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婆子果然翻了兩籃子番薯和芋頭來,全教婉容她們墊到了灰堆下頭埋好了。夢婷夢央兩個原先在家裏是吃苦慣了的,因著徐明薇平日和氣,到了傅家做活反倒像是享福來了,漸漸的也生出幾分她們這個年紀該有的天真淘氣來。這會兒聞著空氣裏頭隱隱約約的番薯香味,都托著腮在邊上巴巴地等了,看得婉容忍不住笑道,“莊稼人家裏不是常吃了的嗎,怎地這會兒都饞了起來?倒是給你們挑的師傅不好,也帶出兩個貪嘴的來。”
碧桃真是躺著也中槍,無辜眨眼,“姐姐說人怎麼又繞到我身上來了。”
徐明薇等人忍不住笑,卻聽夢婷弱弱說了一句,“家裏的番薯入了冬,除了平日裏留的口糧,都是要封進洞裏做種的。”
夢央也是點頭,說道,“奴家裏番薯緊著喂豬,過年殺肉的時候好多賣幾個錢,平日裏連皮都舍不得削了。人吃的一鍋番薯雜粥裏頭,別說能見著些白米,番薯都少。”
在座的像婉容婉柔她們,五六歲起就被買進徐家了,雖說當時吃用比不過現在,但也是沒真正吃過什麼苦的。聽了夢央夢婷的話,一時都有些唏噓。外頭做人子女的,倒比不過裏頭做人奴才過得好。也難怪這世道多的是賣兒賣女的,要是日子能過得去,誰樂意骨肉生離?
眾人正難過無聲之際,金娘子忽地溫吞說道,“聞著味道,像是熟了。奶奶這身子底好,愛吃便吃上些,沒什麼大礙。”
徐婆子想起自己無緣的一兒一女,可不是在饑荒中去了的,眼眶便有些紅,背過身去擦了眼淚,笑道,“想起後頭還掛著半籃子板栗,風幹才存下的,便也不留著燉雞了,今天一塊兒爆了吃完幹淨!”
莒南連忙追了出去,一路還聽得見她跟徐婆子說話的聲音,問掛的是哪根房梁,又問要不要她使了輕功上去取了,嘰嘰喳喳的也是熱鬧。
徐明薇朝婉柔招手道,“屋裏還有些雲片糕和鬆子糖,也都取了來,放火上烤熱了吃正好。”
碧桃聽著眼睛都亮了。
就這麼會兒說話的功夫,威寶已經從灰堆裏夾了幾個小的番薯和芋頭出來,拿筷子一戳,早熟透了。她夾了一個到徐明薇麵前的碗裏,又分了夢央和夢婷,笑道,“吹涼了些再吃,不然燙壞了嘴,什麼都吃不下了。”
自己倒揀著一個拿在了手上,雜耍一般左右手拋著吹了,饒是兩手生著厚厚的繭子,都被燙得咧嘴哇哇叫著。婉柔從裏頭拿糖出來,看了便不住地笑,“活該!這麼些嬸子娘子都在,也不問了人家,想自己先嚐了甜頭,果真燙著了吧?”
眾人曉得威寶是故意逗了樂子,也不說破。老賴家的從灰堆裏翻出剩下的,打趣道,“不用她問,我們自己動手也是吃得的。”
威寶這時已經掰開了手裏的烤番薯,空氣中頓時滿是濃鬱的甜香味道,勾得眾人食指大動,再也忍不住。
婉柔見徐明薇伸手要拿了番薯,連忙放下東西說道,“奶奶,還是奴來剝了吧。”
徐明薇笑著打發了她,並不怕烤番薯上頭沾的灰,自己吹涼了剝皮,說道,“今天屋裏沒大小,你吃你自己的去。”
婉柔聽她這樣說,隻好揀了夢央邊上坐了,耐不住那味兒勾人,也從地上挑了個番薯。原想著扒出來也有些時候了,拿在手上了才覺出燙來。那東西不比別的,軟趴趴的又不好扔。無奈之下竟也跟威寶一樣,滿手丟了起來,惹得眾人一陣大笑。
早些動了手的這會兒已經吃上了,味道也不甚甜,隻是聞著那叫一個香罷了。徐明薇看底下的芋頭都還沒人動,看夢央吃著差不多了,又叫她去廚房要了糖粉和蜂蜜來,好叫眾人拿芋頭蘸著吃了。
再等徐婆子和莒南拿了板栗過來,眾人都已經吃了個半飽,也不似前頭那麼急了,倒湊在火堆邊上拿火鉗夾了慢慢烤了起來。怕板栗炸口,上火之前都是用剪子剪過一刀的,看著皮殼鼓起就是差不多火候了。兩個小丫頭還不信邪,偷偷繼續放火上烤,結果炸得滿屋子都是,被老賴家的捏著耳朵一陣教訓,還是徐明薇開了口,才算饒過了她們。