麵嗎?”
“是的,原來承包的是荒山,四周好遠都沒有人家,爸不知吃了多少苦,有時候一天隻能吃一頓飯,將就著就吃了,爸身體非常好的,承包荒山之後,老得特別快,身體也垮了,老家還有兄弟姊妹,媽不能過來,生活全靠自己,我剛剛過來的時候,都吃不消,太苦了,米麵都是從老家帶來的,沒有錢啊。”
年青人說到這些的時候,聲音有些顫抖,大概是想到了那些苦日子,聯想到如今的情況,幸幸苦苦這麼多年,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誰都想不開的。
季子強說:“承包證為什麼沒有辦好啊?”
“我們是親戚介紹過來的,荒山便宜,不需要多少承包費,剛開始辦證的時候,鄉裏村裏都是支持的,那時候,爸一個人跑上跑下,不知道賠了多少笑臉,鉚足勁了,想著在這裏投入了,掙錢養家,累死累活的,山上的林木長起來的時候,村裏的人眼紅,準備收回去,那時候,我年紀不大,家裏幾個哥哥都過來了,找村裏論理,我就提著斧頭找到了村裏的領導,雖然村裏軟了,可是,麻煩也留下了,更換承包證的時候,村裏老是拖著不給辦,我們也沒有辦法,本子在人家手裏,鄉裏的領導從來不過來的,也來看了,還帶來了派出所的,大概是想著對付我的,爸沒有辦法,回老家借了一些錢,請鄉裏村裏的領導吃飯,送煙送酒,人是不來了,可承包證總辦不好,本來想著,林木成材以後,就賣掉的,就算是賤賣了,總是有些錢的,沒有想到,長遠煤礦需要木材,鄉裏就來人砍木材了。”
點點頭,季子強說:“看樣子,你們和來的人發生衝突了。”
“我是氣不過,他們說這些木材的所有權不屬於我們,是村裏的,來砍樹是天經地義的,根本不問我們,也不準我們說話。”
“認識來的人是誰嗎?”
“有兩個是鄉裏林業站的,我見過,其餘人不認識。”
季子強不再說話,靠在座椅上,閉上眼睛思考問題,年青人大概沒有坐過這麼好的車,一直挺直腰,生怕弄髒了座位,王稼祥從反光鏡看見了,年青人身上有傷,這樣坐著,肯定是不舒服的,他就說:“年青人,靠著休息一下,這樣坐著太累,路不好。”
年青人很小心靠在皮墊上麵,依舊不敢亂動。一個多小時後,越野車進入了華林鄉集鎮,夜晚的華林鄉的集鎮,非常安靜,一條公路穿過集鎮,公路兩邊,有很多的房屋,屋裏的光線通過窗戶、大門射出來,猛看上去,帶有一絲恬靜的味道。
鄉政府在集鎮的盡頭,已經是深夜了,鄉政府的大門關上了,越野車進不去,季子強想了想,要坐在後麵的年青人去叫門,年青人猶豫了一下,準備下車,好一會,季子強見年青人還是沒有下車。
季子強就笑著說:“怎麼了,害怕了嗎?”
年輕人有點難為情:“不、不是,我不會開車門。”
季子強幫著年青人下車之後,他不知道是什麼滋味,這就是中國最基層的農民,雖然有些農民富裕起來了,可是,絕大多數農民還是僅僅維持溫飽,他們一輩子沒有坐過好車,一輩子沒有進過歌舞廳,一輩子不知道西餐是什麼,沒有見過馬桶,可就是他們,挺起了中國的脊梁,他們任勞任怨,隻要有飯吃,他們就滿足了。
季子強看見年青人慢慢走向大鐵門,看樣子,還是有些畏懼的,雖然年青人在家裏的時候,嘴上說的很硬,但畢竟吃過虧了,在農民眼裏,對政府有著天然的尊崇,不到萬不得已,沒有誰會想著到政府去找麻煩,季子強看見年青人進了小鐵門,王稼祥沒有開車燈,鐵門上方有燈泡,發出的光線足夠了。
好久,季子強還是沒有見到年青人出來,他本能感覺有些不對:“稼祥,開車燈,按喇叭。”
很快,一個瘦長臉的男人從小鐵門走出來,仔細看了越野車的牌照,慢慢走到了越野車旁邊:“嗬嗬,是市裏來的,是不是來拖煤的老板啊,想見我們華書記啊。”
王稼祥按下車玻璃,看著男人點點頭,同時從身上掏出香煙,遞過一根香煙,男人仔細看了看香煙,放在鼻子下聞了聞,說:“嘖嘖,煤炭老板就是有錢,都是抽的好煙,不知道你們今天帶了多少錢,華書記正在玩,你們知道地方嗎?”
王稼祥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我給你們指地方,等會,我給你們開門,進院子不要按喇叭,車子停在院子裏就可以了。剛才有個人進來鬧事,已經被控製了。”
季子強眼睛眯起來了,趁著男人去開門,季子強交代了王稼祥幾句話,越野車在鄉政府院子裏停下之後,王稼祥下車,遞上一包中華香煙,再次開口了:“我們是外地人,不懂這裏的規矩,老兄還要多多指點啊。”
“好說,好說,你們可能是第一次來,陪著華書記耍耍,隻要華書記滿意了,你們拖煤還不是小事情,大家都是這麼做的,嘻嘻,拜山嘛。”
王稼祥就歪歪下巴:“老兄說剛才的年青人是怎麼回事啊,可不要壞了我們的運氣啊。”
這人隨隨便便的說:“與你們沒有關係,你們是大老板,他不過是個種樹的,到鄉政府無理取鬧,膽子還真大啊,也不掂量掂量,不看看這裏是什麼地方。”
這男人的心情很好,帶著季子強和王稼祥往住宿區走去,到了跟前,男人指著三亮燈的地方說了,那裏就是華書記的宿舍,現在正在耍,上去之後,直接進去就是了,華書記宿舍裏麵,客人多,自己機靈點。
季子強明白男人的意思,到了華書記的宿舍裏麵,沒有人會當你是客人,都是去求華書記的,所以,不要講究什麼麵子不麵子的。
門是虛掩著的,大概是想到了在鄉政府裏麵,外人是輕易進不來的,再說了,華書記的客人太多,誰也顧不上專門去開門,索性虛掩著。
季子強進入之後,險些嗆出眼淚來,屋裏開著空調暖氣,不過,好幾個人在抽煙,那股刺鼻的味道,一般人都挺不住,季子強是抽煙的人,都受不了。
為首腆著肚皮,坐著很牛氣的一位就是華書記了,他背對著門,嘴裏叼著香煙,他的身後,坐著好幾個圍觀的人,季子強進來了,他頭都沒有抬,憑著感覺朝季子強揮揮手,說:“自己找地方坐,凳子裏屋有,這一輪結束了,就可以上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