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洪川滿麵欣喜,極為熟悉地推開屋門,也沒什麼避諱,立時便將一隻布包拋在眾人桌前。
布包並未紮牢,隨著慣性,其內的穀粒嘩啦啦拋灑出來,散亂地滿桌都是。
赤粟堡主頓住腳步,看著一臉狂喜的遊洪川,莫名其妙。其他人也是摸不著頭腦,怔怔地看著遊洪川。
師爺鐵衣最是鎮靜,用手中剛剛拆閱的密函信封,將身前穀粒“刮”了過來,聚攏成一堆,目光凝視,隻看了一眼,便緩緩點頭道:
“入品靈穀!可與往年最極品的赤粟相比。”
如此一言,其他人才是回過神來。不過這也算不得如何,赤粟堡乃是九龍領糧倉。極品的赤粟雖然罕見,但往年都有些收成,盡數被赤粟堡麾下商團壟斷,乃是用來供給九龍領高層,乃至進貢大乾王室之物。
“嗯!今年赤粟收成不算太好,極品赤粟恐怕不多。眼下若是用此靈穀代替,倒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赤粟堡主微微點頭,又問道:“數量幾何?若是夠多的話,扣留一些下來,給你哥麾下士卒服用。”
遊洪川既然說是大喜事,想必這批靈穀數量很多,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往年收成再好,極品靈穀入庫再多,卻也都得獻出去。今年收成差了一些,這東西可以代替極品赤粟的某些缺漏。
當然也不能太實誠,扣留一些,壯養赤粟堡守軍,這可是往年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那人說有一百擔,但我看遠遠不止。更重要的是,他們應該還有……”
遊洪川剛想說出自己猜想,赤粟堡主等人卻是微微一怔,個個麵色難看。
赤粟堡守城大將遊洪山,卻是忍不住叱喝:“二弟,這麼點數量,你好意思向堡主邀功?這些年,你的商行得堡主關照,得了多少便宜?時至今日,卻還不能為堡主解憂,真讓人失望!”
他二人乃是兄弟,這般說話是一點都不客氣。聲音厲厲,責斥之意異常濃鬱。
“一百擔太少,哪怕如你所言,遠遠不止,翻升個十倍,也都得貢上去。我們自己人,卻是享用不得!”
赤粟堡主微微歎息,赤粟堡雖是九龍領三大糧倉之一,但諸般收成,卻得分潤九龍領數十城。更大的負擔,卻是來自大乾皇室每年的貢品。
赤粟堡越是風調雨順,貢品的數量便越是高昂。他統領赤粟堡十年來,基本上都隻能勉力支撐。
這般話落下,在場人都是沉默了,個個臉上都露出無奈,甚至還有些怨言。
“城主大人,這批靈穀數量倒是其次,關鍵是,那人手上應該有這些靈穀的穀苗,若是能夠引進我赤粟堡。化萬裏尋常赤粟,都為這入品靈穀。那從此以後,我赤粟堡將徹底騰飛,超然於九龍領,甚至名聞整個大乾,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遊洪川將剛才被打斷的話語吐露出來,之前葉飛說不出售靈穀,要換取赤粟精品幼苗,他便想到了這一層。
“你說什麼?那人手中有此物幼苗!”
鐵衣麵色微微一變,轟然起身,勃勃勁氣,掃蕩四周。一個師爺,卻有如此聲勢,比之一旁甲胄臨身的遊洪山,倒更像是一個將軍。
“這是我猜的,但希望很大。這才是我說的喜事!”
遊洪川點點頭,但這般話,卻並不能讓他的兄弟滿意。
“十來年了,堡主費了不知多少力氣,為你搜刮了數十種靈穀幼苗,但在我赤粟堡地界,卻根本不適合。別說大規模栽種,哪怕精心培養,也達不到尋常赤粟的層次,你怎麼還癡心妄想?”
遊洪山歎了一口氣,有些無可奈何。赤粟堡主這十年勵精圖治,大部分心思,都用在了赤粟上。
但卻都是白費心思,事實已經證明,這一條道走不通。
“這一次不一般,你們看這些靈穀,雖已入品,但是每一粒蘊含的天地元氣,卻都不一樣。”
遊洪川走到桌前,伸出兩手,將散落的靈穀撥到一起,然後極為興奮的指點著,似乎想到了什麼,狂喜難言。
赤粟堡主麵色微微一愣,並未看出什麼玄奇。遊洪山也是皺起眉頭,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師爺鐵衣,卻是發現了什麼,單手一個揮點,一身渾厚的真元轟鳴而起,化作一股旋風,將桌上的靈穀,卷攏到了一起。
待得旋風平靜,六個拳頭大小的靈穀堆,懸浮虛空,緩慢旋轉。若是葉飛等人在此,定會震驚,這六堆靈穀,分明便是六顆成熟的“五行穀靈丹”。隻是其內最有價值的三品靈丹,卻是不翼而飛。
“這靈穀有問題,最有價值的穀物,分明已經被取走了。這都是些下腳料,在那些人眼中,恐怕都是些沒有價值之物!”
