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薇回了院子,心想再這麼下去的確也不是個法子。孩子會一天天長大,對著一對冷麵冷臉全然無愛的父母,隻怕對孩子也是一種無形的傷害。這天晚上她便囑咐婉容去二門上等著,她自己親手下廚燉了一瓦罐的菌子雞湯,慢慢在小火上煨了,隻等傅恒回了家來,兩人喝著雞湯說說話,好把這些日子打下的結都給打開。
婉容見她能想通,心裏自然高興,接過徐婆子備下的點心袋子就往二門上去了。老賴家的卻歎,這樣一來,隻怕闔家都曉得他們屋裏兩口子鬧了不好,還得主母放軟了身段做出妾的行徑來。但她也是冷眼看著傅恒和徐明薇這段日子過來的,兩口子要是真能吵一架,說開了倒還好,最怕的就是這種全悶在心裏,連吵都不願意吵的主兒。傅恒是真的有心避著她們家奶奶不見,這會兒也是沒得法子,隻能這麼著了。
這頭徐明薇屋裏的翹首盼著,人人麵上都帶了一絲喜氣,隻當今晚兩個主子說好了,往後就再沒什麼可別扭的。不想這一等就等到了上燈時候,婉容好不容易見著傅恒回家來,還沒上前說上一句,便看見跟在他後頭抬進來的一頂紅轎子,一顆心如三伏天裏墜進了無底冰洞,霎時沒了言語。
傅恒抬眼見著她站著二門上,也是一奇,問道,“你這會兒在這兒站著做什麼?”
婉容苦笑道,“奶奶熬了雞湯等著您回來喝,便叫奴在這兒候著,省得又錯過了道。”
傅恒麵上一滯,再出口卻是狠絕口氣,說道,“也好,我也正要找她。轎子裏頭的往後就是薛姨娘,你這會兒方便,先去收拾了屋子,我帶人見過你家奶奶,再來理會。”
一時竟真的往前去了。婉容看著那轎子紅得十分刺眼,忽地見簾子教一雙白嫩的手輕輕掀起,似笑了一聲,又放下了去。
“呸,狐媚子!”婉容啐了一口,也不照著傅恒的囑咐去收拾了院子,隻遠遠地跟在了他們後頭,趁著人不注意,打廊下鑽過,先一步跑回了院子。
“奶奶,不好了。”婉容一口氣跑到徐明薇跟前,見她還抱著嬌嬌逗樂,那話便堵在心口,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徐明薇抬頭看一眼她的臉色,笑道,“怎麼個不好法?教你嚇成了這樣。婉柔,快遞了水杯與你姐姐喝上一口,可憐見的,臉都白了。”
婉容心想著與其教她被那頂轎子打個措手不及,還不如自己先說了,好有個心理準備,便咬牙說道,“奴在二門上見著爺回來了,卻不是一個人回來的,還請了頂紅轎子,說裏頭坐著的是新來的薛姨娘,叫奴去收拾了院子,他這便來和您說了。”
徐明薇手裏搖著的撥浪鼓一頓,微微失神,很快便調整了回來,輕笑道,“原來是為著這個,我還當是出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婉柔,把嬌嬌抱到蘭娘子那裏去。婉容,你還站著做什麼,去,把東邊院子收拾出來,就是最大的那個。碧桃,你去和大廚房的說一聲,今個兒夜裏留個人伺候著,少不得要水要菜,回頭再問爺討了賞,隻有便宜她們的。”
一屋子的丫頭婆子都帶了憐憫地看向她。徐明薇心裏忍不住苦笑,怎麼個個都當自己棄婦似的,男人納個妾,不是十分尋常嗎?
說話間,外頭轎子卻是到了。冬子頭都不敢抬一下地來請了她,徐明薇拿帕子擦了手,去到院子裏,卻見傅恒正背著手對著轎子裏頭的人溫言軟語地說著什麼,側臉上帶著的暖笑,再熟悉不過。
“倒是我的不是,沒考慮周全了,相公你要納妾,說一聲便好,竟要你自己去挑了。不過這樣也好,備著的你不喜歡,這回親手挑的,總是個稱心如意的了。”徐明薇笑著上前,正視了他說道。
傅恒轉過身來,板著臉孔冷聲道,“多話不必說,你妹妹這一路奔波,也是累了,今日就先免了敬茶,改天再來行了禮。”
徐明薇笑道,“不知妹妹是哪家的?身契可在?”
傅恒越發冷了臉孔,不耐煩道,“她姓薛,身契在我手上放著也是一樣。”
徐明薇麵上便是一陣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