鐵衣此言一落,赤粟堡主才回過神來。
和極品赤粟一般價值的靈穀,在別人看來都是下腳料,那真正的好東西,又是何等品階?
“入品靈穀,已經很有價值。遠遠超出這等靈穀的東西,隻能是二品靈穀,乃至更高。這在大乾九大世家眼中,也是了不得的東西。”
“快!帶我去,我要親自商談!”
赤粟堡主一陣興奮,原本疲累麵容,一瞬間卻是消散。
四人精神抖擻,乘著快馬,在深夜時分,卻是回到了遊洪川的山莊。
“遊掌櫃,半夜三更的,你這又是哪一出?做生意也得分時間,等到明日清晨,我等又不會跑了,用得著這般嘛!”
張激靈睡眼惺忪,一臉埋怨的神情。
深淵巨艦內修行氛圍濃厚,競爭激烈。好不容易出來一次,他自然想好好放鬆。卻沒想到,這剛剛入眠,就被人打擾,放誰身上都不好受。
別說是埋怨,若是脾性差上一些,性情偏激一二,恐怕就得動手。
用妙木齋那些身姿俏麗的姑娘家說法,這叫“起床氣”,可不能隨意觸弄。
“張兄弟,不好意思,都是我考慮不周,還請見諒。打擾之處,我一定彌補!”
遊洪川堆著小臉,這時候葉飛和李玄感二人,卻才笑眯眯地走了出來。
“彌補就不必了,隻希望等會交易起來,城主大人能給個優厚的價碼。”
葉飛施施然坐到一旁,前一句對遊掌櫃所言,似是安撫。但是後一句,立時看向遊洪川身旁的青年,似笑非笑,意味深長。
“這……”
遊洪川微微一愣,沒想到葉飛已然覺察出了赤粟堡主的身份,而且看起來似乎早有準備,這可出乎他的預料。
“閣下倒是聰明人,看來之前尋到遊掌櫃,目的不在他,而在我家堡主身上。”
鐵衣搖晃著手中折扇,目光悠然,不聲不響地點出了葉飛的處心積慮。
遊洪山聽了此言,麵色一冷,森然鐵衣,漫卷而出,卻是轟然擋在了赤粟堡主身前,。
“洪山你退下,這位朋友並無惡意。”
赤粟堡主一言落下,遊洪山退到一邊,但是戒備之意,卻是未曾有半分削減。
“在下葉龍,早就聽聞赤粟堡趙裕城主不凡,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葉飛胡謅了個名字,話語一落,隨手端起桌上茶水,斟了一碗,手指一彈,轟射而出。
“請!”
茶碗飛旋,速度看起來不快,但卻頗有聲勢。
趙裕兩眼一眯,別看他三十來歲,兩鬢花白,但是實力可不弱。知曉葉飛是在試探於他,慢悠悠的卷起袖袍,隨手衝著轟射而來的茶碗點去。
“我是主,你是客,要請也得是我請你!”
茶碗倒射而回,看似隻變轉了方向,但是其中門道,卻有一籮筐。
葉飛的“請”,分明便是“客”占主位的霸氣,反客為主,客強主弱,這在商道上,可是大忌。
而趙裕卻是不動聲色間,點明了雙方地位。在這裏,他才是主人,諸般交易,他說了算。
“半夜三更,你到我住處,這可不是待客之道。”
葉飛淡淡一笑,又將那茶碗點回,雖不爭執誰主誰客,但卻在道義上,占據上風。
“事急從權,我想你也很看重這次交易,否則也不會如此彎來繞去,通過遊掌櫃地間接引我而來。”
趙裕微微搖頭,在半夜叨擾上,他卻並不認為自己有所失禮。隨手又是一點,將那茶碗推回。
“行了行了,你們各退一步,何必廢話,直接步入正題吧!”
李玄感走到場中,將那茶碗接下,一飲而盡,然後嬉笑一言,一副局外人的模樣。
他銀甲金冠,氣勢不凡,一看就知道不是常人。而且此番並未易容,但不知怎麼回事,趙裕卻根本不認識他,而是一臉狐疑。
“兄台看起來好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趙裕緊盯著李玄感,看出了對方熟悉的氣息,但是任他怎麼想,也不記得何處見過此人。
“我們不曾麵會!”
李玄感意味深長的搖了搖頭,然後指向葉飛,道:“他才是這次交易的主角,有什麼話,你和他說!”
話音一落,他老老實實的走到一邊,卻是兩眼望著屋梁,神遊物外了。
趙裕皺了皺眉頭,有些疑惑,但也並未深究,走上前去,坐到葉飛對麵,正思忖著如何開口,葉飛這時候卻是說起了話來。
“看來那交易也是個禁忌,你二人隻是暗地謀劃,甚至謹慎地通過旁人,不敢親自沾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